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命,我回不來了!
上海的夏天悶熱得像個大蒸籠,即便到了夜晚也絲毫沒有一點涼意。可坐在甜品店裏的這位男生,現在卻覺得身體有點冷得發抖。
“果兒,為了這麽個男的哭真不值得。你想啊,這是老天在幫你呢,順利擺脫了一個人渣不是麽?”田言已經說了無數的安慰的話了,可明顯收效不佳。他一邊說着,一邊猶豫着要不要把剩下的那盤紅豆刨冰吃掉。這已經是第四盤了,他現在渾身散發着冷氣,似乎随手一揮就能打出一記寒冰掌。
“嗚嗚嗚嗚嗚嗚……”坐在田言對面的女生叫唐果兒,她已經哭了快一個小時了,雙眼通紅,腫得就像兩個大鴨蛋。
這時,唐果兒縮了縮鼻子,擡手把剩下的那盤刨冰拉到面前,舉起勺子用力的吃了幾口。本來她是想化悲憤為食量,點了一桌子的甜品。可一和好友訴起苦來,眼淚就立馬決了堤。哭了一個小時後,她似乎終于想起來到這家甜品店的初衷了。
田言看着她的樣子,覺得又可憐又可氣。可憐的是,眼前這位他從小就關系好得不得了的朋友傷心難過的樣子。可氣的是,她那人渣男友為了所謂的前程,傍了個官二代女生,把她給甩了。
“怎麽只有這一盤了?不是點了很多的嗎?”唐果兒抽泣的問道。
“等到現在,那些刨冰啊、冰淇淋啊都得化了。為了不浪費,我幫你吃了。而且,你真要吃那麽多,身體肯定受不了,到時病了咋辦?這大熱天,要是感冒了不得難受死你。”田言打了個哆嗦,吃了這麽多冰,他一個大男生也有點招架不住了。
“小言,我現在算是明白當初你失戀時為什麽會那麽難過了。”唐果兒悲憤的吃了口刨冰,接着說道,“可笑我當時還說你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現在我呢?不也是萬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別,你可千萬別有這種念頭。剛失戀是很難受,可過一段時間就好了,真的。”田言實在想不出什麽好聽的話來安慰唐果兒了。
“道理我都懂,可我現在就是難過,傷心,想死!”唐果兒越說越氣,“他說他父母要他回老家工作,我也沒說不讓啊。雖然我爸媽不讓我跟着去,可我都做好和我爸媽決裂的打算了。可他呢,原來他家裏早就給他相了個官二代的親事。可氣的是,他竟然答應了!而且還瞞着我直到現在才說。我覺得我就是個被他玩弄的傻子!”
“誰這一輩子還不失戀個一兩回啊,別老想着這事,慢慢你就會淡忘的。”田言語氣平淡的說着,可他的眼睛裏明顯泛起了波瀾。
女生的感覺都是十分敏銳的,看着田言這略顯憂郁的小眼神,唐果兒立馬明白他這話不僅僅是安慰自己的。
“你……忘了嗎?”唐果兒試探着問道。
當初,田言從高中開始談了三年的女友,大一的時候卻上了一個富家公子哥的車,把他給甩了。更讓田言覺得生氣的是,那個男的還若無其事的跟他打招呼,他那副嘲笑的面孔,至今田言都忘不了。
從那以後,田言就再沒談過戀愛。唐果兒作為好友,不止一次的要幫他介紹身邊的好友認識。可田言全部都拒絕了,仿佛再也提不起戀愛的興趣。
田言把刨冰拖了過來,用力舀了一勺,狠狠咬了一口,說:“我盡量不去想。”
“我就知道沒那麽容易可以忘得了,你說咱倆算是同病相憐吧。”唐果兒失落的說道。
“我可沒病,我好得很。最近忙着找實習,忙着準備考研,還要忙着準備期末考試,我可沒空想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田言正了正身子,把刨冰又推到了唐果兒面前。
“你別說這些,一說到實習啊、期末考試啊什麽的,我頭更疼了。”唐果兒抱頭趴在了桌子上,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
“其實忙起來挺好的,你就能更快的忘掉那些傷心難過的事情呀。”田言輕輕的拍了拍唐果兒的頭,他只想好友能快些走出失戀的陰影振作起來。
唐果兒雙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盯着田言,一會兒又皺起了眉頭。
“你幹嘛這樣盯着我,怪瘆人的……”田言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說你啊,明明也挺好看的,性格和我也特別合得來。為什麽我沒想過找你做我男朋友呢?”唐果兒歪頭做出一副沉思的樣子說道。
“你這是失戀得饑不擇食了?瞎說什麽呢,我倆跟兄弟似的,怎麽談戀愛。想想就覺得別扭。”田言一想到和眼前這位好友談戀愛的情景,就不覺的打了個冷顫。
“你不覺得奇怪嗎?說起來,你這長相也挺符合我的審美的呀。為什麽我對你一丁點那方面的想法都沒有呢?而且,你好像對我也沒動過特別的心思。怎麽我也說得上是天生麗質吧,這不合理,不合邏輯。”唐果兒一本正經的分析着,“莫非我倆是親姐妹?本能上把對方排除在了戀愛對象以外?”
