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管是近在國師眼前的寶釵,還是遠在京郊大營的忠順王家的老三,在震驚過後都很快地恢複平靜——這個時代大衆對神鬼之事接受度普遍很不錯。
不提寶釵,忠順王家的老三姜駿先問心腹看不看得見,得到否定答複之後,又盯着腕上的紅線瞧了良久,還是覺得……應該不是什麽髒東西。
不過他打定主意趁着休沐,回京趕緊找個大師問一問,希望到那個時候紅線沒有不翼而飛。
至于寶釵腕上的紅線,在場宮女和寶釵的小姐妹們也一樣看不見,唯獨黛玉是那唯一的例外。
黛玉盯住了寶釵的手腕,閉上眼睛再睜開,那紅線依舊在。她忍不住在心裏嘀咕:國師真有神通在。
而寶釵一樣瞪大眼睛瞧着自己腕上紅線,半天都沒回過神:國師欠自家一個人情,她以前可不知道!早知道國師如此厲害,絕非坊間流傳的什麽“沽名釣譽裝神弄鬼之輩”,她又後悔上了,好像……虧了……轉念一想,國師說的是人情又不是恩情,聽這意思,至多不過是行個方便吧?
不得不說,寶釵真相了。
話說在場的姑娘們,除了領頭和伺候的宮女,最年長的迎春和寶釵不過十六歲,還是虛歲,小姑娘們的心思想法實在是一望即知。
對着這好幾雙晶晶亮水汪汪的大眼睛,陸稹略微湊近大師兄道:“讓绛珠這輩子就把神瑛的恩情還了吧。”
黛玉已經為寶玉哭了兩三年,剩下的恩情用“以身相許”來回報不是挺好?
其實她讓元春指婚給寶玉黛玉不過一句話的事兒,但黛玉的壽數是個大問題,想讓黛玉活過這個時代的貴婦人的平均壽命,必得大師兄出手幫忙。
王盤能有什麽不明白?他笑着應下,“好說。”
兩個人談論的內容旁人聽不見,但彼此的親密之态全落在了衆人眼裏。
然而這些人屁都不敢放一個,更是沒人會出頭找太後或者皇帝告狀,畢竟大家都沒活夠。
于是陸稹和大師兄手牽手慢步走遠,衆人這一炷香的時間裏都裝得跟瞎了一樣。
卻說女孩子們在禦花園裏逛了一會兒,因為心裏都存了點事兒,導致興致都不是太高。元春跟前的宮女過不一會兒就奉命前來請姑娘們回去,她們毫無留戀,就跟着這位宮女回了鳳藻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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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元春那股子氣惱已然平複大半,王夫人面色不好看,先妹妹們一步回來的李纨依舊是眼觀鼻鼻觀心,好似入了定。
王夫人是個半文盲,一輩子又沒能進入真正的貴婦圈子,她的眼界決定了她的手段,此次進宮前她能想明白女兒有心為家裏的女孩子們指婚,但沒想到女兒這麽心誠,不僅要管女孩子們,家裏的男孩兒前途她也要過問。
不得不說,王夫人一直以來都是靠着捏住婚配權來壓制或者說控制的家裏的孩子們。
元春要橫插一手,等同于削了王夫人的實權,王夫人心裏當然不自在。但是要讓王夫人明确表示出不滿,甚至于直接駁了女兒的念頭,她真不敢,至于陽奉陰違……那就另說了。
卻說妹妹們返回鳳藻宮,元春又和她們閑聊了一會兒,定下下次進宮的日子,就讓娘家人一齊告退了。
等“外人”都走了,剛才目睹貴太妃與國師親密相處的宮女把所見所聞又禀告了一回,元春也是聽一次笑一次:被母親氣得頭疼,都是靠着這個緩和下來的。
正巧此時屋裏都是她的心腹,她扶着抱琴的手緩緩站起身來——胎沒坐穩,必得事事小心,對着心腹們道,“貴太妃和國師……就是陛下得知也只有睜一眼閉一眼的道理。咱們知道了,別去當那個告密的蠢人就是。”
