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再接下來就是蜜月了。

蜜月的地點選在法國,楊潇想讓許易安去陪他走過當年見證了他帶着最荒涼心境遙遙思念她的地方,而許易安也迫切地想要跟他去,既是因為好奇,也是因為仿佛這樣就可以略微補償他。

幾座主要的城市自然是不能錯過的,除此之外,他們還去了當年楊潇一個人開車走過的小鎮鄉村。在開闊的田園綠野間,放眼望去,遠巒層疊無盡,晴空萬裏不見雲生。更妙的是此時已有淺淡的秋色點點泛起,綠意裏紅紅黃黃的雜色朦朦的,宛若暗花碧毯,另是一番風情。

那時的楊潇,并不是一般的留學黨,他逃離一般地來到法國,不但不曾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意滿志得前途無量,倒是萬分絕望,覺得中國遙遠得好像再也回不去了,一如再也回不去的往昔。一切都太不一樣,不是故土,也沒有了最重要的那個人,生生完全就是另一個世界。

回不去以及再也見不到是一種遙遙無期的無望,那種一想起來就如同刀子從骨頭裏鋸出來的痛,在他閉合的心裏無處奔湧,真不如死了還好受些。

正因如此,他常常需要離開同樣具有強烈壓迫的閉合感的都市,來到天開地闊的鄉間,讓自己透透氣。

再後來,他漸漸平靜,有時候還是無法去想過去,無法去想那座城市和學校,有時候又忽而失心瘋一般地莫名歡喜,覺得仿佛轉個身就能回去,而其他時候又忽轉現實,覺得往昔與故人皆已那麽遙遠,是真正的遙不可及了,甚至會覺得往事不再真實,好像前朝的風花雪月,好像在某個故事裏上演的別人的過往,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真正經歷過。

人們常說,最寂寞的事情是連可思念的人都沒有,每當他快要窒息在沒頂的思念裏時,這句自我安慰就是他最最蒼白無力、卻也聊勝于無的救贖。

其實對他而言,不管在哪裏都是一樣的吧?就算是在那和許易安朝朝暮暮同處一個班級的四年裏,難道他不也是如此刻這般,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着她、只能想念她、什麽都不能說不能做嗎?

而你……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這個問題,再也沒有意義了,她已經忘了他,就算他還留在國內,留在她的身邊,她也永不會知道了;而若她沒有忘記他,就算知道,怕也只是被對他的痛恨湮滅,換不回任何結果。

許易安一路聽楊潇娓娓說起這些往昔,只覺得這些她第一次來到的地方,因為處處都曾經感受過他的碰觸,悄悄地銘記着他的哪怕是再淺再淡的痕跡,忽然之間就變得親切萬分。那麽多回憶原是他一個人的折磨,此時卻變成了屬于他們倆共同的幸福,在空氣裏迂回婉轉,慢慢流淌成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水。流年本身便已似水,年華從人生的源頭蜿蜒流淌而來,漸漸濃醇成酒,而酒至上善又複若水,并且任取一滴,便則入魂。

歐洲國家都小巧,去哪兒都不覺得遠,一路上穿插于鄉野間的,頗有幾座精巧的小鎮。舉目皆是古老的歐式建築,路邊的樹上、竹竿上、木架子上,系着一個一個張開雙臂等待擁抱的稻草人。其實是為了尚未到來的萬聖節而準備的幽靈形象,卻因為全都穿着色彩豔麗的衣服而只叫人喜歡,無法讓人害怕。沿街還歷歷可見路旁情态各異五顏六色的馴鹿雕塑,許易安一路趴在車窗上看得高興,等到想起來該拍照片的時候,又想起楊潇說的,相機畢竟不是眼睛,既然十有八九留不下想要的效果,不如索性不要,以免它們将來反會扭曲或限制記憶。

是晚,他們就住在這座小鎮上的一家閑置而常年出租給過路旅人的農舍裏。

接連數日的旅途勞頓,讓坐車比較多開車比較少的許易安都有些吃不消了,看楊潇倒是還好。問他怎麽能這麽厲害,他笑着說:“那是因為我是老板,每天再忙也還是有空鍛煉身體;你是打工的,當年的運動習慣已經早就沒了吧?”

