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皇後沉吟一下道:“我倒是忘了, 這賢德妃是府上的大姑娘。”邢夫人應是後又聽皇後道:“本是因夫人教子有方,琏兒年紀不大,卻為國為民有大功, 我就好奇想見見是什麽樣兒的夫人教出這樣的好兒子, 忽略了府上還有位姑娘在宮中。”

邢夫人還沒聽出什麽,迎春倒明白皇後的意思——她召見邢夫人與迎春, 并未在宮中大張其鼓,元春卻恰好在邢夫人和迎春剛進鳳栖宮就請見, 必是私下打探了消息, 或者以為是賈家自己把消息傳進了宮裏。

因此迎春道:“因賢德妃娘娘将省親, 所以二太太有時會問問賢德妃娘娘的喜好。我與母親得了能晉見皇後娘娘的消息,深怕失了儀态,這幾天忙忙地與嬷嬷們學習宮中禮儀, 倒忘記問老太太和二太太是否有什麽話帶給賢德妃娘娘。”和元春聯系的是二房與老太太,大房的人從未與賢德妃聯系過。

皇後聽了迎春的話,更是滿意一笑,叫宮女喚賢德妃晉見。等元春行禮問安畢, 皇後就對邢夫人與迎春道:“這裏賢德妃請見,必是有要緊事務,我今天見了你們, 知道姑娘教養的好也就放心。你們且先去吧,有空還帶姑娘進宮與我說話。”又立時安排人帶出邢夫人與迎春,讓人去安排軟轎送到宮門。

元春确實是聽了王夫人找人傳進來的消息才知道邢夫人被皇後召見。她本看不起大房之人,卻不料先是賈琏一下子有了實職, 後是賈赦成了禮部侍郎,再是賈琏于國有功連升兩級,一個個的消息傳來都是大房的人上進加官,讓元春無法忽視。

聽了這些消息後,元春一時喜一時悲。喜的是前朝與後宮從來一體,娘家有人在朝堂,宮中妃嫔自有體面。悲的是這立于朝堂之人卻不是自己父親而是一向讓她看不起的大房之人,自己一向與大房是面子情,母親還獨攬管家權多年,要說大伯母沒意見自己都不信。

可聽說大伯母進宮,自己于情于理都應該見上一面,也好讓皇後看看兩房雖已分家卻還親近。誰料皇後防備她至此,讓她連個話縫都找不見就打發人出宮了,一時心中氣苦。

“賢德妃此時請見,所為何事?”皇後明知故問。

元春原是皇後宮中女官,也是在皇後宮中與皇帝成就了好事得以封妃,在心中對皇後說不上多敬重,覺得皇後真是個厲害的,自己哪能成就好事,又對今天皇後一點面子不給自己氣惱不已,脫口道:“本是聽說今天大伯母得娘娘召見,一時思親心切,所以來與大伯見上一面。”

沒等皇後答話,就聽皇帝冷言道:“你是聽誰說的?皇後剛整肅後宮,你倒是消息靈通得很。”

皇後也讓突然出現的皇帝唬了一跳,埋怨道:“怎麽也不讓人通報一下,吓我這一跳。”

皇帝道:“我不是聽你說要招那家夥的夫人和女兒進宮,想看看他這個夫人為人如何,才忙忙地進來。你又不愛迎送那一套,還讓人通報什麽。”看看已經跪地的元春,複冷着臉問道:“是誰告訴你皇後召見賈赦妻女的?”

元春不想皇帝揪着不放,一時無話可說。皇帝不耐煩地喝道:“一天到晚生事,倒真是與你父母一脈相承。皇後還是得再查一下,連你宮中消息也能打探出來,倒有能耐。”

這時皇後身邊一等宮女元芷上前道:“孔嬷嬷剛才與奴婢說,迎接賈将軍夫人的宮女不大妥當,對賈将軍夫人不恭敬不說,言語也不謹慎。”

皇後奇道:“我不是讓你找個妥當的人去接人?聽說賈将軍夫人是個膽小的,要是言語不謹慎可別吓到人。”

元芷道:“是二等宮女春桃。奴婢本來看着她腿腳還算麻利,讓她跑這趟,誰知是個眼大心空的。好在在兩位嬷嬷跟前不算拿大,不然都是奴婢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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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笑:“那麽個混人,夫人竟是個膽小的,也是奇事。”見皇後看向地上的元春,又道:“賢德妃私自打探皇後宮中動态,心有不軌,着罰俸三月,撤了牌子吧。這段時間好好在鳳藻宮思過,不必到皇後這裏請安了,家人晉見也免了。”

元春吃驚地看向皇帝,她聖寵一向淺薄,再要撤了牌子,又不能到皇後宮中請安,怕是皇帝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想起她來,心都灰了,只叩頭認罪:“臣妾知錯,請陛下開恩,請皇後娘娘看在臣妾思親心切的份上開恩。”

皇後一哂,對着皇帝道:“是我對宮中整肅的不徹底,才讓她有消息可探,罰俸也罷、不見家人也罷,撤牌子還是免了吧。”反正皇帝已經厭棄的人,還能翻起什麽大浪來?