國師深得陛下敬重與信任,如今時常在宮中北苑的摘星樓居住。抱琴默默道: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以前國師也常蒙陛下召見,那時候國師可是住在京郊的道場,來來回回往返于京郊和宮城人家都不嫌煩。
晚上,元春用了飯便囑咐抱琴擇日回榮府一趟,交代她如何跟老太太轉述今日王夫人的心願,更要請老太太多多看顧家裏的小輩。
前世她過于信任母親,沒安插耳目,對母親堪稱言聽計從……現在想來她實在輕視了母親的本事:攪風攪雨并不在話下!拖起後腿來更是直接把榮府都給拖累毀了一半,另一半就是大伯父和父親不自量力地參與進奪嫡了。
不過奪嫡只要不是主謀……上輩子作為主謀的舅舅直接暴斃。從者被罰是真的,但不至于被罰到上輩子那般家破人亡。
找個不太恰當的例子做對比,如今的忠順王也是參與過奪嫡之人,參與投入力度可比娘家大多了,然而事敗被罰不過是夾着尾巴過日子,如今兒子們漸漸出挑又有興旺之兆。
想起這些,元春又想跑到仙君那裏吐吐苦水了。
話說陸稹這次做任務實在比較清閑,自己一個人難免無聊,幸好有大師兄作陪……像這種閑來無事的好時光,大師兄就給她講法,還有他們分離的這些年他如何修行,反正熱戀期怎麽着都有說不完的話題。
大師兄是個好老師,好的故事敘述人,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太幽默。
不過這不重要,兩只毛絨絨,一見面都就擠在一起互相磨蹭又舔毛的大白和小黑,足夠填補這些微的“遺憾”了。
這天陸稹趴在大師兄背上,聽大師兄給她講解幾個進階法術,元春又興沖沖地跑來了……這丫頭派人送了帖子沒錯,但她還沒來得及回複,元春人都到了。
反正她現在是自己的“開心果”之一,陸稹懶洋洋地起身,調整了下姿勢,歪坐在大師兄身邊。
寒暄過後,元春張口就是抱怨加斥責,“越來越不知天高地厚!竟然還想着讓黛玉嫁給宗室,探春也可以做權門公子的側室,寶釵還能帶着不菲的嫁妝嫁進來為妾!”
她咋不上天呢!
元春吐出這句話一點兒毫不違和,陸稹大樂:王夫人堪稱利令智昏,幾次碰壁腦子的确越來越不清楚了。看看王熙鳳就知道了,沒撞到南牆,或者說王子騰沒失勢,這姑侄倆就不會知道悔改為何物。
陸稹抱着大師兄的胳膊提醒元春,“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你懷孕了啊,你沒想到恃寵而驕,你母親替你補上了。”
元春簡直難以置信,“我這……剛剛懷上啊!”說着也是悲從中來,“說句不吉利的,懷上到平平安安生下來就是一關,”上輩子她就卡關一屍兩命了,“生下來是男是女還不知道,若是皇子又得能健健康康地長大,長大又得有才能手段,讓陛下留心……”
陸稹笑着打斷元春,“人蠢想不到那麽多。你母親現在滿腦子都是你有了皇子,你弟弟國舅有望。”再讓元春說下去,這丫頭一流淚只怕一時半會兒止不住。
元春沉默了好一會兒,幾乎咬牙切齒道,“也好,我還就恃寵而驕試試。”
小黑團在大師兄腿上,享受着愛的摸毛毛;陸稹一手攬着大師兄,另一手則“玩弄”着大白的一對大耳朵。
陽光照在陸稹身上,她整個人都顯得漫不經心,“你還是舍不得對你母親下狠心,但你得當斷則斷,還有……固然有成大事不拘小節一說,但也別忘了能重活一次,靠的是你的祖蔭還有你本人的功德。”
元春聞言鄭重拜了下去,“謝仙君教我。”不許不擇手段,我就行陽謀好了!