“越說越離譜了啊,我是男的,怎麽就和你是姐妹了。”田言一陣無語。
兩人聊着聊着,發現已經很晚了,甜品店只剩下他們倆,店裏的夥計都準備關門了,只好起身離開。
唐果兒向田言倒了一晚上的苦水後,心情略微好了些。田言把這歸功于自己安慰人的本事,但真正起作用的可能只是女人強大的自我調節能力。
把唐果兒送回寝室後,田言看了看手機,發現早已經過了最後一班地鐵的時間了。
“啊啊啊,怎麽已經這麽晚了啊!!我可怎麽回去啊!!”田言絕望的哀嚎起來。
他和唐果兒并不在同一所大學念書,今天是因為唐果兒失戀的事,專門跨越了大半個上海來到這的。現在地鐵沒得坐了,而且馬路上一輛車都看不到,更別想打車了。再說,以田言的個性,也肯定舍不得花那些個冤枉錢在打車上,這些錢都能吃頓好吃的了。
“怎麽辦啊……要不去果兒寝室借住一晚吧。”果然,田言壓根就沒往打車那上面想。因為他肯定在潛意識裏盤算過,從松江打車去楊浦花的錢,大概足夠他找家快捷酒店住一晚了,所以太不劃算。
田言掉頭朝唐果兒寝室方向走了幾步後又停了下來,自言自語的說:“不對啊,果兒那是女生寝室,我一大男人借住一晚……她室友豈不會把我當變态給轟出來?!”
停下腳步,田言掏出手機打開了手機地圖。
“四十五公裏,好像也不是特別遠嘛。幹脆走回去得了,就當鍛煉身體了!”田言一咬牙一跺腳正準備付諸于行動時,眼睛不小心瞄到了手機上的另一個數字,聲音頓時擡高了八度,“十小時?走回去要十小時?!!”
距離四十五公裏的另一邊,在一棟寝室樓下,停着一輛奔馳轎車。裏面坐着兩位男生,一位顯得有些焦急,而另一位則悠哉的玩着手機。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回來?”其中一位男生說。
另一位男生不耐煩的放下手機,白了一眼說:“你一晚上都嘀咕多少回了?說了讓你上去看看,說不定他早回來了呢?”
“沒有,我一直看着寝室大門,他沒回。”
“那要是他在你來這之前就已經在寝室了呢?”
“他寝室直到九點才亮的燈,之前裏面都是漆黑一片,所以他肯定還沒回來。”
“我說周然,你觀察得可夠仔細的啊。有這份心思,你怎麽不早點付諸行動呢?不是兄弟我不願意陪你啊,可我這大好的青春也不能白白花在等人上了呀,這都等一個晚上了。”
“付諸什麽行動?”
男生一臉無語的看着周然,說:“你是不是想急死我好繼承我的遺産啊?還什麽行動?!以前你不挺直接主動的嗎?見面打招呼,要個手機號什麽的啊!”
“他不是還沒回來嗎?”周然不耐煩的回了一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以前找女生搭讪什麽的從不怯場。可大一遇見那位以後,他就慫得跟棵含羞草似的,怎麽也提不起勇氣,甚至連打個招呼都不敢。
今天好不容易決定來見個面認識認識,偏偏人又沒回。
“大哥,不,爺!我說的是現在嗎?之前你幹嘛去了?這都兩年了吧,你有和他說過一句話嗎?說得好像他現在回來了你真敢上去要手機號似的,我看你這回肯定也是白來一趟。鄙視你!”說完,男生轉過頭去,繼續玩起了他的手機。
周然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打開了車門。
“喂,你幹嘛去?”男生問道。
“付諸行動。”說完,周然下車用力關上了車門。
“哈?他不是還沒回來嗎?”
