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起跑步吧
“我就說點兩個就足夠了嘛,你們非要點一桌子的菜,都快擺不下了。”田言一邊吃着牛肉,一邊嘟囔着。
确實,田言點的那盤蒜瓣牛肉就占了一大片的地方,其他的盤子都要疊着才能勉強放得下。
“你以前來這裏吃過飯嗎?”周然問。
“嗯,來吃過幾次。”田言若無其事的專心吃着牛肉,不時的夾片蒜瓣往嘴裏送。看來他很喜歡吃這個菜,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不僅僅是來過,而且還來過幾次?周然還想接着問,這時,走上來一位中年女士。她穿着一件類似旗袍式樣的白色連衣直筒裙,上面點綴着些黑色梅花花紋,頭發向後盤起,顯得十分有氣質。
“小言,好久沒來了吧。我還以為你把幹媽給忘了呢。”女士走到田言身邊,捏了捏他的臉,有些責怪道。
田言見到她,立馬放下筷子站了起來,笑着說:“幹媽,你是不知道,我又要找實習,又要複習考研,不是沒時間來看你嘛。”
“這麽忙啊?那你更應該多過來了,多吃些好東西補補。”女士摸了摸田言的頭,轉身看向周然和吳遠,接着問道,“這兩位是你的同學吧?”
周然聽到這是田言的幹媽時,腦子裏頓時産生了不好的聯想。他皺着眉頭,臉色有些難看。不過出于禮貌,他還是起身問候道:“阿姨,你好。”
一邊的吳遠也站起身,很有禮貌的打了招呼。
“你們都是小言的朋友,叫我汪姨吧。小言還從來沒帶朋友來過,你們關系肯定很好。以後可以常來,汪姨給你們免單。”汪姨很豪爽的說道。
田言聽了這話,立即小聲的在汪姨耳旁說:“幹媽,我和他們剛認識沒多久的。他們今天是要請我吃飯,你別這麽大方呀。”
周然聽不到田言在說什麽,只看到他和汪姨親密的耳語着,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汪姨聽了田言的話後,先是一愣,随即揉着田言的臉笑道:“小氣鬼,幹媽請幾頓飯還是請得起的。怎麽,就你們幾個人還能把我給吃窮了啊?”
“阿姨你太客氣了。”周然聲音有些生硬的說。
汪姨發現周然見到她後表情很不自然,以為是突然有長輩出現讓他覺得拘束了,連忙笑着說:“不客氣。剛剛小劉打電話告訴我小言來了,我是立馬下了麻将桌,過來打個招呼。我還得趕緊回去,那邊三缺一呢。你們慢慢吃,我就不打攪你們年輕人啦。”
說完,汪姨又捧着田言的臉,用力的揉了揉,一副十分疼愛的樣子。接着,她便笑着離開了。
“田言同學,你怎麽會有個臺灣的幹媽啊?”吳遠問道。他和周然都誤會了,把“幹媽”當成了和“幹爹”一樣讓人浮想聯翩的詞彙。
“幹媽不是臺灣人,她是後來改嫁到臺灣的。小時候,她是從我出生起就看着我長大的,是我一個特別要好朋友的媽媽。”田言繼續享用着那盤牛肉,完全沒有意識到周然和吳遠差點把他當成小白臉了。
聽了田言的解釋,周然那烏雲密布的臉色終于舒展開來。原來是這樣啊,自己怎麽能把田言想成那樣的人呢。真是該死!
這時再回想剛才汪姨和田言親密的舉動,周然已經完全把那當成是長輩對晚輩的溺愛了。一下子,周然就對汪姨的印象好了不少,決定以後要介紹所有的朋友來這裏吃飯。
周然現在也想明白了,難怪之前聽到要來吃臺灣菜,田言的神情那麽奇怪,原來是他幹媽在這開了家臺灣菜館。
“所以,這盤牛肉是專門為你特制的嗎?”周然看着那盤與價格完全不相符的蒜瓣牛肉,問。
“嗯,我每次來都點這個,他們都會給我特別大一盤。基本上吃這一個菜就足夠了,所以我才不讓你們點太多。”田言這時心想着,點了這一大桌子菜,估計要吃不完了,真浪費。
“我算是明白了,田言同學是喜歡吃什麽就一次吃到飽。荷包蛋是這樣,牛肉也是這樣。”吳遠總結道。這話他是說給周然聽的,眨眼示意讓他把這點好好記住了。
三人廢了好大的力氣,總算是把一桌的飯菜吃了個七七八八。到結賬的時候,收銀員果然不肯收他們的錢,說是老板娘吩咐過的。周然再三要求按照價格結賬,可收銀員怎麽都不肯,最後只好作罷。
“說好了要請你吃飯,結果變成了你請我們。”回到車上,周然為自己沒有信守承諾懊惱着。
“這可不算是我請,那是幹媽請的。以後你們多介紹些朋友照顧幹媽的生意就行啦。”
“不管怎麽說,說好了請你,就得兌現承諾。”周然堅持道。
“要不去喝酒吧,飯現在是吃飽了,可酒我們還沒喝呢。”吳遠興致勃勃的說。
“可我酒量不好,不怎麽喝酒的。”田言有些不情願。
“男人不能喝酒怎麽行,多喝幾回酒量就上去了,相信我。”吳遠義正言辭的說道。酒量不好?那正好啊!
