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賭注
“上吧,”鐘烈沒在意他的語氣,四處找着什麽人,“來一次不容易,最近學校事情太多。咦,老板呢?”
蘇清擡頭瞥了眼場邊,“那個是不是?”
鐘烈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果然看見一個身材精壯的男人,“你眼神還不錯啊,真的近視嗎?”鐘烈回頭看他,“還是說你好這口?”
蘇清撲哧一聲笑了,沒好氣的搖頭。
搏擊場裏人多且雜,他們正站在人流量最大的岔口。一場比賽結束,散場的人你推我搡的擠着要出去,擠出了搶錢的架勢。
鐘烈把他拉到了一根柱子旁邊,用手給他比了個圓,“在這裏,不要動。這裏人太多,說不定你會遇上什麽仇家。”
“我為人很好,”蘇清認真看他,“我沒有仇家。”
“你和我開玩笑?”鐘烈勾着唇角,打趣似的看他,“是不是你前兩天把栾封山逼得退了AI界?是不是你把鐘虛仁逼得聲名狼藉?”
蘇清抿着嘴角,一副無辜被誣陷的慘模樣,“不是我。”
小紅骰子随着他歪頭動作垂到頸側,輕輕晃蕩兩圈。
鐘烈臨走前撥了下他的小紅骰子,收手時指尖堪堪擦過他的下巴,像是在撩撥。
每場比賽會間隔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裏,會有新的看客入場、買注。等到三十分鐘後的鑼聲一響,氣氛便像是被撒了□□似的,瞬間沸騰。
蘇清靠在柱子邊,半步沒出小朋友給他畫的圈。他盯着場上,看見兩個裸上身的男人兇神惡煞走上了臺,相互辱罵對方。
稍後小朋友也會這樣和別人厮打。
蘇清覺出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更強烈了,他蹙了下眉,想要擺脫這種情緒。
“蘇清?”有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你怎麽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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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回頭去看,發現了這個聲音的主人。
距離栾封山退出AI界已經有段時日,栾封山的公司也已經被賣了出去,換成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接手。
自那以後,蘇清就沒再打聽過這個人的消息。
戰場上成王敗寇再正常不過,他不可憐,也沒感覺。
“我陪一個人來,”蘇清很溫順的望着他笑,像是在和老朋友敘舊:“看不出來,栾先生也愛看這些?”
栾封山顯得憔悴許多,眼周圍着黑眼圈,過于消瘦的臉龐顯得整個人面相有些兇。他擠出一個笑:“是啊,我也是來看看。”
“您要買注嗎?我可以幫您,小朋友把我圈在這裏,我不能出去,但是可以告訴您買哪一方贏率大。”蘇清把場上兩方的優劣處一點點幫他分析透了,然後下結論,“這次比賽紅方穩贏,概率在百分之八十五左右。”
恰巧這時第一小局告一段落。
藍方被打的腫了半邊臉,捂着嘴角逃下去。
蘇清挑起眉,“栾先生,現在買還來得及。這一場比賽分三局,您盡可能多的買,說不定能撈一大筆。”
栾封山垂着眸,默不作聲聽他分析局勢。
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裏看見蘇清。他原本在避着蘇清。
因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怕自己沖動上頭,拿着刀殺了這個人。
就像現在這樣,
憤怒、嫉妒、仇恨等諸多情緒在心裏發了瘋的糾纏醞釀。栾封山藏在衣袖裏的拳已經攥得發顫,額角的青筋隐隐跳動。
他承認自己是貪心了,
但如果不是蘇清!他完全沒可能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手裏的公司是自己白手起家一步步做起來的,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做到如今這個地步,卻在前兩天的一棋差錯下滿盤皆輸!
他恨不得殺了這個人!
“蘇清,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找你聊聊。”栾封山壓着聲線,竭力藏住情緒,“不會占用你很長時間。”
蘇清像是毫無察覺,“可以,但是現在不行。栾先生,等比賽結束以後吧,您把位置發給我,我到時候去找您。”
栾封山突然笑了下,“好。”
聊完這幾句的功夫,場上又是一局結束,紅方幾乎是碾壓式的勝利。蘇清撇了下嘴角,說:“太可惜了,您沒買注。”
栾封山看他一眼。
“我特麽又輸了一局!這種子你不是說很穩嗎?怎麽他媽又輸了?”旁邊有男人歇斯底裏的吼,“你把錢還給我!”
“話不能這麽說,錢不是你心甘情願掏的?輸了能怪我?”
“那下局呢?下局你說壓誰!”
一場比賽結束,場上一片混亂。蘇清聽着耳邊不堪入耳的髒話和罵聲,眼底的光微微一亮,他偏過頭去看,頸側的小紅骰子被微光照得紮眼。
賽場上空的滾動欄滾出一行字:紅方鐘烈vs藍方曹空
鐘烈和老板說好了安排,返回去找蘇清。他回去時,看見那人半邊身靠在柱子上,右手捏着小紅骰子放在眼前,很專注的偏頭看。
冷白的光從斜上方打下,先透在小紅骰子上,再落入他的眼裏。
“看什麽呢?”鐘烈走過去問他。
“看一個不聽話的小朋友,”蘇清的語氣有些淡,他放下手裏的小紅骰子,擡眸示意滾動欄上的名字,“那是誰的名字?”