周然沒有回答,徑自朝寝室樓走去。
“你等等我,我也一起去。”男生陪着周然在這等了一晚上,現在周然突然鼓起勇氣要行動了,他可不想錯過一場好戲。可問題是那人還沒回啊,這戲要怎麽演?獨角戲?不管了,他決定先跟上去看看再說。
兩人走到一間寝室門口停下了腳步。男生饒有興致的看着周然,倒是要看看自己這位死黨怎麽辦。
“敲門。”周然語氣平淡的說。
男生愣了愣,擡起手指了指自己,說:“你是在說我?”
“嗯。”
“算我上輩子欠你的,門開了後我可就不管了啊。”男生無奈的用力拍了拍門。
“誰啊?”裏面傳來不耐煩的抱怨聲,“小言你是不是又忘帶鑰匙了?我正在打團呢。”
門一打開,裏面的人便愣住了。看着門口這兩位衣着光鮮、身材高挑的男生,他努力的在記憶力搜索着,自己好像不認識他們啊。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一旦錯過了第一時間打招呼的那個點,再打招呼的話就會覺得特別扭。
所以三人就這樣沉默的站在門口,場面真的無比尴尬。
“咳咳,同學你好。我叫吳遠,是來找田言的。”他內心其實一萬個不願意先開口的,可看着周然那八棍子打不出個屁的樣子,他真怕別人會把他們當成到處敲門玩的神經病給趕走。
說完,吳遠不停的給周然使顏色。那意思很明白,說好的行動呢?你他媽的倒是動啊!
“哦,小言還沒回來。這麽晚了,大概也快回了吧。要不你們進來等等吧。”
周然二話不說,走進寝室,找了張椅子就真坐下了。
吳遠的內心卻是崩潰的,丢人,太丢人了,自己怎麽就攤上了這麽個主呢?你他媽好歹也和人家客氣客氣啊,說聲不好意思啊,打攪了啊。雖然吳遠自己平時并不是一個說這些客套話的人,可他想看周然拘謹的樣子啊。
“呵呵,不好意思啊,這麽晚了還來打攪。”吳遠說出這句話後,立馬就想扇自己一巴掌。這算什麽事,自己只是來看戲的啊,戲呢?
“沒事,我還不着急睡覺。你們坐,我先把這局打完哈。”
三人就這樣靜靜的坐着,幸好還有鍵盤和鼠标的敲擊聲能多少掩蓋些尴尬的氣氛。
“同學,你怎麽稱呼?”周然終于在來到這間寝室後說出了第一句話。
“我叫黃哲。”他現在的注意力都在游戲上,全然沒有在意自己還不知道提問的這個人叫什麽。
一聽到周然開口,吳遠立馬興奮了起來,來了來了,好戲終于要上演了。
“哦。”周然回應了一聲後就扭頭望向了窗外。
失望,強烈的失望。吳遠真想上去踢周然一腳,你他媽不應該非常急切的問他關于田言的一切事情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懂嗎?
等黃哲打完游戲,已經過了快半個小時。周然依舊盯着窗外一動不動,吳遠則在上下左右的打量着這間寝室。
“你們寝室其他人呢?平時都是這麽晚都不回來嗎?”見黃哲關掉了游戲,吳遠開口問道。
“不是不是,寝室現在就我和小言兩個人住。他今天好像是去松江見一個朋友了,所以會晚點回來。”黃哲頓時有點緊張起來,心想這兩人不會是學校突擊檢查寝室的人吧?
“別緊張啊,我就是好奇,随便問問。你們這待遇也太好了吧,這麽寬敞一寝室,就你們倆住,不是寝室都住四個人的嗎?”
吳遠和周然雖然也是兩人住一間,而且還是研究生公寓的雙人間,可那是他們家裏幫着安排的。看黃哲這樣子,不像是有多好的家庭背景啊。莫非是因為田言?可根據他跟周然的暗中觀察,也不像啊。
聽吳遠這麽說,黃哲便放松下來,解釋說:“其實我們本來是四人住的,可後來有一個轉專業就搬走了,還有一個出國了。所以現在這裏就我倆住。”
“就你們倆住……”周然嘀咕着。
“是啊。”黃哲一邊回應一邊拿出了手機,“要不我給小言打個電話吧,你們也等了這麽久了。”
吳遠自然求之不得,他可是陪着周然等了一晚上,無聊了一晚上。這本來沒他什麽事,要不是周然硬拉着,他才不願把時間白白浪費在這。
而周然聽了黃哲的話後,明顯有點緊張起來,開始擺弄起自己的衣領和發型。
“喂,小言你怎麽還沒回來呢?”黃哲撥出號碼後立馬就接通了。
“阿哲,救命啊!我可能回不來了。”田言這時候快走到松江地鐵站了,指望着能有一趟加班的地鐵,說不定會發生奇跡呢。當然了,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他只是不想花錢去住酒店,強行騙自己罷了。
“你別吓我啊,怎麽就回不來了?你在哪呢?”
