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仔細在網上查詢了黃梅戲跟《女驸馬》的梁誠做足了功課, 努力不做戲盲被呂老師笑話,自信滿滿地站在戲院大廳裏等了又等,開場已經半個多小時,仍舊不見呂渭影子,電話還無人接聽,等了又等,等到都散場了, 呂渭還是沒過來,梁誠就這麽被呂渭放了鴿子。

關鍵是電話打不通,梁誠開車往家裏趕, 回家一看,屋子裏黑洞洞的也沒有人,他心裏七上八下擔心起來,腦子裏時不時竄出不好的想法, 打電話問孫言,孫言說也不在他那邊, 又打給梁森,梁森說看見呂渭一下班就走了。

那麽大一個人,就這麽跟失聯了似的,梁誠心驚膽戰地繼續打電話, 那頭直接關機了,他心裏咯噔咯噔,很怕呂渭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正焦慮得渾身冷汗, 突然想起呂渭前幾天提到過798那裏的小店面,跟心裏有直覺似的,跑着去開車,加速直奔那裏。

已經将近十二點,大街上冷清寂靜,店面都關門了,藝術展區到處黑洞洞的,唯有呂渭的那個小小店面還有光亮。猩紅色的窗簾密閉得嚴嚴實實,透出紅彤彤的光,梁誠在路邊停好車,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他沒想到打不通電話就會跟呂渭失聯了一樣,甚至想着如果以後呂渭真的一走了之,會不會也是關了機就可以斬斷所有聯系。

梁誠感覺很不好,非常不好,甚至有點憤怒。他站在門口深呼吸,有些怕會看到屋子裏不合時宜的畫面,當初還跟呂渭不熟的時候,倆人就在這裏翻雲覆雨過,梁誠沒自信地想着,呂渭會不會也對別人這樣。一晚上的焦慮和擔心快決堤了,弄得梁誠真的一點自信也沒有了,他悄然站在門外,用僵硬的手指把門推開了一條縫。透過門縫看到了裏面,梁誠呆住,所有的負面情緒凝滞住了,那些憤怒和焦慮煙消雲散,他怔怔地看着屋子裏的呂渭,站在那裏看了許久,并未進屋打擾,因為呂渭看起來正處在一個寧靜的時空裏,安靜專注得梁誠都不忍心擾亂。

呂渭在畫畫。

梁誠只是聽說過呂渭有很多畫院的朋友,小店也賣畫,卻不知道呂渭會畫畫。透過門縫,梁誠看到呂渭坐在畫架前,面對着畫布挺潇灑地用畫筆沾沾染染,可惜看不清畫布上的內容。畫畫時候的呂渭跟平時很不一樣,沒有刀子嘴,沒有嚣張的氣場,也沒有那種什麽都不在乎的頹廢,他認真地像個孩子,眼神很平靜,周身都是柔和,認真裏好像帶着虔誠,像換了個人。

門外冷風呼嘯中,趴門縫地梁誠又體會了一次什麽叫怦然心動,哪怕就是讓他站在那裏看一輩子,他也是願意的。只是門縫還是漏進去了風,吹動了門口的風鈴,驚動了屋子裏的呂渭,呂渭側臉看過來,以為風把門吹開了,過來想關門。

外面黑燈瞎火,冷不丁瞧見門縫裏一雙黑亮亮的眼睛和黑黝黝的高大身影,吓得呂渭哆嗦了一下,梁誠這才趕緊開門進來,呂渭氣得罵道:“你在門外裝鬼呢!吓死我了!”

梁誠什麽都沒說,先把人抱住了,又怕身上太涼凍着呂渭,趕緊松開,板着臉問道:“你什麽意思?約我聽戲又放我鴿子,電話也不接,我打了一晚上,能跑的地方都跑了,都快急死了,你手機呢?怎麽就是不接電話?”

呂渭莫名其妙,問着:“票不是明天的嗎?手機……我找找,我給你發信息了啊,說今天晚上有事不回去了,手機……在這兒,沒有你未接來電啊?”

梁誠皺着眉頭把手機奪過來,一看,郁悶道:“你手機怎麽沒信號?”

