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舔舐

晚上九點三十三分

E城市中心醫院

李青漫按照醫囑喝完了藥,打開平板準備開一場視頻會議。國內和國外有些時差,她雖然身體有恙,但為了工作還是要熬夜辦公。

“你上次撮合我和蘇先生的合作,我覺得不錯,如果你能恢複的再快點,下次可以拉上你一起。”視頻對面的人轉着筆,滿臉玩世不恭的笑,“李青漫女士,你不是做完手術了嗎?怎麽還不回來?”

“為什麽做手術在你嘴裏像是吃飯一樣簡單?”李青漫不帶感情的回了句:“SAT的大總裁,能不能考慮一下我還有恢複期這件事?”

對面的人笑得喘不來氣。

“好了,我馬上有場公司裏的會議,如果你還想和蘇先生合作,可以私下找他。他這個人能力很強,如果你感興趣可以拉他商量一下開拓國外市場的事。”李青漫伸手,作勢挂斷視頻電話,“再見。”

視頻那邊連聲喂都沒喊完,電話已經被挂了。

李青漫算了算,自己的恢複期大概還剩下半個月的時間。小烈現在已經是高三下半學期,距離成年也只剩下兩三周。

她準備過段時間就去辦理相應手續,等自己出院後,就把小烈一起接到國外。她最近也觀察過,小烈确實有做生意上的天賦。

應該可以順利接手國外的企業。

她這邊的會議開了有一個小時,結束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李青漫算着時間,醫生該來幫她檢查身體了,便關掉視頻電話。

“李女士,”病房的門被敲響兩下,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将門推開一條縫,“我來幫您檢查身體,順便有一位先生說要來見您,我就把他帶過來了。”

“王醫生今天很忙吧,”李青漫起身去看,“是誰啊?”

她話還沒說完,便看見一個神情憔悴落魄的男人跟了進來。

是鐘虛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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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漫臉色一變。

“這位說是您的丈夫,我就帶他來了,我記得當時您做手術就是她簽的字,姓鐘,是吧?”醫生全然沒意識到氣氛的尴尬,按照慣例給李青漫檢查了身體,“恢複的不錯啊,之前說最少要一個月的恢複時間,現在應該半個月就夠了。”

“是嗎?半個月。”李青漫冷笑,望向鐘虛仁,“鐘先生聽到了嗎?半個月的時間,請您盡快把離婚協議書簽了,拖着對誰都沒好處。”

王醫生差點沒留神把聽診器摔了,裝作什麽也沒聽見,溜出了病房。

鐘虛仁皺緊了眉,“你能不能別對我這麽大敵意?”

“你說這話不覺得好笑嗎?”李青漫習慣了和這個人的相處,現在也不覺得憤怒,只覺得惡心。她自顧自躺到病床上,撐着臉看他,“你做的那些龌龊事要我替你數數嗎?都已經那麽惡心了,還不許我對你有敵意?”

鐘虛仁默不作聲看着她。

李青漫又問:“什麽時候離婚?”

鐘虛仁:“再等等。”

“等個屁!”李青漫字字尖銳,“以前我不跟你追究是因為我沒精力跟你追究,這次不一樣,這次我要帶小烈走!”

鐘虛仁:“我來就是跟你說小烈的事。”

李青漫更覺好笑,“你還知道小烈是你兒子?”

“當然,”鐘虛仁板着臉,“小烈他談戀愛了,你知道嗎?”

李青漫毫不猶豫回:“我當然知道,小烈說那個女孩……”

“他和一個男人在交往,”鐘虛仁打斷了她的話,又故意不說下文,看着李青漫的臉逐漸失去血色,他才慢慢吐出下句:

“他和蘇清在交往。”

何一個男人在交往?

和蘇清?

李青漫愣住了神,先是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後來又覺得自己可笑。為什麽要相信鐘虛仁的話?蘇先生是什麽樣的人,她難道不清楚?

況且小烈怎麽會喜歡男人?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死皮賴臉的追求蘇先生,你配得上人家蘇清嗎?而且明明是你惦記着蘇先生,為什麽要扯到小烈身上?”李青漫譏諷。

鐘虛仁不可置信看着她:“李青漫,你現在怎麽成了潑婦?”

“那我他媽也是個三觀正的潑婦!”李青漫拎起枕頭砸他,“滾吧!”

鐘虛仁覺得不可理喻,再怎麽說他也是鐘烈的父親,為什麽說這些話都沒人相信?他瞪大了眼,氣得渾身發顫,想頭也不回的走,但又覺得自己今天的目的還沒達到,沒達到目的怎麽能走?

鐘虛仁臉憋得通紅,“我是鐘烈的父親!這樣騙你對我有什麽好處?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現在給小烈打電話問!”

