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老太太也別紮心了,我只再問一句話,要是把東大院推平了,您覺得我該住哪兒呢?”

老娘管你住哪兒。賈母知道這選址的事辦得的确有欠考慮,可多年讓原主順從給慣出來的毛病使她不肯認錯:“府裏這麽多院子,總不會少了你的地方。”

“哦,那是哪兒?”

賈母無話可說。大房的人在那裏擺着呢,就算迎春還去王夫人的抱廈,賈琏還回他的二進小院,可邢夫人雖然不當家,你也不能讓她和通房丫頭們擠在一起吧,賈赦讀不讀書也得有個書房吧,還有賈琮呢,雖然平日小透明一個,可也是一年大二年小的,不單給個院子也得收拾出個屋子才像。再拿眼去看王夫人,她也明顯在思量把大房塞到哪兒合适。

沒地方。

別看平時誰說起賈赦來都是昏庸好色,可他是正兒八經的襲爵人!他單獨住在東大院時對外還得說一句賈母圖小兒子孝順要住得近些,你要是再給他個小院子試試?不說賈赦自己同不同意,只怕皇帝的禦案都得讓禦史的參奏折子埋了。到時娘娘也別省親了,榮國府直接等着皇帝問罪吧。

“要不幹脆兒子搬回榮禧堂來?”賈赦不信氣不暈個胡塗老太太。

想都別想。這些年老二行着家主權力,老二家的做着管家太太,讓你住進來,我寶玉将來怎麽辦,賈母氣狠:“又沒說不給你找地兒,你倒是急什麽?”

“我住的地方眼看要被人占了,怎麽連問問也不行嗎?原來就占了我的榮禧堂,現在連我屈居一隅的地兒都不放過,一個外八路的親戚都住得梨香院,我這個正經的當家人倒連個院子都沒有。”賈赦靈光一現:“老太太,不如我們現在分家,我搬出去住吧。”

分家?

搬出去?

你倒是想讓誰搬出去?哪家是襲爵的家主分家後搬出去的?

“好你個不孝子,父母在不分家的理兒你也不知道了嗎?不過是商量娘娘省親的事,剛才你也說了同意娘娘省親,如今倒說起分家來。我知道你是嫌我老了讨人厭了,來人,套車馬去,收拾行李去,我今天就回金陵。別在這裏做惹人嫌的老厭物。”別看招數不多,管用就好,曾經這一招對付老大屢試不爽。

“如此兒子就不耽誤老太太收拾了,左右我們也不管家主事的,想來二弟和弟妹收拾的東西更合老太太的心思。邢氏,去叫迎春和大姐,琏兒,你也別愣着,回去收拾一下,少不得還得你送老太太南下。”賈赦想給自己點三十二個贊。

反正省親的事都讓後世分析爛了,不過是皇帝收攏臣下家底的招數,就算不得不建,賈赦也不想讓它建痛快了,你不讓我舒坦,我就讓你從頭上開始膈應,能拖多久拖多久,拖黃了最好。

大房的人流水樣散去。榮慶堂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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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您看?這園子圖是不是要讓人改改?”賈珍抵不住沉默,小心翼翼地問道。

“改什麽改,就按圖上的開始建。”就不信真的動了工,老大還真敢不搬。賈政倒是心裏沒底:

“還是和大哥再好生商量一下。也是剛才沒的他說清楚,并不是整個東大院都要占了,只是一少半罷了。”

“你和他商量什麽?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東西,建到他那兒,他受不得吵鬧自然就搬了,等建成了把東大院再順手給他拾掇一下,不花他一文錢,他也就氣順了。”

王夫人又道:“不用大伯出錢的話,公中的錢怕是不湊手。”

“這樣,我再出五萬,加上珍兒的十萬,剩下的明天政兒你仔細問問琏兒。”因賈珍還在,賈母并未把話說明,不過賈政與王夫人心中都有了數。倒是賈珍心中有點不是滋味,難怪人家大老爺不肯出錢,二房的閨女省親,寧國府出地不說還得出銀子,老太太都出了五萬,你二房怎麽倒不用出一文錢呢?

“老爺,老太太那裏?”邢夫人膽子自來不大,老太太皺皺眉她也要掂幾個過子。

“老太太說過多少回要回金陵,可有一次走成了?他們現在只想着娘娘省親的榮耀,我們這個院子怕難保全。”

聽了賈赦有些黯然的話,大房的人義憤填膺,這叫個什麽事兒,難道大房的人就不姓賈了嗎?