“不想喝酒我們就不去,換其他的,你想去哪?”周然可不想逼田言做他不喜歡做的事情。
“你是豬啊?!老子在幫你創造機會呢!等把他灌醉了你不就能為所欲為了嗎!”吳遠在心裏罵道。
“真的非請我不可嗎?其實不用的,你們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而且我頂着這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在外面到處亂逛挺丢人的。”田言說,“要不還是回學校吧,你們不是要補習嘛,正好回去幫你們補習呀。”
救!命!啊!吳遠的內心是崩潰的,他可不想真的回去補習一晚上的數學,說:“着什麽急啊,我們剛認識,也算是朋友了吧。結識了新朋友,怎麽的也要慶祝一下,你喝不了太多酒沒關系啊,還可以喝其他飲料嘛。”
“慶祝?”田言疑惑的看着吳遠。
“對對,慶祝。放心吧,不會灌你酒的,你能喝酒就喝,不能喝就喝些飲料。”吳遠說什麽也要把田言給說服了。
“随便你,如果真不想去就不要勉強。”周然說。
田言看着吳遠那一臉迫切的神情,不想掃了興致,便說:“好吧,我就喝一點點,不喝多了。”
“歐耶!”吳遠高興的歡呼起來。
周然本打算去靜安寺那邊的一家酒吧的,他認為那裏環境比較好,裏面也不吵鬧。可田言提議去離學校近一些的酒吧,說是萬一他們喝醉了也方便擡他們回去。
最後,三人選了一家大連路上的酒吧,裏面人不多,放着舒緩的爵士樂,是一家清吧。
“來,幹杯!”
為了照顧田言,他們沒有點烈性的酒,桌上擺着的都是啤酒。田言也不想顯得太矯情,沒有真的只喝飲料,舉起酒杯跟着喝了起來。
“田言同學,從現在起,我們就是朋友了。”吳遠湊過去,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田言,說,“以後有什麽事,哥罩着你!”
“既然是朋友了,你們以後叫我小言就好。同學同學的,顯得生分。”田言很高興,他對周然和吳遠的印象挺好的,不僅幫助過他,性格也很合适,舉起酒杯和兩人手中的杯子碰了下,又喝了一口。
“小言,如果喝不了太多,就別勉強,喝醉了不好受。”周然說。
“沒事,這不是高興嘛,喝一點不會醉的。”田言笑着說。
“高興,是因為我們高興嗎?”周然看着田言那面帶笑容的臉,心跳又加快起來。
“對啊!我覺得你們人特別好,跟我也挺合得來的。能認識你們兩個朋友,我真的很高興。”田言說得很随意,可确實是發自內心的。
只是朋友嗎?周然有點失落。不過一想到之前田言連認都不認識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好太多了。慢慢來,不能着急。
喝了幾杯酒後,田言說要去廁所。趁這時候,吳遠湊到周然面前,說:“我看小言有點醉意了,怎麽樣?是不是徹底灌醉他,好讓你晚上扛回家?”
“不要再讓他喝了,一會他回來我們就送他回學校。”周然說。
“別啊,這不是趁熱打鐵的好機會嗎?”吳遠勸說道,“你想啊,要是他醒來的時候十分抗拒,你就說你喝醉了,意識不清醒,然後好好道個歉。要是他醒來時并不抗拒,你就趁機表白。多麽完美的計劃啊!”
“這種事情,道歉就能完事的嗎?”周然一把将吳遠推開,他可不想田言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倆偷偷摸摸琢磨鬼點子的樣子。
“那你準備怎麽辦?用你的真心去打動他?”吳遠做出一副肉麻的表情,說。
“有什麽不可以嗎?”周然淡淡的道。
“可以,當然可以。但求你以後別拉着我一塊兒!”