許易安喟然點頭,楊潇摟住她,低低笑道:“不過沒關系,我體力好就行,你體力差點,我就多出點力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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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易安嬌笑着推開他:“讨厭!”

她去洗了澡,只覺解乏不少,出來便見楊潇已在屋裏點上了好幾支清香的蠟燭,不由喜道:“哪兒來的?”

楊潇說:“剛才廚房抽屜裏翻出來的。這裏的手工蠟燭很不錯,我們明天可以買一些帶走。”

許易安點頭笑應,只覺得因為那幾支蠟燭而陡然濃厚起來的溫馨氣氛讓自己從身到心都緩和而振奮了一大截。然而趴在楊潇腿上任他用大大的幹布擦着擦着頭發,她還是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不知幾點,許易安忽然醒來。

她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被戴上了眼罩,眼前一片漆黑。

從來沒有試過,在這樣的純黑暗中進行……

視覺一旦被屏蔽,纖毫的觸感就都被放大,她無處躲避地将他帶給她的每一點一滴的感受都體會得細致入微。

于是,一丁點的美妙,都被奇異地放到無窮大。

她原以為自己累得并無欲望的乳-房被他反複揉弄和舔舐得堅-挺地翹起,光滑的皮膚下被重新注入鮮活溫熱的欲念。她覺得他中間好像釋放過一次,但她無從确定,因為他幾乎沒有間斷,很快就又續了上來,接下來綿長的堅持讓她如同享受了一次溫存無比的按摩。

也許因為始終陷在黑暗裏的緣故,他帶給她的舒适感便也始終混在如水的睡意裏,仿佛可以一直這樣纏綿下去,一點都不累,只是舒服……

恍恍惚惚中,她感到他的唇舌長時間地停留在她的心口,反複的啜吸舔撚中夾雜着他卑微的告白:“安安,我的安安……我那時候真的不敢想,有一天居然能得到你的身子,還有你的心……”

她一時無從回應,想着他的那些年,能夠切身地體會到他的無望和委屈。她以為自己當年愛顧駿橫已經愛到無以複加,但也許,還是不能同楊潇愛她相比。

畢竟,顧駿橫給過她傷害,卻也給過她許多幸福甜蜜,而哪怕是傷害,因為他們是情侶,也往往是讓他們越發難舍難分的牽絆;而當年她給過楊潇的,或許在他看來,也有幸福甜蜜與傷害,可在她這裏,卻全都是無心無情無意。

她不由伸手摟住他的腦袋,低聲嘆道:“傻瓜,真是個傻瓜……”

她感到楊潇動作頓了頓,又柔聲道:“不過,被一個傻瓜愛是最幸福的。”

當初的她,又何曾不是像個傻瓜一樣地愛着顧駿橫?顧駿橫沒有珍惜他的傻瓜,她卻會好好珍惜她的。

楊潇快樂地低吼一聲,綿密悠長的和風細雨霎時間變作電閃雷鳴的暴風驟雨……

蜜月歸來,他們的城市已是灰白蕭冷的深秋,不久便冬深雪重,但幸福的日子在最冷銳的季節裏也是一樣靜靜穿梭,暖暖地迎來盡管微薄,卻是青蔥跳脫的,春日的陽光。

這天,許易安正上着班,忽而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接起來,聽到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語氣間透着些許猶豫:“喂……安安嗎?我是顧駿橫。”

有那麽一剎,許易安失神至失聰。

但那一剎或許也不過一毫秒而已,她很快反應過來,熱情地招呼道:“駿橫啊?!好久沒你的消息了,你現在人在大陸嗎?”

“嗯,我回來了,陳鏡風給了我你的手機號,我想……能不能見面聊聊?”

許易安略一遲疑,就爽快答應:“好啊。”

“什麽時候方便?”

許易安想了想:“你哪天回去呢?”