呂渭也湊過來瞅了瞅,說着:“不能吧,這屋子有信號啊,是不是卡壞了。”

梁誠覺得自己奔波一晚上,腦子裏上演了N個驚險劇情,結果都是浪費感情,人家呂老師理由充足,壓根就是自己瞎折騰,不過人沒事就行。梁誠脫下大衣,走到畫架子面前,故作淡定問着:“你還會畫畫?”

呂渭随意點頭,道:“瞎畫,打發時間。”

梁誠看到畫布上是畫了一半的畫作,是個風景畫,畫的是民居巷子跟老式房屋,梁誠不大懂畫,呂渭也沒費心解釋,他把畫從畫架子上拿下裏,問着:“困嗎?我喝了三杯咖啡,一點都不困,你明天有重要會議什麽的嗎?”

梁誠問着:“沒有,怎麽了?”

呂渭指了指沙發,梁誠以為要幹那啥,有點興奮,說着:“真的?”

呂渭一看梁誠那表情,秒懂,罵道:“腦子裏能不能想點高大上的東西?我說要是不着急睡覺休息,我給你畫個畫像!讓你坐那裏找個舒服姿勢!二傻子似的瞪什麽眼!畫不畫,不畫走人回家趕緊睡覺!”

梁誠趕緊去坐好,新鮮道:“畫畫,你真的幫我畫?”

呂渭已經換好了畫紙,拿出鉛筆整理了整理,在紙上落了筆。呂渭就這麽給梁誠畫了一張素描畫,線條并不複雜,算是速寫,沒多久就搞定了,喊來梁誠自己看看,梁誠半晌沒說出話,心裏暖烘烘的,說着:“真好,挺像,回家我裱起來。”

呂渭倒沒怎麽在意,取下畫紙遞給梁誠,擡手看了看時間,後知後覺似的問着:“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梁誠小心翼翼捧着畫,郁悶道:“不是說了嗎?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孫言跟楊森都說沒見你,我瞎撞撞這裏了,沒想到你真在。”

呂渭一尋思,知道按照梁誠的性子這一晚上估計不好過,擡手摸了摸梁誠大腦袋,說着:“抱歉,我真記錯日子了。對了,我從下周起,晚上的節目放權給小林跟一個新來的年輕人,不用親自上了,我光上早晨的節目,時間自由了很多,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咱可以早點去,我陪你,當補償成吧?”

那時候梁誠不太确定呂渭調整工作內容跟時間是不是為了他,他不敢這麽想,可還是挺開心,覺得倆人能相處的時間跟機會更多了,心裏頭開心炸了,說着:“那太好了,省得什麽事都得下了節目再做,弄得晚上老是熬夜。”

呂渭舒了口氣,收拾畫筆,說着:“對啊,我也是老資歷的人了,被成佳的事情一鬧,覺得老是霸着節目也沒什麽意思,幹脆退幾步,給年輕人讓讓路。這樣早晨上完節目,要是有采訪就跑跑,沒什麽事也不用坐班幹耗,我也自由自由。”

梁誠真心覺得這樣好,說着:“對身體也好,晚上能早點吃飯。”

呂渭看他捧着聖旨似的還捧着那張畫呢,笑道:“不至于吧,卷吧卷吧就行了,以後有時間我給你正兒八經畫個。”

梁誠道:“我喜歡。”

呂渭笑笑,沒多說,讓梁誠等一等,他把東西收拾到裏屋去。梁誠等着的時候瞧着挂滿牆壁的各種畫作,突然就瞧見了那副山林畫,他記得上次呂渭好像看着那幅畫發呆來着。梁誠走近仔細端詳,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就是覺得裏面樹林用色太冷,顯得陰陰郁郁,并不是叫人開心的那種色調。

正巧呂渭出來,梁誠随意問着:“這幅畫挂着挺長時間了吧,怎麽還沒賣出去?”

呂渭順着梁誠手指看過去,一愣,垂下眼眸說着:“那副不賣。”

梁誠又湊近了看,看到角落裏一個小小的“LW”簽名,随意問着:“你畫的?還有日期呢……我說這是十多年前畫的?這麽久了!”