過了好一會兒,田言沒有回來,周然擔心他在廁所裏吐了,便起身去找他。可周然到廁所一看,根本沒有看到田言。
酒吧本身不大,格局也不複雜,周然和吳遠來來回回在裏面找了半天,依舊找不到人。
“人呢?不會變成蝴蝶飛走了吧……”
“有可能出去了,趕緊跟我去找。”周然沒有心情和吳遠打趣,他現在心急如焚,生怕田言醉了後會出事。
“你說你這腦子要了有什麽用,是不是喜歡田言後就變傻了啊?之前聊得好好的,怎麽就不想着跟他要個手機號呢?”
“你現在說這些有用嗎?給我睜大眼睛找!”
兩人開着車,在酒吧附近轉了好幾圈,甚至邊上的一些店鋪他們都找了,還是沒找到人。
“都是你出的鬼主意,小言說了他不能喝酒,還非要拉着他喝!”周然找不到人心裏着急得不得了,只好拿吳遠發洩。
“你別急啊,說不定他回學校了呢?咱們去他寝室看看呀。”
盡管周然着急,可他車速開得很慢,沿着回學校的路,他依然在努力尋找着田言。
一直到田言的寝室樓下,兩人都沒看到田言的人影。
“小言最好是已經回來了,不然有你好看!”周然狠狠的瞪了吳遠一眼,急沖沖的上樓了。
“肯……肯定回來了。”吳遠一點底氣也沒有,祈禱着田言一定要出現在寝室啊。
走到田言寝室門口,還沒等周然敲門,門卻自己打開了。
“喲,又是你們啊。來找小言吧?真不巧,他又不在。”開門的是田言的室友黃哲,他正端着臉盆準備去洗澡。
“小言沒有回來嗎?”周然問。
“沒有啊。要不,你們又進來等等?”
“不了,請你告訴我小言的手機號,他人不見了。”周然一聽田言沒回來,心裏咯噔一下,他真的慌了。
“人不見了?”
“嗯,他好像喝醉了,然後就突然不見了。我們找了他半天,都沒找到人。所以想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哪,有沒有出什麽事。”
“啊?小言喝醉了?那可難辦了……”黃哲一邊說着,一邊從手機裏翻出了田言的號碼,遞給了周然。
周然立即撥通了號碼,電話通了。嘟——嘟——嘟——響了很多聲,沒有人接。周然繼續又撥了好幾次,一直都沒有人接。不會真的出事了吧?不會,肯定不會。肯定是田言沒有聽到電話聲。
“他沒接電話。”周然努力的不讓自己往壞的方面想,他是真的着急了。
“小言的手機一般開的震動,而且他喝醉了喜歡跑步,估計是沒有聽到手機聲。”黃哲解釋道。
“跑步?跑去哪?”吳遠對于這樣的撒酒瘋方式是聞所未聞,問道。
“就,到處跑……”黃哲說,“不過每次最後他都會自己跑回寝室,然後倒頭就睡。”
“黃哲同學,如果小言回來了,麻煩你打電話告訴我,我們再出去找找他。”周然給黃哲留了自己的號碼,然後拖着吳遠又匆匆的離開了寝室。
就在周然和吳遠到處尋找的時候,田言正繞着和平公園跑步。或者說,他本來是在跑步。現在,他正在追一只野貓。
“ねこさん~I'm drunk. 。(貓先生~我喝醉了。和我一起跑步吧。)”田言一邊追着,一邊含糊的對貓說着各種外語。
其實他會的外語只有英語,鬼知道冒出來的日語和韓語是怎麽回事。大概喝醉了後,田言會獲得什麽特殊的語言能力吧。
就比如現在,他正和貓很順利的交流着。這只野貓已經被田言追着繞和平公園跑了有半圈了,可它一直就在前面跑着,沒有變道,也沒鑽到什麽田言追不到的地方,真是奇了。
“呼~呼~有點兒累了。歇哈氣。(休息一下。)”田言喘着氣,一下子又換了地方口音,前一句是京腔,後一句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南方話。
他嘴上說休息一下,其實腿并沒有停,只是由跑變成了走——競走……
終于,野貓鑽進灌木叢,跑到公園裏去了。不過它臨走的時候對田言“喵”了一聲,大概是在說“拜拜”,也可能是說“有病”。
貓不見了,田言一下子沒了追逐的目标。可他沒有停下來的打算,轉彎拐進了另一條路,沿路繼續跑着。
跑了一陣,前方照射過來一陣刺眼的氙氣燈光,田言不适的擡手擋住了眼睛。周然竟然找到他了!那氙氣燈正是他的車燈,本來他是不會開遠光燈的,可大晚上的要在路上找人,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卧槽!這也能讓你找到,你倆不會真的是百年修得共枕眠吧。”一直不停的給田言打着電話的吳遠驚訝的放下了手機,嘀咕着。
“小言!”周然一把抓住準備繼續往前跑的田言。
田言原地踏着步,擡頭看着身旁比他高一個頭的周然,迷迷糊糊的說:“你誰啊?”
