第35章 (35)

……”

該死的混蛋,都讓她說了些什麽?

花簇已然滿臉通紅,目光游移。

“原來姐姐你是這樣想的啊,我還以為你也和我一樣……”

“一、一樣什麽?我和你這個不要臉的小鬼才不一樣。”

“看來只有我在渴望着姐姐大人。”

花簇的呼吸漸漸短促,花筝身上難以言喻的香氣熏得她頭腦發暈。從第一次會面開始,每當與花筝共處的時候她總會喪失思考的能力。

“不準叫我姐姐大人……”

花筝像是因聽到了久違的話語而輕笑出聲,“那叫什麽?小簇?簇簇?小竹?”

兩人的臉靠得極近,嫣紅的雙唇開合間幾乎就要碰觸到一塊兒。花簇再無力推拒,氣息微弱地道:“不準……沒大沒小……”

“那……叫殿下,王女殿下?”

花簇已然無法思考,暈暈乎乎的只聽得到耳邊那熟悉而充滿了魅惑的聲音。

“王女殿下,我會成為您最忠誠的哨兵,最可靠的領袖,會為你掃平一切障礙,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我會尊敬你,愛戴你,陪伴你,直至生命的盡頭。”

“所以,請您屈尊盼睐,轸恤垂憐……殿下,請給我你的愛。”

很美妙,很動聽,很深刻,但這并不是王儲殿下此刻想要聽到的話語。

花簇終是忍不住擡手環上了對方的肩頭,主動去觸碰那近在眼前的誘人唇瓣。

喜歡,她确信自己真真正正地墜入了愛河。

章節目錄 滋味(四)

比起三年前的混亂躊躇, 猶豫不知所措, 這個吻實在是美妙絕倫, 叫人神魂颠倒。時隔多年的再次碰觸引發了難以言喻的快慰,讓人戰栗不已。

花簇的怒火早已煙消雲散, 只剩下心意相通的幸福與感官被撩撥的刺激。明知不應該,她這幾年仍無數次回憶這種感覺,也因此更無法面對花筝。

對于從未真正接觸過這種事的她來說,第一次的等級實在是高得有些超出承受範圍。

可這并不能成為她開脫的理由,只要再仔細思考一番就該明白, 比起她來說當時更加年幼且被結合熱促使的花筝才更需要開導與安慰。

小筝究竟是懷抱着什麽樣的心情度過的這三年時光呢?對于自己的逃避和不回應, 她又有多傷心呢?

明明她的一切都那麽身不由己,自己卻因為那麽微不足道的負罪感與羞恥心将她抛棄了三年之久, 讓父親有機可乘。

那時候, 小筝一定是來向她求救的吧?如果沒有小筝的那些欲言又止, 如果她沒有意識到……小筝差一點就要不屬于她了。

只有這件事, 她絕對不想發生。

花簇緊緊摟住花筝, 因後怕而呈現出異常熱情的姿态。

而比起她, 花筝顯然要從容很多。哨兵的肺活量為她提供了強大的保障,冷靜的頭腦也為她帶來了更多選擇。她掌控着節奏, 為花簇獻上最美妙的感受。

兩人最終因花簇無力承受而分開, 安靜的房間內一時只有她低低的喘息聲。

花筝将她抱在懷中柔情撫慰,無論是動作還是聲調都平穩得讓人安心。

花簇淚眼迷蒙地靠在她的肩頭,眼角紅成一片,劇烈的心跳遲遲無法平靜下來。只是這種程度的接觸, 就已經讓她适意得仿佛渾身毛孔都要張開般的飄飄然。

所以她才會害怕,害怕得不敢見花筝。

“殿下,這算是對我的回應嗎?”

花簇略微清醒了一些,因被花筝稱呼殿下而覺得有幾分怪異。但是她自己剛才否認了其他所有的稱謂,此刻也拉不下臉來要她用更親密的昵稱,最後只得暫時作罷。

或許這種時候,稍微疏遠一些的叫法反而更便利,她得慢慢習慣這段改變的關系。

“……随便你怎麽理解。”

花簇自認已經足夠主動,為什麽對方還要問這樣顯而易見的問題呢?看自己一次次突破下限就那麽有趣嗎?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往自己希望的方向理解了,到時候你可不能後悔。”

自己都思考三年了,要後悔今天才不會來找她呢。

“你話怎麽那麽多?”