“我……還沒定,不過見面是随時有空的。”

許易安便道:“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下午可以過來嗎?我大約三點鐘走得開,我們正好可以下午茶。”

下午兩點五十五分,助理告訴許易安,有一位姓顧的先生找,說是有預約。

許易安确認道:“嗯,請他進來,在小會議室稍坐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許易安走進小會議室時,顧駿橫站起來,有些無措地握住她禮儀周全地伸過來的手。

他們倆彼此都有些驚訝,只是她掩飾得滴水不漏,而他卻任這驚訝——以及随之而來的失望與窘迫——綻放在臉上。

她是驚訝于他不過三十三歲就已謝頂,以及微微地發福,臉上有些虛腫似的,當年幹淨得清冽的帥氣消失殆盡。

但如今大城市快節奏的生活及精英階層巨大的工作壓力,使得這一現象并不罕見——雖然并沒有發生在楊潇身上——所以細細想來,其實也沒什麽好驚訝的。

而他則驚訝于她依舊苗條清麗,舉手投足比之當年更添柔媚優雅,然而寬松款的衣服也已遮不住明顯隆起的腹部。

面對着他掩飾不住的失态神色,許易安大大方方地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笑着解釋:“你看,本來你遠來是客,應該我們去看你的,但我這樣子實在有些不方便——其實也沒什麽,主要是老公管得嚴,不讓我亂跑,只好麻煩你跑過來啦。”說着,她幹脆利落地道:“走吧,下午茶去,給你洗塵。”她的招呼自然而熱絡,仿佛面對的只是一個多年不見的老友罷了。

原來,當初那場患上失憶症的忘記并不是真正的忘記,只有把往事都牢牢地記着,然後用一顆堅強的心和一個健康的頭腦去放下它們,這,才是真正的忘記。

作者有話要說:

☆、尾聲

一路走向電梯再坐到一樓,許易安問起顧駿橫路還好不好找,多久沒回來了,還習不習慣之類的問題,接着語調輕快地向他介紹:“我們這兒旁邊的商場裏有一家叫‘悠漫時光’的甜品店很不錯,你一會兒就知道啦。”

是的,當初許易安挑選工作的時候,和縱馳在同一幢商務樓、離‘悠漫時光’很近是她選擇這家公司的最強有力理由。

門口接待來賓的漂亮小妹一看見許易安就甜甜地笑了:“安安姐來啦,正好,你的專座現在空着呢。”

顧駿橫望向許易安:“看來你真的很常來這家,跟他們這麽熟。”

許易安大大方方地向他睐睐眼:“必須的,這是我家的店啊!”

顧駿橫詫異:“嗯?”

許易安狡黠地笑:“我是老板娘啊,所以把你拉過來嘛。以前這家店還是我老公跟別人合夥的,我的嫁妝就是幫他把股份全部盤過來,變成獨資了。”

顧駿橫有些想要落荒而逃的沖動:“這麽說,你老公也在這裏?”

許易安坦然點頭:“嗯,小妹已經去叫了應該,他馬上就到。”

顧駿橫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他之前給陳鏡風打電話問起許易安,陳鏡風只說她已經記起了當年的事,其他情況他若有興趣不如自己來了解。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他不是沒想過她可能已經結婚生子,但當這現實真的近在眼前,他還是有些無法面對。

或者應該說,正是因為無法面對,所以他當時沒有勇氣追問陳鏡風,也沒有勇氣去向其他人問起,自欺欺人地一步步等到了現在。

當年許易安對他那樣,也許真的慣壞了他,讓他心裏有一種她非他不嫁的篤定,潛意識當中以為自己無論走多遠,回過頭來都可以立刻找到她,依然等在原地為他守候的她。

然而,那到底只是他的奢望罷了……

而這種感覺突然之間攀升到了頂點,是在他看到向他們的座位微笑着走來的那個人的時候。

他失驚地望向許易安:“你老公是……”他的眼神徹底黯淡下來,“你到底還是嫁給他了……”

他們在‘悠漫時光’待到五點多,楊潇便招呼換場地吃晚飯。顧駿橫推辭:“不了,已經蹭了你們這麽好的下午茶了。”