“來人,去把琮兒也叫過來。”見賈琏面有不解:“你要知道,我大房本就人少,琮兒雖不是你一母同胞,總是和你同父,今後總要你們兄弟相互扶持,免得象我和你二叔一樣。你放心,嫡庶我會讓琮兒分清、長幼我也會讓琮兒明白。”

賈琏只覺胸中一陣酸熱,就連眼中也要濕起來,誰知人賈赦都不給他這個機會:“你上瘾了是不是,還是你的眼淚格外值錢些?你又不是那個鳳凰蛋,別以為你掉幾滴貓尿老子就多分一份家産。”

別說賈琏沒了淚意,就連邢夫人和迎春也都抿了抿嘴,一時屋裏氣氛倒松快下來。

一時賈琮來了,只是他那個奶娘一直拉着賈琮不撒手,倒叫賈赦有點好笑:“我是他父親,難道還能吃了他不成?他是你們,總要多和父兄親近些才好。”

奶娘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這個奶娘和迎春的奶娘又不同,她倒是因為賈琮從出生就沒了娘,是她一手帶大的.邢夫人不管事、賈赦也不聞不問,心中對賈琮多點憐愛,真心處處為賈琮打算。

“琮弟弟,你今天是不是沒給母親請安呢?”迎春只覺和賈琮同病相憐,拉着他的小手走到邢夫人跟前。賈琮有點怕生地往後躲了一下,又想起奶娘說過要讨好母親,怯怯地對着邢夫人一笑,只那笑怎麽看怎麽有點扭曲,在小人兒的胖臉上顯出來,可憐又可愛。

這時的賈琮不過四五歲,再說邢夫人頂着嫡母的名分,就一把把賈琮抱了起來,原來她因這幾天迎春着意和她親近,倒把原來因自己無所出而對所有孩子都隐有排斥的心去了幾分,有些喜歡起孩子來。

賈赦一直看着賈琮的奶娘,見邢夫人把賈琮抱起來她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知道這倒是一個一心為主的,就揮手讓人退了下去。

“琮兒可知道今天叫你來為什麽?”

看看都有些陌生的人,賈琮往邢夫人懷裏靠了靠,搖了搖頭,不看邢夫人那一臉的笑容,這女人也太好滿足了吧。賈赦繼續說道:“如今我們大房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你也是大房的一份子,所以今天把你也叫來聽聽。”

大家子哪有什麽單純的小孩呢,何況還是時常被奶娘灌輸要聽話才能得父親喜歡,賈琮知道這是父親重視自己的意思,小臉也繃上了,嚴肅地點點頭。

“琏兒明天就出去看房子吧,找個五進大小的就成,另外這裏的東西你都收好。”回身拿過早準備好的東西遞給便宜兒子。

“我是榮國府的少爺。”賈琏還沒反應過來,賈琮倒來了一句。小子家族觀念還挺重。

賈赦一愣:“讓你哥哥看看房子,你也還是少爺。”

“那搬出去就不是了。榮國府的少爺才能有好親事。”孩子你可真想的遠呀。

一個小孩子都知道這榮國府有自己的一份,自己能沾光就得沾上光,沒道理賈赦淨身出戶:“這樣,琏兒你去找這幾個人,帶他們把庫房的門叫開,然後再來回我。”

賈琏覺得自從自己從揚州回來,就被老子帶到了九天之上,時時有騰雲駕霧的眩暈感,就沒一樣事兒是與自己從小的認知相符的,要不是這幾天賈赦洗白的太徹底,賈琏都要認為自己老子是不是被刺激瘋了。

“您也知道這庫房一直都是二太太的人守着。”

“要有人敢不開,你就讓人把門砸開。給你的那幾個人都是你太爺爺給我留下的,”上過戰場的老兵:“忠心沒問題,身手也是好的。”

太爺爺留下的人,得有七老八十了吧,還什麽身手,能生活自理都是好樣行不,想想賈赦的脾氣,賈琏想着實在不行自己轉上一圈,只說門鎖太硬砸不開就完了。

公中的錢也是老子的,不讓老子住消停了還想用老子的錢給自己做臉面,老子讓你來個大沒臉。

皇帝下朝不久又來了個鳳藻宮一刻游。沒辦法,從他們徒家得了江山那天起,手握重權的臣子家就都布了眼線,所以榮國府重新商量蓋省親別墅,最後以老太太要回金陵、大老爺要搬出府去告終的事兒,沒半個時辰皇帝就知道了個大概。

他都能想到自己老爹聽說後的嘴臉,幹脆自己搶占先機,到了鳳藻宮,前後只有兩句話:“你們賈家能不能消停點?你有沒有把朕說的話放在心上?”然後又施施然去了栖凰宮,一字不落地把自己的話複述給皇後,又在皇後的要求下重點描述了一下賈元春的臉與剛見面時的粉面含情、再到聽見第一句話時的面無血色、又到聽了第二句話時的面如死灰。別說,皇後這一抓重點,也沒那麽鬧心了不說,還真是有點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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