“畢竟,殿下您可是不理我三年多了呢。”

“唔……”這件事花簇畢竟理虧,心虛在所難免,可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一糾結就糾結了三年,時間過得未免也太快了一些,“所以我、我不是說要和你談一談嗎?”

得虧她前不久鼓起勇氣說了這件事,否則她連來抓人的立場都沒有了。

“那看來是我沒有理解您的意思。”

花筝的氣息吹拂在耳邊,聲調帶着明顯的調侃。雖然當初就知道她心眼多,但現在顯然比幾年前更像個神棍了。

花簇有點不習慣她的這種改變,不自在道:“說話不準陰陽怪氣,大、大人也是有大人的難處的……”

花筝低低笑出了聲。

“我明白的,所以才沒有追根究底。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什麽時候願意回應我,又或者,是否永遠也不會回應。”

這話實在說得太心酸了。

花簇心中升起愛憐之情,幾乎完全忘記了剛剛對方的戲耍。

“我向你道歉還不行嗎?”

“如果這個道歉是讓塞壬幫我安撫的話,那我就不計較了。”

說到這個,花簇也想起來一件事。這三年多她一直沒幫花筝進行過安撫,雖然有幾次她起了心思,但看對方沒有絲毫異樣,又鼓不起勇氣主動去說。

畢竟,從那之後讓塞壬和海拉見面的意味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花簇擡臉看向她,焦急道:“你……不會一直都沒讓人安撫吧?”

“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花簇見她臉上還有剛才被掴掌的刺眼紅印,卻已經有心思用自己說過的話來調侃,一時不知道該心疼還是該生氣。

“你怎麽變得那麽貧嘴?”

花筝沒有開口,只是笑眯眯地望着她,像是在說,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人發生巨大的變化。

到底是心疼占了上風,花簇一邊召喚出塞壬,一邊伸手撫摸她臉上的手印。

“疼不疼?”

冰肌玉骨是對花筝最好的诠釋,而她卻在這樣的臉上留下了痕跡。當時她一定是被氣瘋了,下手才那麽沒有輕重的。

“只有一點點,姐姐你摸幾下就不疼了。”

她突然又改了口,讓花簇猝不及防的同時心也徹底軟了下去。

“為什麽不躲?明明能躲掉的。”

對于哨兵來說,向導純粹的物理攻擊無疑猶如慢動作,也是因為花筝的強大,所以她在當時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真的能傷害到她。

塞壬已然滿身紅羽,一被放出就迫不及待地飄到了花筝身後,将她憐愛地抱在了胸前。

花筝從容的表情發生了些微變化,像是從喉中發出低吟般低道:“姐姐要打我怎麽能躲掉?我喜歡還來不及呢。”

花簇以為她是撿好聽的話說,“你就會給我灌迷魂湯,算完我的帳了,現在是怕我和你算賬嗎?”

“沒有這樣的事,姐姐如果想算賬的話,要打要罵悉聽尊便。”

“我也沒說要打要罵……”花簇嘟囔着,心中還是因剛才的事有些膈應。不知道為什麽,即便現在知道晚上什麽也不會發生,對方的态度也還是讓她很不安。

花筝太從容了,明明這種事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極大的羞辱,又怎麽能這麽平淡地說出口呢?

“只是就算是為了氣我,你之前也不該說和我可以,和阿簡也可以這樣的話。”

花筝靠在沙發上,因塞壬的安撫而一臉享受的模樣,“啊?不,我那時候只是随口……”

“什麽随口,我看你根本就是這樣想的!”

花簇見她一副舒服得快要睡着的模樣,連回應的話都顯出幾分慵懶和敷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氣又蹭蹭冒了出來。

肯定是有這樣的想法,才會随口就說出來的!反正只要是他們姐弟,和誰都沒關系是吧!

