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梁誠硬是失眠到了淩晨三四點,腦子裏漫天思緒,昏昏沉沉被鬧鈴吵醒,看着枕邊人仍舊睡得香甜,便斂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幾番深呼吸,擡手摸了摸呂渭的眉眼,輕聲喊道:“起床,該上班了。”

呂渭蹙起眉頭翻了個身,梁誠連被子帶人一起從後面擁住,說着:“起吧,我送你上班。”

呂渭被擾了好眠,一臉起床氣,蹬了梁誠一腳,掀開被子坐起來,搓了搓眼睛,悶頭朝衛生間走去,快速洗漱一番,出來換好衣服,拉開窗簾看着外面已經是晴空萬裏,想了想昨天夜裏的那場大雨,還有地毯上的一番荒唐,心情有點不大妙,也不搭理梁誠,穿好衣服拎起包就往外走。

梁誠跟着後面,摁了去地下車庫的樓層,不動聲色地走在前頭,引着呂渭來到車子那裏,倆人都上了車,梁誠發動車子,說着:“時間有點趕,買了早餐你帶到單位吃吧。”

呂渭道:“不用,楊森今天也是早班,剛才發信息說給我買好早餐了。”

梁誠無話可接,悶悶地開車,呂渭扭頭看着窗外,也沒話。再過一個紅燈就到電臺的時候,梁誠突然開口說着:“晚上我做點家常菜,在家裏吃?”

呂渭看着他,心情其實挺複雜,不過臉面上淡然到有幾分冷漠,說着:“算了,昨天家裏泡了水,今天下班回去收拾收拾,你忙你的,不用過來了。”

他們說的“家”,明顯不是一個地兒。

梁誠這下更是無話可說,眼睜睜地看呂渭下車走人。

就像早餐一樣,你能買,別人也能買,并不是什麽不可取代的角色,梁誠心情很是低落,眼巴巴瞅着呂渭走進了單位大門,垂下了目光。他原本想着能靠近呂渭已經是幸運,現在時間久了,貪心就多了起來,卻發現豎在呂渭心裏的高牆,自己根本無法輕易逾越。

呂渭到辦公室,走到門口被楊森喊住,楊森遞給他打包的早餐,說着:“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昨天是玩瘋了,還是沒玩夠?”

呂渭道:“晚上有空沒,喝酒去。”

楊森點頭,說着:“沒空也必須有空,難得你約我一次。”

呂渭就沒再多說,匆匆吃了幾口就去直播間了,推門進去看見成佳又已經坐在導播間一副乖學生實習的模樣,心裏更是煩躁,進屋跟小林說着:“下次讓他直接跑采訪,別進直播間了,就說證件管控,上頭查得嚴,臨時證不讓進直播間。”

小林應着,呂渭低頭看稿子,檢查音樂,進入直播模式。

忙忙叨叨的一天結束,走出直播間就看到了等候在外面的楊森,呂渭問着:“晚上不用錄節目加班吧?”

楊森道:“今天不用,訂了淮南食府的小包間,咱倆也好久沒單獨喝一杯了,我說你是不是想跟我複合啊?”

呂渭笑,說着:“放屁。”

楊森好脾氣樂呵呵去開車,走到單位門口的時候呂渭突然說着:“你停下車。”楊森停車,看見呂渭走到路旁一輛眼熟的豪車跟前,果不其然,車裏坐着那個大高個,呂渭跟那人說了三兩句,又朝着楊森車子走過來,上車重新系好安全帶,說着:“走吧。”

到了飯店,直到包廂裏楊森才問,說着:“你倆這是處着處着鬧矛盾了?找我當情感垃圾桶?”

呂渭看着菜單,道:“我倆沒處。”

倆人開始聊着單位裏的事兒,呂渭說着請楊森去參演小劇場新排的話劇,倆人慢悠悠喝着酒探讨了會劇情,喝到微醺的時候,楊森突然嘆口氣,話鋒一轉突然說着:“你跟那個大高個兒不順利,我猜肯定是他貪心了吧,他一貪心,你就煩了對不?”

呂渭握着酒杯頓住了手,盯着楊森,楊森一臉老僧似的風淡雲輕,感慨道:“他不能跟我比啊,你以為誰都能跟你處個幾年?說實話,這世界上估計也就只有我了,親愛的驢兒,知道為什麽不?因為我不貪心啊。”

楊森看呂渭眼神有點直,幹脆把話講得更明白些,說着:“我跟你雖然不像孫言那貨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歹也是認識了這麽多年,也知道你以前那些事,說白了,你的七魂六魄早就跟着那人也去陰曹地府了,跟你談什麽情啊愛啊的,沒用。所以你想嘗試着從以前的陰影走出來,找人試着搭夥過日子,我就順着你,沒辦法,我稀罕你,以前稀罕,現在也稀罕,這會只要你朝我勾勾手指,我肯定立馬同意跟你複合。不不不,算了,我不同意,我最近也想明白了,不在你身上浪費花樣年華了,一眨眼咱都老了,不能再貪戀那些得不到的東西,我也不要再虐待自己了。驢兒啊,對你那麽耐心那麽容忍的,孫言排第一,我排第二,再沒別人了,你甭指望那個大高個兒能跟我似的,他一看就是精明人,我不一樣,我傻,願意跟你過傻日子。”

