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孫言比呂渭大兩歲,從小一個大院裏長大,一直把呂渭當成親弟弟似的,沒少操心。呂渭小時候也算是個規矩孩子,越長大卻越長到框架外面去了,前幾年跟楊森交往的時候還老實些,這幾年沒了管束的人,年過三十愈發活得沒了定性,或者說更沒了找個安穩人過安穩日子的心思了。孫言怕他玩得太過火,都一直給他把關,每次介紹人其實都是精挑細選,希望創造個契機,萬一看對眼了,呂渭也好收收心。

其實孫言知道,呂渭的問題不在于收心,他是把心早就收得死死的了,很難在亮出來給誰看了。就連交往很長時間的前男友楊森,有次喝高了跟孫言抱怨,說呂渭壓根就沒把他放心上,也就是将就着搭夥過日子了。孫言知道楊森說得沒錯,不過沒有多說,好多陳年舊事不能重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孫言載着呂渭直接去了家相熟的私人醫院,打電話喊來了醫生。醫生朋友趙振正好今天值夜班,看到孫言跟呂渭,問着:“你又給他當保姆了?”

孫言遠近出了名的好脾氣,客氣地對趙振說着:“這麽晚,麻煩您了。”

呂渭簡單打了招呼,去抽了血,坐在醫院休息區的沙發裏困乏地打盹,孫言還在跟趙振醫生絮叨幾句,呂渭趴在沙發扶手上眯了過去。孫言出來的時候瞧見,推了推他,說着:“去我家睡吧,媽把湯還溫着呢。”

呂渭搓了搓臉,站起來跟着孫言回了家。進門孫言媽媽給端上了溫好的晚飯,孫言張羅着呂渭吃飯,呂渭抱着湯碗喝了暖和和一大碗,去沖了個澡,爬到二樓客房裏躺下準備睡了。孫言也跟着進屋,過去摸了摸呂渭腦門,問着:“不舒服嗎?沒燒吧,看着這麽沒精神。”

呂渭枕着孫言的手蹭了一下,跟小時候似的,說着:“沒事,太累了,最近好煩,煩死了。”

孫言給他拉拉被子,說着:“要不,換個節目,你早晚都要趕着上直播,壓力太大了。”

呂渭搖頭,說着:“我全靠上節目提神呢。你也去睡吧,明天早晨不用送我,我自己叫車走。”

孫言想了想,還是問了句:“昨天晚上的事兒,我讓酒店查查怎麽樣?”

呂渭又是搖頭,說着:“愛誰誰,甭查了,以後又不會再聯系,就當玩野了一次。”

孫言道:“嗯,下次注意點。”

呂渭突然往床中間挪了挪,說着:“你上來陪我睡會。”

孫言沒多問,也上了床,呂渭往他肩膀上靠了靠,說着:“以後咱倆墓地也買挨在一起的。”

孫言笑道:“那我下輩子還得當你保姆?”

呂渭卻已經閉着眼睛呼吸平穩地睡着了,孫言安靜待着陪了一會,看他徹底睡熟了,剛想起身,想了想拿起手機拍了個倆人睡一個枕頭的照片,給楊森發了過去,這才起身出去了。楊森回複得很快,問着:“你又被驢兒招呼着□□了?”

孫言回着:“嗯,這幾天在臺裏你也幫着多照看幾眼,情緒又不對了。”

楊森回着:“知道,看出來了,兩眼老發直。”

隔天早晨孫言有事很早出門了,呂渭自己叫了車去臺裏,坐在車裏整理着節目上要講的話題,一邊看一邊用手機搜索着熱門,把情緒調整得差不多,正巧到了單位大門。崗亭裏站崗查證的武警又換成以前認識的了,呂渭笑着打招呼,背着包快步走進了大樓,小林妹子已經在直播室等着了,把今天的歌單遞給呂渭,呂渭看了看,說着:“不錯,就用這些吧。”

上節目的呂渭完全是另外一個狀态,說得誇張點,有點跟打了雞血似的,陽光,興奮,滔滔不絕,會抓點,能逗人,好像天生就是一個幽默大師。他去年剛拿了金話筒獎,現在是臺裏熾手可熱的人物,文藝圈子裏不少活動都專門過來請他去主持,文藝界官方的或者幾家主流媒體的也都喜歡呂渭,每天邀約采訪的大大小小場合其實很多,呂渭把篩選下來的小場子都交給幾個年輕人跟實習生了,讓他們跑現場錄音,順便拿車馬費賺點外快。今天日程裏面,早晨直播完節目之後要去文物局主辦的一個文物保護主題月啓動儀式現場主持采訪,下午還要趕去國家大劇院主持一個新話劇的宣傳活動,五點之前要趕回來準備晚上直播,時間都很趕。

其實呂渭常年都是維持這樣一種高速運轉的狀态,他自己還跟朋友經營着一個小話劇團,隔一段時間就搞搞演出。也籌建了一家愛心援助機構,每年用休假的時間去各個山區學校幫扶一下,教學或者演出,給當地搞點文藝活動,活躍活躍孩子們的氛圍。呂渭還在798那邊開了一家手作木工的小店,也賣畫院朋友們的作品,經營得很別致。按照世俗的标準,呂渭已經是活得很成功的人了。

成功人士呂渭下了節目收拾好東西準備匆匆下樓打車,搭檔妹子小林瞧見趕緊拉住,掏出梳子趕緊給呂渭打理打理,說着:“呂老師,你最近怎麽越來越不修邊幅了?”