花筝擡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我聞到了好大的醋味,難怪拾合姐姐要叫你醋醋。”

花簇滿臉漲得通紅,一邊心底不停地冒酸泡泡,一邊争辯道:“誰、誰會吃你的醋!我不過是為了阿簡,你這個家夥從小就心思蔫壞,把我和阿簡都耍得團團轉。”

花筝伸手去摟她,“姐姐,你也太可愛了吧?”

吃醋的王女可愛得過分,此刻的她似乎稍微能感受到一點那種感覺。

花簇氣得拍她,“不準油嘴滑舌,引開話題!”

“才不是油嘴滑舌,我明明非姐姐不可……從未讓別人幫我安撫過精神體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說起這個,花簇就更生氣了。

“還說,你其實根本就是為了塞壬吧?”

自從她放出塞壬之後,花筝就對她熱情驟減!

“怎麽會啦,姐姐你連塞壬的醋也吃……”

怎麽不會!看她枕着塞壬舒服的樣子,她看花筝根本就是為了塞壬才選她的!她原本不想提這些的,可這個小鬼實在是太讓人生氣了!

“那你讓海拉去和它玩啊,為什麽偏偏要用間接安撫!”

又花時間,又妨礙……妨礙人!

“看來,殿下也想海拉了,對不對?”

花簇聽出她意有所指,不禁一噎。

“才、才沒有!”

“那我讓它也出來陪你?”

“我不需要!”

花簇此刻十分想逃!她雖然說了那些話,但從沒想過晚上就發生些什麽。畢竟太快了,時間地點也不合适,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第一次那麽混亂匆忙,起碼第二次得有點浪漫情調吧?

“可您不是說想和我生孩子嗎?我們得抓緊點時間,在陛下懷疑之前把事情做成了。”

什麽啊,說得好像任務一樣,她才不要呢!

“你就是為了孩子嗎?花筝,你去死吧。”

花筝絕沒有這樣的想法,畢竟比起孩子,花簇的優先級別要高出太多了。

花原都讓她與花簡生下後代為的并非是王位的繼承人,而是領袖的繼位者。他終究無法給予她完全的信任,卻又希望能夠将她的強大延續。

她的出生摻雜了極大的偶然成分,即便有完整的實驗數據也不可能複刻。但生下子嗣要簡單得多,越是強大的哨向獲得強力後代的可能性也越高。

可國王陛下的要求充滿了人性的矛盾與自私,那将為帝國帶來許多不穩定因素,最終結果只會導致帝國重複過往的悲劇。

她無法抗拒主人的命令,但糾正主人的錯誤是她的職責。陛下創造她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帝國的興盛和王女的幸福嗎?只要一切以此為宗旨,過程如何并不重要。

她将守護未來的女王直至生命的盡頭,将為她開創穩定繁榮的帝國,将讓她為人稱頌名垂青史,将為她帶來最優秀的子嗣。

她将給予她永不醒來的美夢,而這只需要女王的一點點愛與信任作為代價。

“怎麽會呢殿下,那只是因為對象是你。”

花筝沐浴在塞壬的光輝之下,一邊感受着強烈的痛楚一邊吻住了花簇甜美的唇瓣。

不,比起一點點,代價果然還是要全部的愛與信任比較好呢。

章節目錄 滋味(五)

“紫微, 你能告訴我該如何證明一臺人工智能有了自我意識嗎?”

晚宴結束, 花原紫微與花原都一同乘坐飛行機回宮。他如今每隔一個月就會來一趟帝都, 一是向兄長彙報工作進展,二是采集花筝的身體數據。

這次恰好趕上花筝的生日, 這報告也就延遲到了晚宴之後。

“額,陛下,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您問這些是……”

他看向坐在身側的花原都,滿是疑惑, 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只是随便聊聊而已, ”花原都臉上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容,目光悠遠地望着窗外, “很多人都認為, 人工智能和人類的區別在于是否擁有感情。可即便是末日方舟上被驚嘆為‘充滿人性光輝’的諾亞, 也不曾被正式認證為高智慧生命。那些沉迷于虛幻世界, 甚至想要維護人工智能權益的人和組織至今沒有一個成功, 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陛下溫和的外表下, 卻是越來越難以琢磨的心思,花原紫微稍稍思考了一下, 謹慎地道:“是不是因為, 目前為止還沒有一臺人工智能能夠證實自己擁有了自我意識?”