鐘烈從搏擊場出來時,正好接到鐘虛仁的電話,

他直接按了挂斷,順便把手機調成了靜音的模式。

蘇清正握着他的手看傷口,察覺到他挂了電話,便擡起眸子瞥他,“怎麽又不接電話?這樣很不禮貌。”

他剛責備完,就看見小家夥可憐兮兮的瞟了眼自己的手。他剛才打搏擊受了不少傷,雖然不重,但多多少少出了些血。

尤其是手背上,被磨出了好幾道血痕。

“好了,”蘇清立即溫聲哄他,“真可憐,怎麽就學會打搏擊了呢?”

“打搏擊很爽,”鐘烈彎腰湊近他,“你要是想打,我可以教你。”

蘇清好奇問:“這個東西要怎麽教?”

鐘烈說:“你跟我打。”

“那不行,蘇叔可舍不得打你。”蘇清垂下眸,突然想起剛才鐘烈在場上搏擊,他在場下看。記起了當時的微妙感覺。

就好像有人在戳弄他的心髒,對他的心髒抽絲剝繭。他的心跳比往常更劇烈,伴随着每一次跳動,都會隐隐泛起抽痛和煎熬。

那算是什麽感覺?

反正不太舒服就是了。

“你以後心裏憋屈,可以拿蘇叔撒氣。想怎樣蘇叔都不會怪你。”蘇清垂着眼,替他清理好了手背上的傷,語氣漫不經心:“想做也可以。”

鐘烈眼睫顫了顫,抽回手。

蘇清也沒在意,彎起眉眼笑着望他,“傷得還不算太重,不會影響學習。”

鐘烈又瞪他一眼。

晚上十一點。

搏擊場裏依舊哄鬧一片,但街上的人已經少了很多。秋末冬初,這時候的雨涼的刺骨,只一滴在皮膚上,冷意便能在瞬間彌漫全身。

“我有點渴,”鐘烈指了指隔壁一條巷子,說:“裏面有家賣綠豆水的,很好喝,我去買一點,你跟我一起?”

蘇清雙手抱臂靠在牆上,歪頭笑。

鐘烈啧了一聲,“那你在這裏等我。”

少年脫了外套披在頭上,闖入密密麻麻的雨裏。

蘇清望着這一幕出了半分鐘的神,

他本來可以出神更久,但是被大衣兜裏的手機振動吵到了。蘇清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是幾條消息。發件人是前不久才見過的栾先生。

栾先生把位置發給了他,說要見他一面。

窮途末路的人,為什麽要見他?

在和栾先生重逢,見到對方第一眼時,蘇清就猜到了這個人想對自己做些什麽。他不是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所以他很明白這種心理。

正是因為太明白,太理解,所以他想,總要給栾先生一個機會,

事事都要完美,摧毀一個人也不例外。

這樣才不會遺憾,對吧。

定位并不遠,蘇清算了算時間,小朋友排隊買綠豆水,買完再回來,這段時間應該夠他見一見栾先生了。

蘇清按照導航找了過去。

不出意料的是,栾封山約他的地點果然不是什麽酒館或者咖啡店,同樣是個荒涼漆黑的小巷子。栾封山坐在巷子旁邊的長椅上,擡頭看他。

“來了啊。”栾封山擠出個笑。

“栾先生找我有什麽事?”蘇清很客氣的說:“我還有事,所以時間不多。”

栾封山低下頭,“也沒什麽,就是想跟你說些話。”

“嗯?”蘇清突然笑了笑,眼底溫吞,“栾先生這是想我了?”

栾封山沒有理會他的打趣。

他站起身,在連綿的雨中走過來,雙手看似自然的插進了大衣兜裏,動作時卻明顯露出了端夷——大衣兜外露出了匕首的邊緣。

“蘇清,你覺得我是不是罪有應得?”栾封山睜大眼,聲音輕微發着顫,“你之前說你理解我,你覺得我沒有做錯。”

“是啊,栾先生。”蘇清認真回:“您沒有做錯,”

“那是誰做錯了?”栾封山比他高很多,走到他面前時會低下頭,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盯着他,“那肯定是你做錯了!蘇清!”

蘇清擡頭看他,眼底清透而平靜。

連綿的雨,漆黑的夜。

他也是這樣擡頭看一個人,

那個人的袖子裏也藏着一把刀,也用這種不分青紅皂白,恨他入骨的聲音說:“肯定是你做錯了!你該死!”

可笑的是什麽,

可笑的是當初那個人沒勇氣殺他,而現在這個人沒能力殺他。

“為什麽要說這麽多,栾先生,如果您覺得我多餘,可以動手啊。”蘇清倏的笑了起來,擡眸望他的眼底映着月亮,皎潔而幹淨。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拽住了栾封山藏在袖子裏的手腕,幫他把刀抽了出來。

栾封山驚愕盯着他,拿着刀的手不受控制的發顫。

“殺人其實很簡單啊,您看,”蘇清挑起眉,握着他的手,幫他把刀放在了自己頸側,“就是這裏,只要割下去就好了。”

栾封山覺得這個人瘋了!