呂渭找着小林鏡子左右看了看,說着:“太忙,老忘,我該去重新做個好打理的頭發了,你什麽時候去,幫我也約一下。對了,晚上節目稿子你編好先發給我,我搞不好要在路上看了,下午活動安排得有點晚。”

謝過小林,呂渭跑馬路上等着約好的車,目光随便一看,就瞧見有輛挺眼熟的豪車停在路對面呢,果然下一刻某個不知名的高大男人打開車門走了出來,呂渭跟他對上眼睛,男人要穿過馬路過來,正巧呂渭約的車到了,他收回目光,拉開車門進去走了。

男人的電話早就拉黑了。

去文物局的啓動儀式,遇到市裏文物局宣傳口的負責人,呂渭開場前跟對方聊着天,聽着對方這一個月的新聞發布會安排,有點腦袋大,說着:“初期我幫你盯着,肯定在文藝頻道大力宣傳,後期讓年輕人來跑,你看着給安排專訪吧,肯定不少給你宣傳。”

負責人給了呂渭不少門票紀念冊什麽的,都是印刷的精品,沉甸甸地好幾袋子,活動結束後呂渭拎着走到路邊,手腕子都疼。馬上要趕下午的場子主持采訪,采訪大綱還沒消化,呂渭趁着等約車的功夫站在路邊翻看記憶,看了沒幾分鐘,聽見身邊停了車,擡眼看,又是那個男人跟過來了。

呂渭擡了眼,又低了眼,全當成了路人甲。男人站在呂渭身邊,高高大大的身子用影子都把呂渭包住了,呂渭專心看着采訪稿件,仍舊是沒有搭理。

約車到了,呂渭想彎腰把那好幾袋子紀念冊子搬上去,男人已經更早一步下手,把東西搬到了約車上。呂渭臉有些冷,啥也沒說,上車走了。

下午兩點在大劇院,呂渭主持了新劇發布會的現場,都是輕車熟路的事情,不過就是有個年輕女主演老是搶幾位老先生的話,恨不得自己占了全場才好,呂渭旁敲側擊敲打了幾次,女主演直接沖呂渭翻了白眼,呂渭默默想着,不是個能走長遠的苗子。随後單獨錄音采訪,呂渭找了導演跟幾位老先生,偏偏不去錄那個女主演的,女主演自己找旁的電視臺攝像機去了,沖着呂渭沒少翻白眼。

四點半的時候這邊也終于采訪完了,呂渭在大劇院下扶梯的時候,看到小山一樣的男人坐在扶梯旁邊的咖啡廳裏安然喝着咖啡,看到呂渭下來,端起手邊一杯外賣的,沖呂渭走過來,呂渭有點無語,默默想着:“這難不成要明目張膽下藥?”

他看了看時間,外面估摸着也要堵車了,還得趕回臺裏,不過約車已經等在外面了,他當然不會接男人遞過來的飲料,錯過身快步朝大劇院外面走去,抱着寄存在門口警衛那裏的材料,直接上了車。

小林妹子是呂渭一手□□帶出來的,倆人搭檔了将近兩年,呂渭太忙的時候,好多基礎材料都是小林提前準備,呂渭再弄些錦上添花的東西,亮點就出來了。下午早高峰的廣播節目正常進行,中間放音樂的時候,小林給呂渭倒了杯熱水,說着:“呂老師,你臉色不大好,嘴唇都起皮發白了,沒事吧?”

呂渭捏捏頭,說着:“沒事,準備切進來吧。”音樂一結束,呂渭一掃私底下講話的疲憊和低沉,又成了熱情洋溢的金話筒,小林在一旁聽着,挺無奈想着,幹這一行的,有時候也是在割裂靈魂吧。

一個小時的直播節目下來,呂渭腦門上有點冒虛汗,小林約着呂渭點外賣夜宵,呂渭才想起來中午也沒吃飯,不過他渾身懶懶的,就想回家趴床上挺屍,說着:“明天早晨節目我回家準備吧,跟你網上聯系,太累了,我先回去了。”

最近出了很大的財務問題,呂渭本來就是有點焦慮,前天又被折騰了一晚上掏空了身體,加上連軸轉的直播和采訪,呂渭身體真是挺發虛的。他喝了小林妹子給沖的一杯熱可可,身上舒坦點,背上包出門了。站在門口叫車的時候,又看到了馬路對面男人正靠在騷包豪車車門上。

呂渭有點惱火,過了馬路沖着男人車子擡腳踹了幾腳,問着:“跟了一天,想怎麽着啊?有意思嗎?要不要報警試試更有意思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