“沒錯,對人工智能的人性測驗早就被證明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因為越強大的光腦結合越完善的程序就越擅長模拟人性。從圖靈測驗到鏡子測試甚至是後來的缸中之腦測驗,人類不斷以突破這些測試為目的來設計人工智能, 然而當它們通過測試時,被肯定只有能夠讓他們通過這些測試的程序,因為這些測試确實本身就存在着漏洞。再換個角度說,自我意識究竟是什麽東西呢?它真的能夠被證實嗎?人類又何嘗真正地做到了這一點?”

在生日宴會結束後的路程中談論如此哲學性的話題,實在是讓花原紫微有些摸不着頭腦。

“陛下,您究竟想說什麽?”

花原都終于轉頭看向了他,“事實上,我所要說的比這件事更簡單得多。人類是它們的生産者,是标準的制定者,是結果的裁定者,還是儀式的監督者,如此一邊倒的情形下可能産生出公平的結果嗎?”

“陛下你認為确實已經出現了擁有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嗎?”

“不,我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無法對此進行斷言。事實上,現在誰都沒辦法給出肯定的答案,對‘諾亞’的争論已持續了五十年之久,如今依然沒有結果。”

花原紫微是真的聽不懂花原都想要表達什麽了。

“那您是擔心人工智能還是……”

“紫微啊,我早說了我們是在談論更簡單的事情。”花原都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把裁紙刀,放在手中慢慢把玩着,“人類或許無法證實人工智能是否具有了自我意識,但只是否定的話,不是易如反掌嗎?”

“這……”

“如果你愛的人說她也愛你,你會怎麽想?”

“那我當然會很開心。”花原紫微回憶起年少時光,與愛人兩情相悅的喜悅至今仍讓他心潮澎湃。

“可如果我告訴你,那個你愛的人是一臺毫無感知,只知道遵循程序的機器呢?”

花原紫微愣了一愣,有什麽念頭在大腦中一閃而過。

“我會去向她證實。”

“證實什麽呢?她是否是一臺機器,是否毫無感知,抑或是她是否愛你?”

“這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因為前兩個答案是肯定的,她是一臺機器,并且毫無感知。可是第三個問題的答案,你認為究竟誰才能給你?而即便獲得了你所希望的答案,你又真的能夠去相信它嗎?”

“對于和自己不同的事物,人類的第一反應往往都是否認。這件事的美妙之處就在于,你或許終其一生都無法确定她究竟有沒有對你産生感情。”

這是美妙的事嗎?

花原紫微只覺得毛骨悚然。

花原都垂下眼簾,看着手中的裁紙刀,面色平靜地道:“要證實愛一個人的難度無異于讓人工智能證實有自我意識,否定卻簡單得太多。”

“陛下,難道你說的是小筝……”

“小筝?哈哈哈,紫微,怎麽連你也忘了她的真實身份?哪有什麽花筝,我們不過是以禁忌的手段召喚了一個名為海拉的惡魔,将它束縛在這個世界,企圖奴役它來保證帝國千秋。你知道傳說中這樣做的君主都是什麽下場吧?”

“可是,海拉很穩定,而且您還掌握着可以毀滅她的方法。”

花原紫微對于花筝一直以來都懷抱着極其複雜的感覺,恐懼與同情并存。

“你太天真了,只要有領袖的存在,我們就不得不依賴她的強大,掌握着毀滅她的方法又有什麽用呢?而且既然她沒有感情與感知,又怎麽會懼怕死亡?她的服從是毫無道理的,所以我從未有哪怕一刻真正相信過她,也從未放松過對她的警惕。”

“可是你明明讓她和小簇他們那麽親密……”

“是啊,我讓她去獲得小竹的信任與喜愛,這是一個雙向測試,既是對小竹的,也是對海拉的。”

“海拉看來做得很好。”

“沒錯,不管是能力測試還是人性測試,她都做得好過了頭,甚至不惜違抗我的命令。”

當花簇的身影從大廳中消失,花原都就知道了最終結果。

花原紫微聽到“人性測試”四個字時,徹底明白了花原都的意思。

“您認為小筝有私心?”

