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秦茉在縣衙核實了騙子團夥并未抓錯後,馬不停蹄從縣城趕回長寧鎮。
她本想告知容非,奈何他們一大早起了沖突。若是簡單的口舌之争倒也罷了,涉及男女情愛,她猶豫良久,最終沒去尋他,卻在西苑門外碰到那姓燕的少年租客。
少年白衣整潔,鳳目含春,挺鼻丹唇,那張臉好看得讓人嫉妒,估摸年齡還比她小一兩歲。他見了秦茉,眯眼笑道:“這不是秦家姐姐麽?”
“姐姐”二字對于首次正式會面的人而言,會否太親熱了些?
秦茉尴尬而笑:“是燕公子啊……謝你昨日為舍弟撿球,幫了大忙。”
“舉手之勞,何足挂齒?”少年比她高大半頭,直視她時微微垂眸,顯出懶散之态,“姐姐用晚膳了沒?和我一塊吃吧!”
秦茉從未聽過此等幹脆利落、直截了當的邀約,疑心自己聽錯了,轉念一想,沒準兒江湖人豪爽,是她少見多怪。
她沒來得及道出婉拒之詞,少年眸光流轉,撅嘴抱怨道:“我在此人生地不熟……一個人吃飯,可無聊了!你就陪陪我呗!”
“……”
恍惚間,她有種錯覺,仿佛眼前人是長大了的小豌豆,對她撒嬌耍賴,霎時心軟了幾分。
既然對方幫的是“大忙”,請他吃頓好的,理所當然。如若同去青梅酒館,當着一衆客人,與一俊俏少年同食又未免太驚世震俗,秦茉轉而吩咐下人到酒館取些現成酒菜。
交待完畢,秦茉領翎兒與慕兒,踏入久違的西苑。
西苑建造之初只為租賃,每座樓房均設有小廚房和淨房,靠東牆的花架纏滿了鐵線牡丹,灼灼如雲,于夕陽暖光下燦若明霞。
秦茉到院落邊上的杉木方桌前就坐後,少年快速掠入南面的屋子,捧回一小籃紅得發紫的楊梅,推到她跟前,“拿鹽水泡過,趁新鮮,嘗嘗。”
秦茉自問步态輕且快,但根本無法與武林高手的禦風行雲相提并論,忍不住贊嘆:“燕公子的輕功,當真出神入化。”
“哎呀!誇得我不好意思了,”少年狡黠一笑,“尤其這話,出自你這美貌小姐姐之口。”
Advertisement
秦茉臉上發燙,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為掩蓋困窘,她撚起一顆飽滿的楊梅,輕咬一口,果肉甜中帶酸,鮮嫩多汁,吃起來消暑又開胃。
“好吃嗎?好吃嗎?”少年一副等她誇贊的神情,“我親手摘的!”
“好,很好!”秦茉對上他猶帶天真的期許目光,哄孩子似的補了句,“真好吃。”
二人閑談,殊不知院牆之外的容非,俊顏如被塗了黑炭灰。
燕公子?人人都能叫“公子”嗎?吃什麽?還“真好吃”!語氣肉麻之極!光天化日之下調情?
秦家姑娘就是個得撩人處且撩人的妖精!見一個撩一個!撩完賀祁,撩越王,現在連比她小的燕鳴遠也撩上了!
容非忿忿不平,更惱怒的是,見異思遷的秦姑娘,把這幾位樣貌家世出衆的男子一一撩撥完了,獨獨沒撩他!
不對,她分明撩過!她撲倒他、牽他手、喂他吃蓮子、揉捏他胳膊、拽倒他、灌他酒……全是撩!只是死活不承認!
腦海中翻來覆去盡是與秦茉獨處的暧昧,容非再次堅定原有設想。
可他能怎麽辦?總不能撩回來吧?萬一她因此纏上他……
容非唇角悄悄翹起極隐約的笑,內心深處,似有個兩眼放光的小小人兒在抓心撓肝,暗自期盼她真粘住他不放,從此以後,那雙柔情綽态的桃花眸所關注的,唯有他一人。
咦?不對!他何以卑微至此?一咬牙,容非邁開長腿,大步出了巷子。
可憐楚然愣愣站得腿麻,不敢多口詢問,冷不防自家公子二話不說,丢下他跑了。他一頭霧水緊追在後,确切悟出一件事——公子有意中人了。
楚然懂得容非這些年頂受的壓力,亦知他為承擔家族使命,改名換姓、奮鬥不息的艱辛。他忙于事務,從不過問姻緣事。十八歲那年,長輩們聯合來勸,卻正好撞上母親病重、離世,他一守三年,心如止水。
此時此刻,楚然對牆內女子充滿好奇。是怎樣一位姑娘,讓素來喜怒不輕易形于顏色的公子,情緒外露,如頃刻間經歷炎夏寒冬?