鐘烈挑了下眉,“我的。”
“誰家聽話的小孩會來搏擊場打架?”蘇清偏頭看他時,眼底的溫柔有過一瞬間的變化,變得偏執而病态。他說:“你不許上場。”
是一種近乎于命令的語氣。
鐘烈覺得更新奇了。
如果他沒有看錯,蘇清這是在生氣?可真少見,沒想到他還能見到蘇清生氣的模樣——那雙眸子比往常更亮,更冷。
鐘烈俯身湊近他,“你這是在心疼我?”
蘇清目不轉睛盯着他,像是只随時準備炸毛的貓,表面冷靜,內裏卻藏着無數的針和刺。他輕輕開口:“不然呢?”
鐘烈揣摩不出他的真實心思,只能順着他的毛捋。只能試着去哄他的蘇叔,他以前沒安慰過人,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讓人放心。
“我很會打架,我打架的水平比賽車要高。蘇清,你要相信你的小朋友。”鐘烈有些生硬的說着這些話,盡可能把語氣放的溫柔一些,“你如果還是不放心,你壓我贏,有多少錢壓多少錢。”
蘇清垂下眸光,從他的眼裏落到了他的唇上。
鐘烈說:“我可以輸,但是我總不能讓你輸,對不對?”
第三場賽事算是今晚所有比賽中的壓軸。老板之前就放了話,說今晚最後一局肯定非常有看點,故而吸引了很多人過來。
可是等衆人看清滾動欄上的名字後:“?”
“鐘烈?”有人認出來了,“是鐘家那個小少爺?”
“他不還在上高三?才十七歲,打死了怎麽辦?跟他打的那個好像二十多了吧,這樣打不算是欺負人嗎?”
不過确實有看點。
鐘烈之前的比賽也有人看過,覺得他的實力也不容小觑。但是這次和他對打的那個同樣實力不虛。畢竟是比賽,肯定要安排水平相當的對手。
一大半的人都壓了那個叫曹空的。蘇清很客氣的請人讓了路,然後把手腕上的表摘了下來,壓在鐘烈的名字上。
比賽即将開始,
蘇清站在一個光線最好的地方,看見少年裸着上身走上臺。亮到刺目的燈光投射在他身上,鐘烈膚色冷白,一層肌肉恰到好處的附在少削瘦高挑的骨架上,不誇張、卻很漂亮。和對面蘊含着爆炸性力量的男人形成了強烈反差。
鐘烈安靜站在那裏,沒有他想象中的張揚放縱。他氣質冷而收斂,漆黑眸子底頓起風暴,裹挾着讓人膽顫的暴戾。
“那小孩看着氣勢很足啊,說不定真能沖過曹空?我之前就見過一個沒成年的,也是又高又瘦,雖然打不過對面,但是最後拼着殘了一條腿,險勝!”
“曹空最近是真缺錢,他欠了高利貸,肯定會拼命的。”
蘇清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連耳邊人說的話都很像。
上次在賽車場時,他聽了這話只覺得有趣,想看看這小家夥到底能鬧出什麽樣的風浪。可這次好像有些不一樣。
蘇清忽視掉某種仿佛被抓住心髒的怪異感,慢條斯理告訴身邊人:“我認識這個小朋友,他很會打架,這個跟缺不缺錢沒關系。”
咚——
鑼聲響起,第一輪比拼開始。
他的尾音沒入了周遭成片的拼殺喊打聲,顯得無足輕重。
曹空明顯是想要速戰速決,一把撈住鐘烈肩膀,右拳狠狠砸向鐘烈腹部。
鐘烈攔住他的右拳向旁一掰,腳下靈巧轉過一個角度,側身閃過去。他動作很快,在繞到對方背後的時候還得出空來,沖着場下看他的某人痞笑了下。
蘇清看到了他的痞笑。
“好、好、看、着。”
這小孩還有心思給他比口型,在對手惱羞成怒使出十分力氣反擊的時候,一俯身錯過去,又趁機用胳膊肘勒住了對方的脖頸,
他動作果斷而狠厲,這一下便是致命處。曹空被他勒的喘不過氣,惱羞成怒想要向後踹去,卻不料鐘烈就是在等他動作。
鐘烈拌住他的膝蓋,狠狠踩下去。
曹空跪在了地上。
這個動作他完全無法發力,只能任由少年死死勒着他的脖子。
再打下去,他可能會被勒斷氣。
曹空一張臉憋得通紅,最後還是無奈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認輸。
喊打喊殺的場內又瞬間換作了一片歡呼聲和叫罵聲。蘇清被這些嘈雜的聲響刺破耳膜,耳鼓嗡嗡作響。
他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只能看到臺上的小朋友肆意嚣張的打了個響指,然後比出一個“槍”的手勢,槍口不偏不倚,正指向他。
鐘烈笑着眨了下眼,用口型告訴他:
“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