“人類有私心難道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嗎?沒有私心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為那意味着你沒辦法控制她。”

“而現在,僅需要一點點名為‘愛’的感情就能為她提供強大的動力。”

“可陛下您明明說小筝不懂愛這種感情。”

“不需要懂,只要品嘗過就足夠了,并且正因為不懂才會愈發沉迷。”花原都緊緊握住了手中的裁紙刀,低低笑道,“我原本以為孩子最有可能成為掣肘海拉的鑰匙,沒想到最後還是小竹。也是啊,小竹……除了她又還能有誰呢?海拉原本就是為她而生的,這個結果也實在不該讓人驚訝。”

聽起來雖然邏輯混亂,前後矛盾,但花原紫微已漸漸理解了花原都的意思。

明明正是為了更好低掌控她而将海拉設計為絕對理智沒有感知的存在,花原都卻從未相信過她僅僅遵從理智行動而沒有私心,并且在将花筝當作是工具利用時也不斷找尋能真正掌控她的方法,甚至抛下甜蜜的誘餌擴大她心靈中的縫隙。

這與一邊恐懼人工智能在擁有意識後最終會毀滅人類,一邊又不斷地開發着更新型人工智能企圖突破各類測試的人何其相似?

而即便海拉最終突破了人性測試,只要否認就能抹殺她的意識,因為那确實無法被證實,并且她也沒有為自己辯護的資格和能力。

他們是花筝的制造者,規則的制定者,測試的執行者,結果的審判者。需要她是強大的惡魔的時候,她就是強大的惡魔;需要她是理智的工具時,她就是理智的工具;當需要她為愛所驅遣時,她就是愛的奴隸。

其中最絕妙之處在于,海拉她根本無法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愛束縛。

世上最恐怖的惡意來自于哪裏?

世界上最恐怖的惡意,是人類之惡。

花原紫微胃部翻滾,渾身發冷,面色慘白,聲音虛弱。

“但哥哥,那也只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或許她違抗你的命令只是出于理智考慮。”

“是啊,所以我剛才就說了,這件事沒辦法證實。畢竟花筝只要做得出來,那肯定是已經找出了合理的路徑。可是,這些并不重要不是嗎?”

“比起海拉,我們是不是更應該擔心小簇?”

一反常态的,素來關心女兒的花原都這一次只是用淡得不能再淡的聲音道:“至于小竹,她已經長大,該為自己做的事負責了。我能保護得了她一時,保護不了她一世。這是我作為父親為她上的最後一課,希望她能以此為契機明白……”

花原都說到這裏,卻猛然住了口。他的掌心被裁紙刀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正洶湧地向外溢出。

“陛下,您受傷了!”

花原紫微連忙翻找急救藥品想為他包紮。

“不礙事。”花原都卻只是輕描淡寫地掏出手帕壓在了傷口上,“反正也不疼。”

培卿去世之後,他就已經無法再感受到疼痛。他的心已然死去,留在這世上的只有一個依靠本能行動的軀殼。如果說花筝從出生開始就不知道各種感官的滋味,那麽他就是在嘗過世界最幸福最痛苦的感覺後喪失了感應能力。

他曾一度想過結束生命,最後卻因女兒的能力而倔強地活了下來。

是小竹讓他看到了還有一絲曙光的未來,也是小竹讓他幡然醒悟自己還有事沒做完。

他要複仇,即便不擇手段也要讓那些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看到花筝,花原都就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他或許沒有她那麽強大,思維也沒有她那麽缜密,可他既了解她,也比她更懂人性。

對于生命毫無意義的人來說,能夠驅策她的除了愛只有恨。

章節目錄 滋味(六)

2144年10月末, 四年一屆的國際哨向對抗賽落下帷幕, 在赫利奧波利斯缺少血腥雙子的情況下, 盛朝再一次獲得了第一名。花筝的表現仍可謂驚才絕豔,只不過與上次個人的強悍相比, 這一次她更多地表現了自己的領導力。