他有些拘束,并沒有人們想象當中百萬美元年薪精英人士應有的大方做派。許易安閱人無數,見多識廣,她十分清楚,他到底是遂了自己的心意,做的主要是後臺技術類工作,而非前臺同人打交道的職位,所以并沒有因為充足的人際交往訓練而變得比當年的學生老練很多;另一方面,也許因為他的生活中絕大部分內容都是工作,以至于喪失了在平凡生活與普通人際交往中揮灑自如游刃有餘的能力。

她有些作為一名公司高管看人時自然而然生發的不滿意而導致的難以言說的鄙夷,也有些同情他,想起當年對他的仰望與崇拜,真正是恍若隔世。

她笑道:“晚飯總要吃的啊,你也要吃我們也要吃。這兒的下午茶算是在自家待客,晚飯就出去吃吧。”

楊潇也說:“位置都訂好了,你這麽久沒回來,咱們這兒多了很多當年見不到的美食,肯定要嘗嘗,而且咱們這麽多年不見,光吃頓下午茶怎麽行?”

他們三人起身離座,楊潇和許易安走在前面,顧駿橫聽見楊潇跟許易安說了一個餐廳的名字,他因為不熟悉而一時記不住,但應該是許易安很喜歡的,只見她側臉望着楊潇,臉上綻放出喜色,而楊潇摟着她的腰,明明是警告,卻滿滿全是溺愛:“但是飯後甜品你不能吃了啊,剛才已經吃了那麽多甜食,再多吃點晚上寶寶又興奮得動個不停,你又別想睡好覺了。”

許易安剛想說什麽,他又補了一句:“再說了,你真想任寶寶長很大,到時候生得辛苦?不管是讓你肚子上挨一刀還是掙紮着順半天,我可都舍不得啊!”

顧駿橫跟在後面,有些尴尬,也有些羨慕。楊潇如此谙熟的這些孕産知識,在他聽來宛若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天書奇談,若放在過去,他一定對此頗為不屑而不耐,此時卻只覺得格格不入和自卑,仿佛自己站錯了地方,出現在一個根本不屬于他的時空。

偏偏還是一個于他的世界而言,更好的時空。

楊潇仍在絮絮地勸着,許易安撅着嘴不情不願地答應,眼睛裏卻還有淘氣的波瀾閃動。楊潇一下子就識破了她,趕在她說出來之前就堅持道:“撒嬌也沒用,威脅也沒用。”

許易安踮了踮腳,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麽。

他耳根霎時一紅,扭頭低低笑嗔道:“壞蛋,又來這招!”

顧駿橫心裏一動,然後是狠狠的一記抽痛。

不僅僅是為了他們如此昭然的恩愛,更多的是……

安安,曾經是他的安安……從她全身所洋溢出來的這種快樂,以及盛滿了眼角眉梢的這種幸福,俨然就是大一時那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曾經只屬于他的,也只有他才能給她的,那麽純粹的幸福與快樂,在他自己親手毀掉之前。

如今又回來了,可是,是另一個男人的了……

這頓飯,顧駿橫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些什麽。

到了後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都跟許易安和楊潇聊了些什麽,耳朵裏漸漸充溢起餐廳裏正在播放的低回流轉的歌聲。那是他最近聽得最多的一首歌,每天深夜下班的路上,都在他的耳機裏不斷循環播放,于是周傑倫的咬字不清,竟然也能句句聽懂,從腦到心,在劫難逃,也正是這日夜反複的折磨,終于把他逼回這裏,再沒臉沒皮也好,總要來知道一下,她現在究竟怎樣了,他到底還有沒有機會——

你算什麽男人,算什麽男人,眼睜睜看她走卻不聞不問,是有多天真,就別再硬撐,期待你挽回你卻拱手讓人;你算什麽男人,算什麽男人,還愛着她卻不敢叫她再等,沒差,你再繼續認份,她會遇到更好的男人……

眼看着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許易安給楊潇使了個眼色。

楊潇心領神會,聲稱要去一下洗手間,然後起身離席。

這是(順便)去前臺買單的意思,這個小伎倆,怕是長居香港的顧駿橫并不了解的。

楊潇一走,剩下的倆人之間氣氛頓時就有些微妙。許易安倒是不怵,她見過多少大客戶了,這種場面豈能應付不來?