他突然驚慌起來,原本腦子裏那些想殺人的念頭瞬間煙消雲散,他怎麽能殺人呢?他沒想要殺人!

蘇清看見他的反應,有些失望,“您不敢嗎?”

他眼底灼熱,裏面的光亮而幹淨。他把眼鏡摘下來,小紅骰子便搭在他耳垂上,在漆黑夜幕中被雨水淋透,顯得妖異而豔麗。

他幫他加深了力,幫他把刀刃割入了自己頸側的皮膚。

他能清晰感覺到有溫熱血液流出的感覺,有疼痛感,有真實感。

就好像很多年前,他父親也該把那一刀捅下去。

這樣才對。

栾封山被他吓飛了魂,拼了命的把手抽了出來。他怕自己被連累,只能又硬着頭皮把刀也抽了出來,扔下一句,“瘋子!”

真是瘋子!

栾封山哪兒還記得什麽報仇,扭頭就跑。

蘇清望着他嘆了口氣,覺得這個人真可憐。他用手抹了一下脖頸處的血,垂眸盯了一眼,又十分厭惡的蹙起眉,把衣領豎起來。

他掏出手機,看見小朋友給他發的消息:

“你在哪兒?”

“在哪兒呢?”

“!!!”

鐘烈買了兩杯綠豆水的功夫,回來以後那人就沒了影。他莫名覺得心裏發慌,雖然蘇清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

也保不齊!這地方什麽人都有!

萬一呢,

他給蘇清撥了好幾個電話,又發了好幾條短信。期間鐘虛仁又不厭其煩的給他打電話,被他按斷了好幾次。

終于,在他準備報警的時候,蘇清把電話撥了回來。

“對不起啊小朋友,我在四周轉了轉,沒留神時間,”電話那邊的人氣息有些虛弱,像是有點感冒,“我快到了。”

他話音剛落,鐘烈就在街道拐角處看到了他。

鐘烈跑過去,皺眉問:“不是讓你在原地等我嗎,怎麽,”

他話沒說完,突然頓住。

“嗯?”蘇清接過他手裏的綠豆水,笑着問:“怎麽不說了?”

鐘烈站在他面前,漆黑眸子垂下,定定望着他。

他在搏擊場混這麽久,最常嗅到的就是血腥味。他對這種氣味再熟悉不過,哪怕對方身上只有一點點,他也能聞出來。

更何況,蘇清身上的血腥味不止一點點。

“你是不是見了什麽人?”鐘烈壓抑着嗓音裏的情緒。他目光在蘇清身上掃了一圈,試圖發現什麽異樣。

并沒有什麽異樣,

男人依舊眼底帶笑,神情輕松而自然,額前碎發被雨水沾濕搭在眉眼上,映着他清透眼瞳裏碎星似的溫柔。

蘇清說:“沒有啊。”

然後,鐘烈扯下了他的衣領。

夜色漆黑,他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看到男人白皙脖頸上多出了一條很長的傷口,不算深,但是傷口很新,還淌着血。

鐘烈屏着呼吸,眼瞳驟然收縮。

他指尖不自覺發顫,完全控制不住的顫抖。

“這就是你說的誰也沒見?”鐘烈偏頭看他,眼底泛着紅。他竭力控制自己不發脾氣,咬牙切齒的問:“蘇清。”

“這個是我自己弄的,算是吧。”蘇清笑了笑,“只是些小傷,喏,你看,”他用手抹了點傷口處的血,“都快不流血了。”

鐘烈被氣得想笑,“是啊!都不流血了!”

蘇清眨了眨眼,“那你不要這樣看着蘇叔,蘇叔有點難受。”

他真的有點難受。

“這個要趁新鮮喝,放的時間長了就不好喝了。”蘇清重新把衣領豎起來,試圖把剛才的氣氛找回來。他把手裏杯子的吸管戳到小朋友唇上,哄他:“乖。”

鐘烈眼底透出幾分戾氣,撥開了他手裏的杯子。

夜色朦胧,雨勢漸猛。

他把綠豆水丢到了地上,扼住面前人的雙手手腕,埋頭在他頸窩處。

傷口處湧出的新鮮血液被人用舌尖一點點舔舐幹淨,對方帶着安慰心疼的情緒,很溫柔的舔吻着他的傷口。

蘇清僵在原地,在雨中微微睜大眼。

呼吸聲拉扯心跳,在夜裏叫嚣狂躁,仿佛每一秒每一分都被無限拉長,再放慢。

理智情緒一秒崩潰,

封閉世界徹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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