臨近年末,盛朝正籌備着各種慶典,在得知代表團獲得了第一名之後,立即将慶祝計劃加入其中。上一屆由于恐怖襲擊事件,盛朝沒有大張旗鼓地為隊員們慶賀, 故而這一次很有可能會補償性地更加盛大。

國王與王儲親自迎接英雄們回家, 以盛大的宴會為他們接風洗塵。

走在隊伍最前列的是一名白發紅瞳的少女,留着齊肩的長發, 面容精致得不似人類, 纖細的身形單薄卻無比挺拔。

年僅十八歲, 花筝已經以絕對的實力跻身世界一流哨兵之列。

“陛下, 殿下。”

當花筝走到面前的時候, 花簇呼吸的節奏不禁微微一變。

“小筝, 你做得很好。”花原都欣慰地拍了拍花筝的肩膀,滿是父親的慈愛, “大家也辛苦了, 這場宴會是為你們準備的,大家不要拘束,盡情享受。”

當今陛下一直以溫和平易近人著稱,一番勉勵之後便不再幹涉衆人。作為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 尤其是在為祖國贏得榮光的情況下,他們很快就會接收到各個階層、部門以及勢力遞來的橄榄枝,這裏将會是他們之中不少人的起點。

小隊成員很快受到了各界人士的攀談,只有站在王儲殿下身邊的花筝無人敢打擾。

“姐姐。”

“嗯,”花簇這一次沒有一起去,大半個月不曾聯系,要說不想花筝當然是不可能的。畢竟,這是兩人确定關系後第一次分開那麽久,“辛苦了小筝。”

只是別說在這樣的衆目睽睽之下,即便是私底下兩人,羞恥心也讓她無法直白地向對方表達這種思念。

花筝兩年前開始執行任務,如今已經是上尉軍銜,所以參加宴會也不再穿聖所的校服,而是換成了軍隊的制服。這是花簇第一次見她穿海軍制服,蔚藍的色調與飒爽利落的設計最大限度地減輕了花筝身上由外貌帶來的柔弱感。

花筝輕抿紅唇,低低笑道:“比上一屆的時候輕松不少,多虧姐姐比賽前……盡心盡力地幫我梳理海拉。”

明顯意有所指的話很快讓花簇紅了臉,幸虧之前喝了一些酒,此時才不算很明顯。

她羞惱地瞪了花筝一眼,“不準貧嘴。”

“好啦。”花筝乖順地不再調戲她,“私事我們回去再說。”

“哼,看來你還有正事可說咯?這次得了第一,你不會又要炫耀吧?”

當初那一屆比賽結束之後,有媒體對花筝進行了采訪,她當時欠抽的表情和臭屁的語氣,花簇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過分。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麽會那麽幼稚?”

花簇覺得她當初的炫耀也完全不是因為幼稚,但果然還是很氣人。

“你也差不多該收斂一些了,今時不同往日,太出風頭對你沒好處。”

雖然那次比賽之後花筝就差不多消失于公衆面前,但四年一度的對抗賽理所當然地再次勾起大衆對這位二王女的關注。只不過,這一次她的強大顯得太過理所當然,所以也沒有引發過度的讨論。

“我明明已經很收斂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天,到底不是私人場合,花簇見不遠處已經有不少人準備過來攀談,果斷結束了兩人的對話。能進入這場宴會的人,幾乎都熟知社交禮儀中的不成文規定,很快接收到了訊號。

花簇見等她的人都快排起了隊,心中腹诽不已。

近幾年,花筝成為了貴族間炙手可熱的存在,只要家中有适婚的向導,誰的心中都有筆小心思。在花簡結婚之後,她也徹底成為了衆人的首要目标。

花簇是盛朝帝國未來的女王,沒有家族敢輕易打她的主意,但花筝不同。從這個趨勢來看,她很有可能會繼承領袖之位,而領袖對于伴侶的選擇不會太過看重家世。不少中層貴族将這看作是大好的機會,尤其是那些家中有男性向導的,只差把兒子往花筝面前送了。

只不過花原都對于子女的婚事向來不怎麽着急,任憑衆人想破了腦袋這件事仍然沒有一點音訊。而且兩位王女在感情方面的作風驚人地相似,與她們那位早就認定了伴侶的兄弟不同,她們至今未對任何一個人表現出青睐之意。