她端起茶壺給顧駿橫倒茶:“駿橫,菜還有呢,再多吃點,看你好像吃得很少,是不合口味嗎?”

顧駿橫忙解釋:“不是的,菜很好,只是我現在血脂和膽固醇都高,血壓也在危險區,還有輕度脂肪肝,尿酸也高,實在是什麽都不敢多吃。”

許易安關切地點點頭:“現在很多這個年齡段的男人都這樣,都是工作壓力太大了,你自己多小心點,盡量吃得清淡,有時間多運動,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法釋放壓力,壓力性的肥胖,有時候跟你的飲食和生活習慣關系并沒這麽大。”

顧駿橫望着她:“是啊……”

他頓了頓,順着這個話題說下去:“安安,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回來嗎?我回來……就是來找你的。前段時間,我遇到一位在英國讀碩士時的老師,發現他調到港大了,因為他太太是香港人,一直不喜歡英國的氣候,他就帶她回了香港。他邀請我和幾個同在香港的同學去他家玩。他有四個孩子,那是我第一次失去了獨生子女特有的自私與驕縱,切切實實地感到一個家裏有好幾個孩子是多麽幸福的事情。看着他們大大小小的一群兄弟姐妹尖叫着打打鬧鬧,幾個廳裏擺開不同的游戲,歡笑聲此起彼伏……我那時候忽然想起那首《Home sweet home》,原來一直覺得這首歌一點都不好聽的,直到那一刻,才發現它如此經久流傳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真的經典。我們去之前,那位老師半開玩笑地預警過我們,說他家是個weird family,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到時被吓着,而去了之後我才知道,他口中的‘weird family’,原來是幸福到教人奇怪的意思。”

許易安靜靜地聽着,适時以微笑回應,仿佛洞悉一切,又仿佛什麽都沒有聽懂。

顧駿橫的眼睛裏浮起薄薄的水光:“我想到我自己,孑然一身,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睡覺,連最簡單的休閑娛樂都幾乎沒有,這麽多年也沒幾個需要時能找的朋友,還談什麽家庭、孩子?別說大家庭了,只要能有個小家……一個孩子——或者沒孩子也沒關系,能有個相親相愛的妻子,兩個人攜手走完一生,都是我現在覺得望塵莫及的奢侈幸福……”

許易安了然而同情地點點頭,仍舊不發一言。

顧駿橫說:“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我放棄了什麽,曾經的不懂珍惜,竟然就是永遠的失去……”

他垂下眼睛,那種愧疚與歉然,不知是對當年那個受了重創的女孩,還是對被辜負而空擲了的本該是人一生當中最為充實美好的十年光陰。

“安安,真的對不起……我知道我早就沒有資格,可我還是想告訴你,如果可以,我寧願放下現在所有的這一切,只要能換回你……換回你當年對我的那顆真心……”

許易安似乎早已料到他會說出這番話,她并沒有絲毫意外的表示,只是溫柔微笑着看他:“駿橫,我很開心我能成為那個終于讓你相信愛情的人,只是很可惜,讓我重新相信愛情的人,是楊潇。”

她說着,擡起眼睛望向不遠處,眼睛裏流轉起脈脈的笑意。

那裏,楊潇已經結好賬,正柔情款款地笑望着她,快步走回來。

餐廳裏周傑倫的歌聲還在反複回轉——

反正在一起時,你我都有開心過,就足夠。

顧駿橫看着楊潇走回到座位上,坐下時順勢摟住許易安的肩膀,夫妻倆相視而笑,軟語喁喁,那樣令人眼酸更心酸的親昵和溫存。他和許易安在一起的時候何止是開心?那是這世間最平凡卻也最為難能可貴的幸福,不是每個人都有運氣遇到的,而他曾經那麽幸運地擁有過,卻自以為是地輕易放手,就此永遠地錯失了。

再也沒有什麽,是比這更好的懲罰。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我剛生完我家二丫頭,昨天才出院,幸好之前有預兆知道她快出來了,之前一章提前放在了存稿箱裏。這段時間上網和寫文的時間比較沒保障,所以等我出了月子再開新文哈,敬請期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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