可惜,楚然一連數日,皆無機會見到那位姑娘,只因容非終日守在東苑,哪兒也沒去,打扮整潔,假裝端坐在樓上看書,看了半日,仍是那兩頁。
他把對着主院的西南窗戶敞開到最大,刮風下雨也不給關上。期間,除了一只胖嘟嘟的黃貓上樓玩耍,連個鬼影也無。
第四日,容非憋不住,借口說手臂所敷的藥膏用完、疼痛難耐,命楚然到主院跑一趟,找秦姑娘讨點療傷藥,強調“要問秦姑娘,別人的不管用”。
待楚然離開,容非整理儀表,不料一炷香後,他苦盼的窈窕身影沒出現。楚然自行返回,帶來巨大一罐藥,夠他塗遍全身半個月之久,氣得他半天吃不下飯。
他的藥,根本不是罐子裏那些。
忿懑之際,他沉聲問:“是秦家姑娘給的?”
“額,”楚然眼底閃過為難之意,“是魏掌櫃讓丫鬟去取的,說是秦姑娘出門了……”
容非失落之餘,自我安慰一番——她不在,情有可原。
然而,緊接着,楚然戰戰兢兢的一句話,讓容非平伏的心瞬即跌入谷底。
“姑娘她……今兒一早,赴賀家的采蓮之宴了。”
……
噠噠馬蹄聲,穿過彌漫甜香的山頭,抵達長寧鎮南面的賀家宅院。此處依山傍水,院牆高聳,樓閣錯落,屋檐重疊,庭院雅致,賓客盈門,熱鬧非凡。
每年五六月,長興酒樓的東家賀三爺皆借賞荷采蓮之機,請亭長、裏長、各村村長、往來商家共聚一堂,一是敘舊,二是鞏固酒樓地位。
賀老三實力雄厚,外加江南賀家名氣盛極,鎮上人均以出席宴會為榮。而秦家酒坊數年前曾收到過請帖,因長輩相繼去世,秦茉一直未曾參與。
這一回,賀少東家親臨遞的帖子,兼之賀氏有吞并酒坊意向,秦茉慎重考量過後,決意親自前來探聽口風。
前方門庭若市,驚嘆和讨好聲起,間或有女子低笑應對。
馬車遲遲未能抵達賀宅門前,秦茉靜坐車內,素手輕搖羅扇,耐心等候。她一身煙紫色輕羅衫,如薄霧籠花,素白緞馬面裙簡潔大氣,打扮溫婉不失清雅。
馬車緩慢前行,離交談聲越來越近,秦茉理了理裙裳,準備下車,忽聽得一年輕姑娘嬌笑道:“杵這兒作什麽?陪我進去嘛!”
“再等等。”答話的則是賀祁。
“喲,該不會是在等……你反複提起的秦家姑娘吧?”
外界喧鬧頓時安靜了幾分。
“噓……求你了,四表妹!別、別亂嚷嚷。”賀祁暗帶勸慰與哀求。
女子笑聲略顯尖銳,如有嘲諷:“嘿嘿,相傳你看中了一小鎮姑娘,瞧你這神不守舍的鬼樣……我倒要好好見識,是怎生一副仙姿佚貌勾了你的魂!”
經她這麽一說,賀宅門前靜谧無聲,熙熙攘攘的賓客停下腳步,駐足觀望。
秦茉呼吸驟停,額角微微滲出細汗。
聽這陣勢,一貫低調的她,得于衆人矚目下離開馬車?她的心猛地一抽,又“咯噔”一下,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容小非:整個人都不好了!急需茉茉抱抱親親舉高高……
賀小祁:哦!她在我家好吃好喝,玩得可開心啦!
容小非咬牙磨起了那把四十米的大刀。
特別鳴謝:
讀者“檸檬君”,灌溉營養液 +10
住在彼岸扔了1個地雷
檸檬君扔了1個地雷
耶!耶!串串香!扔了1個地雷
瑟瑟扔了1個地雷
糖心雷扔了1個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