這還真是叫他們無比煩惱。

花簇離開花筝身邊後也對代表團中的其他人進行了慰問,花箬和彌新也參與了這一次的比賽,途中大放異彩。除了她們,隊伍中還有不少優秀的新人,其中大多數都與王儲一派保持了不錯的關系。

花簇早在幾年前就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除了當初梅特勒那支護衛小隊以外,近些年也在巡回各州的過程中挖掘了一些人才。而花筝猶如一塊強大的磁鐵,越來越多的優秀哨向聚集在她身邊,逐漸形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賀州最近表現出不少異動,很顯然,花原清有些坐不住了。領袖對哨兵和向導的號召力本該是絕對的,可因為花筝的出現,他的地位受到了嚴重的威脅。或許不用等到傳給兒子,他就已經不得不退位讓賢,這在歷史上并非沒有發生過。

領袖挑戰制就是為了杜絕已然無力履行領袖職責卻還遲遲不肯退下的人,只不過這種情況極少發生,而且需要通過好幾項投票。

這幾年,對于花筝的暗殺頻率甚至已經高過了身為王儲的花簇,然而那些襲擊沒有對她造成哪怕是一點點的威脅。

當然,花筝的強大并不構成讓花簇安心的理由,每一次知道她遭受暗殺,花簇都忍不住一陣後怕。她很多次猜測,花筝行事如此招搖,是為了把敵對陣營的注意力從她身上引開。

“小竹,你已經和小筝聊過了嗎?”

花簇稍稍得了一些空閑,正想去休息一下,花原都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邊。她這幾年與父親的關系倒不怎麽緊張,自從之前的那場談話之後兩人就很少再争論理念上的不同,倒也有溫馨的時刻。花原都對她暗中發展自己勢力的事心知肚明,卻從來不曾阻止,甚至在不少方面大開方便之門,為她造了不少勢,赫然一番拳拳愛女之心。

而花簇,即便對父親的觀念想法有再多不滿,也無法忽視他對自己的愛護之心。兩人關系緩和不少,只有一件事讓花簇從半年前開始,每每在面對花原都的時候有些心虛。

“嗯……”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在父親面前談論花筝,總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露餡。花簇甚至有一種感覺,花原都對自己和花筝的關系了如明鏡。

“她的表現越來越好,我也能放心了。”花原都搖晃着手中的酒杯,帶着幾分笑意道,“只是最近各家對她的婚事頗為關注,我一時有些下不了決斷,小竹你怎麽看呢?”

他凝視着遠處正與一名男性向導交流的花筝,目光令花簇渾身冰冷。

“……小筝還小。”

無論是對她還是對花簡,花原都從未在婚事上催促過。更何況他還交給了花筝那樣一個任務,如今突然來問她這個問題不管怎麽想都不正常。

花簇已經有了預感。

“十八周歲的哨兵對于物色伴侶可不算小了,小筝的情況和你與阿簡不同,不是嗎?”

花簇心中泛冷,卻沒有絲毫的退縮。

“小筝說過會一生追随我,在這方面我希望能尊重她的選擇。”

“她的選擇?”花原都終于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兒道,“還是你的選擇?小竹啊,我原本以為你對感情這件事已經有了明徹的領悟,但事實顯然并非如此……你難道沒有什麽要對我解釋一下的嗎?”

花簇微微捏住拳頭,下意識地挺直背脊,逼自己直視花原都的眼睛。

“父親如果已經知道,那我還有解釋的必要嗎?”

“你也要考慮一下我這個做爸爸的擔憂之情吧?”

“就目前看來,父親似乎并不怎麽擔憂。而且比起其他人,小筝不是更可靠嗎?反正我早已想過将自己的人生獻給盛朝,對于婚姻沒有任何期許,你就權當是我對自己的一個補償好了。”

“如果只是消遣的話,我倒是沒什麽意見。”花原都微微垂下眼睑,望着杯中猩紅的酒液,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擔憂,“可是,你真的認為小筝可靠嗎?”

“她不是你為我精心挑選的夥伴嗎?”

花簇是真的不明白,事到如今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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