呂渭披上大衣,說着:“嗯。走吧。”

梁誠有點疑惑地看了看他,見呂渭已經準備關燈,就也拿起外套往外走,等梁誠出去,走在後面的呂渭目光落在了那副小畫上,眼眶就突然有點紅,垂下目光冷靜一下似的,嘆口氣,關燈關門,上了梁誠的車。

梁誠打着方向盤問着:“大晚上別老是喝咖啡,能睡着嗎?你看你都熬得眼睛通紅,下次別這樣了。對了,怎麽突然想起來畫畫了?以前都沒聽你提過。”

呂渭道:“不是要把店賣了嘛,也是突然起興,好久沒畫手有點癢。”

梁誠笑道:“好吧,大藝術家,我把家裏空着的房間給你改造間畫室吧。”

呂渭扭頭看着窗外,說着:“再說吧,畫畫也沒什麽好的,有時候投入太多感情,感覺那畫都能成精,耗了心血在裏面,一個畫框就把魂兒困住了,走不出來還不叫人忘了,熬心,沒意思。”

梁誠覺得呂渭的話沒頭沒腦又像話裏有話,問着:“大畫家在發表哲學感想嗎?我這大老粗都聽不懂。”

呂渭沖他笑了笑,說着:“餓了,找地兒來頓夜宵?一頓麻辣小龍蝦,今天晚上姿勢随便你挑。”

前面正好紅燈,梁誠捏着呂渭下巴把人拉進仔細看了看,就算外面燈光不怎麽明亮,該看清的還是看清了,梁誠說着:“不行,不折騰你,看看黑眼圈多厲害,是不是用眼過度,眼圈怎麽發紅?揉眼睛了?你不能老是熬夜,這個年紀得講究養生了。”

呂渭拍開梁誠爪子,笑道:“去你的保溫杯泡枸杞,老子花花世界還沒玩夠呢!”說着抄起電話打給孫言,問道:“晚上在酒吧嗎?那正好,準備點酒,我跟梁誠過去嗨一嗨!對,就是現在!”

梁誠阻止不及,呂渭壞笑道:“掉頭,去孫言那裏,瘋一晚上沒事。”

那天晚上呂渭真是瘋了一晚上,喝得不少,孫言跟梁誠怎麽都勸不住,喝醉了還去舞池裏發瘋,梁誠抱着他拖回來,呂渭拍着梁誠臉耍賴道:“管我啊?你怎麽就愛管我?你誰啊?木頭,你是木頭嗎?你他媽最沒資格管我!”

孫言在一旁聽得臉都白了,趕緊給呂渭又添了一杯酒,酒吧裏音樂正嗨,孫言不确定梁誠聽沒聽見,支使梁誠去把車開門口,他把呂渭弄車上去。呂渭一上車就睡死過去,什麽時候到家的都不知道,早晨鬧鈴醒,呂渭昏昏沉沉起床,看梁誠還在睡,也沒打擾,去用涼水洗了臉清醒了一把,自己出門上班了。

路上打了個車,呂渭掏出手機看時間,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信號了,呂渭看到一條孫言的未讀來信,點開看到孫言寫着:“昨天晚上你喝醉了,問梁誠是不是木頭。驢兒,哥勸你要是腦子不清醒分不清誰是誰,就早點懸崖勒馬,梁總對你也是真用心,你別太傷人哈。”

呂渭看完,默默把信息删除,想了想還是給孫言回了一條,寫着:“我沒瘋。”

終于等到了新的一周,呂渭迎來了新的工作時間表,不用上晚高峰時候的節目,他真是輕松不少,可周一就收到成佳信息,小屁孩還挺關切地問着:“呂老師!發生什麽事兒了嗎?您怎麽沒上節目?”

呂渭沒回。

下午沒有采訪安排,呂老師早早從單位走了,悠閑地溜達到梁誠公司樓下,在一樓星巴克點了兩杯紅茶拿鐵,拎着上了樓,直奔梁誠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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