這些話楊森從前只字未提,他們分手以後其實很少有機會這麽靜坐着喝酒聊天,呂渭安靜聽完楊森的話,都聽明白了,最後說道:“對不起。”

楊森嘆口氣,自己幹了杯中酒,說着:“沒什麽對不起的,我也是可憐你,這事兒不是你的錯,是那人走得不負責任,你重感情,你長情,你沒有錯,可是驢兒啊,我還是希望你好好過日子,你開心我看着也踏實。”

楊森喝高了,絮絮叨叨說當年倆人剛進臺裏一起幹的囧事,呂渭結了賬,叫來代駕,把楊森送回家再折返回來已經将近十一點,腳步有點沉重地回到自己租的那處房子。昨天大雨,潮氣把樓道裏的感應燈弄得不靈光了,呂渭打開手機摸索着往前走,在自己家門口突然被長長的東西絆倒,膝蓋重重砸在地板上,疼得呂渭有點失神,絆倒他的東西突然動起來,龐然大物似的沉沉壓了過來,長臂一伸把呂渭擒到胸口,雙臂鐵杵似的牢牢控住他,壓得呂渭有點喘不上氣。

呂渭反應過來是梁誠,也聞到了近在咫尺的濃重酒氣,問着:“喝醉了?發什麽瘋?”

梁誠嘴唇貼在呂渭耳邊,帶着熾熱的呼吸,沉沉說着:“讓我試試,給我機會讓我試試。”

呂渭沉默,當初楊森也是這樣帶着祈求的語氣,說着讓他試試,試來試去,這麽多年過去,仍舊只是一句對不起。

黑暗裏呼吸漸重,傳出因為推搡産生的衣襟摩擦的聲音,還有肢體接觸時候碰撞的悶響,突然一記響亮的耳光脆生生驚醒了樓梯間那個不大靈光的感應燈,燈光驟然亮起,清清楚楚地照亮了疊在一起的兩個人。

耳光是呂渭抽的,因為扛不住禽獸似的發瘋的梁誠,梁誠臉上明顯的紅色印記,正表情沮喪的頹然靠在牆上,眼眶發紅瞪着呂渭。呂渭從地上站起來,剛才摔疼了膝蓋,走路有點踉跄,說着:“進來,別在外面丢人現眼。”

梁誠扶着牆進屋,垂頭耷拉腦袋,有點喪家犬的味道,呂渭挺想罵他兩句,忍了忍忍住了,連拖帶拽把梁誠弄進屋子裏,梁誠喝得真不少,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呂渭去卧室大衣櫃裏抱出一床被子,扔梁誠身上,一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嫌棄表情,瞪了他兩眼然後就自己回屋了。

屋子裏其實狼藉一片,到處都是雨水過後的污漬痕跡,大床上床墊子還濕漉漉的,呂渭自己也是喝得微醺,顧不上那麽多,鋪上幾層被子,換下衣服也滾床上了,仔細聽了三五分鐘,聽到外面沙發上魔怔發瘋似的那位已經起了鼾聲,呂渭這才放下心也睡了。

早晨又是被鬧鈴吵醒,呂渭有點頭疼,最近總是睡眠不足,離開鬧鈴根本不能自然醒,他坐起來想去摁掉鬧鈴,迷瞪着眼睛被床邊的一只龐然大物吓一跳。只見梁誠直挺挺跪在床邊,兩眼發直看着呂渭的腿,目光挺滲人,呂渭都以為梁誠餓成僵屍,要把他的腿當成火腿腸啃了。

順着梁誠目光看過去,呂渭才發現自己膝蓋起了兩塊淤青,一邊一塊,還都磕破了皮兒,他皮膚白,淤青跟血跡挺顯眼,梁誠表情很不好,擡手按在呂渭小腿上,問着:“我弄的?”

呂渭擡腳踹他胸口,自己下床,說着:“不是你還是我自己?我自己神經病嗎,自己找虐。”

梁誠還是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勢,回身突然抱住呂渭的小腿,說着:“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你說怎麽着就怎麽着。”

呂渭有點想起雞皮疙瘩,說着:“你跟我演話劇呢?”

梁誠那麽大一個人,清宮奴才似的,抱着主子的腿,說道:“我癟三,我犯渾。”

呂渭昨天晚上其實已經準備做個決斷,今兒一早就讓梁大頭有多遠滾多遠,這會低頭瞧着跟演話劇似的梁誠,心裏突然就小小咯噔一下,有些話狠不下去說出口,嘴唇動了幾番,最後只是說了句:“看不出你還是個角兒,你癟三的角色都還沒加進去呢,急個屁。”

梁誠自顧自嘆口氣,又盯着呂渭膝蓋看,問着:“疼不?”

呂渭穿上拖鞋去洗漱,沒搭理他,站在衛生間鏡子前默默诽謗,能不疼嗎,傻X梁大頭。

早晨仍舊是梁誠開車送呂渭上班,上班途中買了豆漿和油條給呂渭打包,到了電臺門口呂渭頭也不回的進大門,跟以前一樣。只是豆漿裏忘了加糖,呂渭皺着眉頭一邊用吸管喝豆漿一邊默默嫌棄梁大頭腦子不好使。

梁誠在車裏打了個噴嚏,等紅燈的時候喝了一口豆漿,發現自己這杯是加糖了的,給呂渭那個估計錯拿成不加糖的了,梁誠認真思考着晚上要不要再跪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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