“我是周然。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走,上車。”周然知道田言喝醉了,沒有計較田言沒認出他來。
“周然醬~我喝醉了。和我一起跑步吧。”田言把周然的身子轉過去背對着自己,然後推着他,打算一起往前跑。
周然則順勢蹲下身子,一下子把田言背了起來。
“不跑了,跟我回寝室。”
“不行,不行!快放我下來,我要跑步。”田言用力的掙紮着。
周然本以為憑自己的力氣制住田言是足夠的,可現在他不這麽想了。因為田言的力氣比他相像的要大得多,不僅輕而易舉的從他的背上掙紮了下來,而且他想拉住田言還有點拉不住了。
“快過來幫我拉住他。”周然對吳遠喊道。
“卧槽,小言力氣怎麽這麽大。你給我找的到底是嫂子還是姐夫啊?”吳遠一邊用力拉着田言,一邊看向周然,說。
“少廢話,一起把他拉上車。”
幸虧這時周圍沒人,不然被人看了他們這舉動,肯定以為他們是拐賣人口的販子。
兩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把田言按進了車後座,讓他躺下。可剛一松手,田言就坐了起來,擡頭看着周然,眼神特無辜,表情特誠懇,說:“求你了,讓我跑步,要不我難受。”
周然看到田言這副樣子,又是心動又是心疼。不過他還是決定狠下心,不讓田言在外面亂跑了。
“聽話,回寝室好好睡一覺,睡着就不難受了。”周然哄孩子似的,溫柔的說。
吳遠在一旁抖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趕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不睡覺!我就要跑步!”田言扭動着身子,撒起酒瘋來,正常的那種。
“好好好,我們回學校跑。” 周然打算把田言先騙回去再說。
他們找到田言的地方離學校不遠,很快就回到了田言寝室樓下。就這短短的不到十分鐘的車程,田言吐了一路。幸虧他是趴在車窗上朝外吐的,不然周然的車可就遭殃了。當然了,周然現在根本沒心思考慮車的感受,他只關心田言怎麽樣了。
田言吐完後就睡着了,正一動不動的躺在車後座。周然把他抱起來的時候,發現他全身軟綿綿的,就像一個大號的布娃娃,忍不住盯着看了半天。
“真不把他抱回去?”吳遠指的,是抱去他們的寝室。
“還是先把他送回他自己的寝室比較好。”周然沒有說的是,要真把田言抱回去了,他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對田言做出什麽事情來。
黃哲打開門的時候,着實驚訝了一番,沒想到他們還真把田言給找到了。
“你們可真厲害,這麽快就找到他了。”黃哲說,“有次班裏聚餐,那是我們第一次見小言喝醉了,也是突然就不見了人,可把我們吓壞了。全班的人到處去找,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他。”
黃哲一邊說着,一邊把田言的床鋪收拾了一下,好讓周然把田言放下躺好了。
“那後來呢?他自己回寝室了?”吳遠問。
“那次沒有,最後我們在球場發現了他。他正在和不認識的同學踢足球……我們當時還以為他跑到哪個角落吐去了,或者是不知道在哪裏睡着了。誰能想到一個喝醉了的人會去踢足球啊。”黃哲現在回想起來,依然覺得十分好笑。
“這撒酒瘋的方式确實挺奇葩的。”
“不過我們後來分析過,他大概是通過運動來排出體內的酒精。等排得差不多了,他就停下了。應該就是因為這樣,小言每次喝醉了都沒有吐過。”
周然和吳遠對視了一眼,原來是這樣。難怪田言吵着要繼續跑步,難怪回來的路上他一直在吐,感情硬把他拉回來反而讓他不舒服了。不過現在田言吐也已經吐過了,人也已經睡着了,糾結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周然把田言輕輕的放在床上,幫他脫了鞋。周然細心的想把田言的手機從口袋裏拿出來,以免他晚上硌着不舒服。可手伸到口袋裏後,他就僵住了。因為他碰到了什麽軟軟的又很有彈性的東西。咽了一口唾沫,抓住手機,周然不舍的将手拿了出來。他可不想讓黃哲看出什麽來。
接着,他又去接來一些熱水,給田言擦了擦臉。本來他還想将田言身上也用熱水擦一擦的,可黃哲在一旁看着,他覺得不太方便,就作罷了。
“麻煩你晚上照看他一下,如果有什麽事,可以給我打電話。”周然向黃哲囑托了幾句,然後就和吳遠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