皇帝想了一下道:“也好,免得他們家人又鬧那家夥,朕也得不了清靜。”因對元春道:“賢德妃好好想想自己這賢德二字可擔得,再有下次後果也不必朕說了。要是還想和你家傳遞消息,你且試試。退下。”

元春只能叩頭謝恩退下,耳邊還聽得見皇帝對皇後抱怨:“何必為她讨情,也不見她知恩,指不定心裏還怨你呢。”一時腳下的步子都亂了。

因那日忠順自己出主意替賈赦收了東西,自覺賈赦欠他一個大人情,天天到禮部報到讓賈赦帶他去圍觀學習中的平郡王,讓林勝不勝其煩。又不能把當朝王爺趕走,只能把此事報給尚書大人。

左尚書也拿忠順沒辦法,只能想法兒折騰賈赦,倒讓他想出一個好辦法——勳貴自開朝以來,歷來降等襲爵,可少有人家按等改制的,就連賈赦自己也是如此。這些人不改制也就算了,一個個以祖上榮光自居,個個在京中只知生事,什麽仗勢欺人、包攬訟詞、強買強賣不一而足。如今來了一個出身勳貴的右侍郎,不如放他們自己去打擂臺。遂叫人請過賈赦,先問道:“賈大人這幾天與林勝習學禮儀,不知可有所得?”

賈赦回道:“下官愚鈍,尚未知皮毛。”

左畸道:“禮儀之道不在一朝一夕,時間長了賈大人定能成個中楚翹。如今倒有一事,非大人之力不可為。”

賈赦和這尚書只是每日見面點頭之情,只靜侯下文。左畸接着說道:“京中勳貴,想必賈大人都是熟悉的。”

本朝皇室人員封爵為宗室,武将因公封爵為勳貴,文人清流封爵為清貴。不過文人封爵較少,宗室有宗人府管理,只有開國時大封天下時,武将封爵最多。只是開朝近百年,國初時的老将早已凋零,子孫襲爵多降等,如賈赦父親賈代善一樣原等襲爵的人鳳毛麟角。賈赦不知左畸用意,只能含糊地答道:“都熟悉倒談不上,不過是平日年節有些走動。”

左畸不以為怵,笑道:“總是比我們這些人熟慣些。如今你也知道,好些襲爵人家雖已降等,卻少有改制的,一個個挂着原來的爵位牌匾,就以為自己還是原來的公侯之家,多有行不妥之事的。”

賈赦自然知道這些勳貴人家行事作風,也不以為意,倒是左畸自己想起跟前之人也是襲了一等将軍卻家中挂了公府匾額,有些歉意地說:“賈侍郎不必多心,并不是針對你一人。”

賈赦早就想把榮國府的匾額換了,這樣假正經也就不能再以國公府二老爺自居,人們也能真正把兩房人分開。因道:“大人不必多說,只說下官的差事就好。”

左畸對賈赦的态度滿意,說話也就更軟和了三分:“只是想請賈大人将有爵之家現襲何爵,家中所懸何匾,是否名實相符調查一下,待我們禮部了解了情況,拿出一個章程來呈聖上定奪就好。”

說得輕巧!一旦皇帝要讓這些襲爵之家按制遵循,那調查的賈赦就成了衆矢之的,更何況他家裏本就還有一個以國公府為傲的老娘,不用外人收拾,在府裏他就別想好過。就以當今那認死理的性子,勳貴人家按規改制是十成十的事。

要是原主肯定不會同意此事,可換了芯子的賈赦就巴不得這一聲——後世的紅樓已經讓人分析爛了,賈家被抄家皇帝看不慣勳貴尾大不掉是個重要原因,什麽四王八公同氣連枝,那就是自己□□裸的找死。

和皇帝争權柄,在皇帝沒坐穩帝座時還能容忍一時,等皇帝坐穩了江山,收拾這些人不過是一道聖旨的事。君不見原箸中四大家族都灰飛煙滅了。借此時機,賈赦能與勳貴徹底決裂,不光皇帝樂見其成,就是賈赦自己也正中下懷。

可是賈赦還是面有難色:“大人,下官怕是不能勝任。”

左畸自是知道賈赦為何為難,可他本就是為了折騰賈赦,口氣堅定:“賈大人,你我食君之祿,忠君是應有之意。可不能為一己之私置陛下聖恩于不顧。知道大人為難,此事也不急于一時,大人慢慢做就是。”

賈赦聽了還是滿臉的不願意,直到左畸自己說出賈赦可以不用坐班,在京中随便調查,還沒有期限後,才不甘不願地向左畸一拱手:“下官只能勉力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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