“我還在松江,現在沒有地鐵了,出租車也見不到一輛,走回來要十個小時……你有沒有松江的朋友,能讓我借住一晚啊?”
“還在松江?!那怎麽辦,我沒有認識的朋友在松江啊……而且,有兩個同學來找你,正在寝室等着呢。”
“找我?誰啊?”
黃哲想要回答,可他剛才太專注游戲,已經忘了吳遠的名字了。他正準備把手機交給吳遠,卻發現周然已經站到了面前。
“他回不來了?”周然問。
“嗯,地鐵沒了,車也打不……”黃哲話還沒說完,周然已經轉身朝門外走去。
“你幹嘛去啊?”吳遠一把拉住了他。
“跟我去接他。”周然有些着急,說着就拖住吳遠又要往外走。
“你是不是傻?從這到松江起碼也得一個小時吧,你讓他在那傻等?”吳遠用鄙視的眼神看着周然,說。
“那怎麽辦?”
“楊煥那小子不是在松江嗎?讓他去當回司機不就得了。”
挂了電話後,田言孤零零的站在空無一人的地鐵站前,他現在有點懵:“這麽晚去寝室找我,那兩個人是誰啊?周然、吳遠,好像不認識啊。還叫人開車來地鐵站接我回學校……想不明白。不管了,反正不用花錢住酒店了,到時見到他們好好感謝一下吧。”
沒過多久,果然有輛Jeep SUV開了過來,停在田言跟前。打開車門後,走下來一個長相十分清秀的男生,帶着一副黑框眼鏡,很斯文的樣子。
“你是田言?”男生認真打量着眼前這個人,語氣有些驚訝的問。
“是是,我就是田言,同學你好。”田言知道,這位肯定就是來接自己的救星了,連忙回答道。
“你好,我叫楊煥,是周然的朋友,他讓我來接你回學校。”楊煥面帶微笑的看着田言,十分親切的樣子,似乎完全沒有和陌生人初次打招呼的那種拘謹與尴尬。
“這麽晚了還麻煩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田言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這大半夜的麻煩別人跑那麽遠,糾結着自己是不是去快捷酒店住一晚算了。
“客氣什麽呀,周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就當是晚上出來兜風,不麻煩的。走吧,上車。”楊煥很大氣的拍了拍田言的肩膀,說。
這個時間,路上的車不多,楊煥開得很快。風從車窗吹進了田言的衣袖裏,白色的T恤被吹得呼呼的肆意抖動,這涼爽而惬意的感覺,将他之前的焦急與不安一掃而空。
“見到你之前,我還以為要接的是一位大美女呢。弄得我還收拾打扮了一番,心裏激動了一路。”楊煥看了看田言,從座位旁抽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了他,說。
“對不起哈,讓你失望了……”田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
“沒啊,不失望,一點也不失望。真的。”楊煥覺得自己的話好像有點不妥,準備轉移個話題,“你和周然是一個系的嗎?”
“不,不是。我之前,好像不認識他……他今晚去寝室找我,我才聽室友提到他名字的。”田言這才突然想起,自己和周然并不認識啊,怎麽這麽熱心的幫自己呢?
“你們不認識?!”楊煥本來只是随便找個話題,沒想到田言的回應讓他吃了一驚。這是什麽鬼?之前在電話裏聽周然的口氣,明顯十分着急,而且有種不把田言安全送回學校就要他好看的架勢。可田言卻說他們不認識?
楊煥推了推眼鏡,盯着田言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麽,笑着說:“你們會認識的。”
一路上楊煥拉着田言聊了很多,各種話題都聊。什麽動漫啊、游戲啊、電影啊,就是再也沒提過周然。
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楊煥把田言送到寝室樓下,接了個電話後就匆匆道別離開了。
田言打開寝室的門,發現只有室友黃哲一個人,他正在電腦前打着游戲。
“阿哲,來找我的人呢?”田言問。
“他們聯系了朋友去接你後就離開了,說是改天再來找你。”
田言心想:“也是,都這麽晚了,在這幹等一個小時不得無聊死。”可他哪裏知道,某人并不是不願意等他回來,而是又慫了……
“他們說了找我什麽事嗎?”
“沒說。”
“那他們有留電話嗎?”
“沒有。”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