送走元春,陸稹就問大師兄,“你看她下定決心沒有?”一如她剛剛提醒元春所說的那些,元春真要上來就六親不認,殺伐果斷,元春很可能就要失去她這個“金主”了。
王盤道:“差不多了,快被她娘折騰得失去耐心了。”
“王夫人自己沒資格踏進相應交際圈,想把家裏的姑娘賣個好價也一時找不到買家,才不得不請示元春,讓元春以貴妃之尊尋找合适的對象再下令指婚,不然她早先斬後奏了。”
王盤也點評了一下王夫人,畢竟他能看到的比小師妹多一點,“她啊,不涉及利益,倒是能慈眉善目做個和善人,但涉及利益,她比賈家所有人都能狠得下心。可惜了,但凡能多讀點書長點眼界,必然是個人物。”
這倒是實話,王熙鳳同理。
話說元春回到鳳藻宮,就改了主意:抱琴不必回榮府再傳什麽話,而是讓她把賈母請進宮來,祖孫兩個好生合計一番。
不過賈母還沒能按照日子進宮,皇帝在出門半個多月後就提前回來了。皇帝不僅僅帶家人踏青,給白月光掃墓,更“順便”巡視了一下京郊大營:一個把戰鬥力最強軍備最好的邊軍大半收歸掌中的皇帝,巡視真不是走走過場。這次回來得早,那是因為過一陣子他要再去一次。
卻說皇帝回宮的當晚,就在鳳藻宮過夜。
元春怎麽打量揣摩都覺得皇帝心情不錯——當然,元春不知道皇帝在白月光墓前許願希望她生一個長得既像皇帝又像她的小公主。
元春先把她母親的心願轉述了一回,再枕在皇帝的腿上央求道,“光想着賣女兒,都不想着讓爺們上進一些嗎?難道是我讓她嘗到甜頭,習慣成自然了不成?”
皇帝什麽極品沒見過,王夫人這種委實是小兒科,他聽了就笑,還刮了刮元春的鼻梁,“你還真敢說。”
元春嗔道:“也就是陛下您了,除了您沒人取中我啊。”
皇帝順杆爬,“是朕慧眼識金。”順一順元春的長發,他發話道,“你家大房的官司折騰得差不多,把銀子賠了,讓你堂兄到京郊大營報道去。你弟弟……先塞進國子監,他不是說厭煩仕途經濟嗎,那就來學詩詞還有史和集吧。”
這裏的史與集自然出自經史子集。而寶玉瞧不上仕途經濟,這話也是元春說的。
元春起身抱着皇帝就來了個飽含感激的麽麽噠。
既然皇帝發了話,張家秉承上意,得了補償就同意結案,而官司沒了,賈琏在家剛輕松了三天就接到了兵部文書,要他去京郊大營報道。
拿到文書的同時,賈琏也知道了這是貴妃的恩典,他心裏其實非常高興:終于有了施展的機會,他樂不得呢!以前家裏想給他補官還不是沒能補上?
了結了兒媳婦惹來的官司,兒子托貴妃之福也得了前程,賈赦也是十分欣慰——京郊大營理解成禁軍就對了,榮府這種靠軍功封爵并曾經踏入權貴圈子的人家當真是以禁軍出身為榮的!
鳳姐兒這次大出血,體己足足少了三分之二,好歹擺平了張家,她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不過丈夫眼見着要有好前程,她也難得發自內心地歡喜上了。
而寶玉也接到了通知,要他去國子監讀書。
原本賈琏得了前程而掀翻醋缸的王夫人知道後,就差歡天喜地了:她對別人能下狠手不猶豫,但真心希望親手兒女都好,不然她将來要靠哪一個?
唯獨寶玉一人……跟被雷劈了一樣,一整天都回不過神。
作者有話要說:
多虧了寶釵的丈夫,皇帝終于有姓了哈哈哈哈。
話說寶釵丈夫的名字姜駿,其實就是将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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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大姨媽肚子疼頭疼,狀态不好就沒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