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卯時不到,外頭還一片漆黑,另一側屋子裏淺眠的重寧驀然感覺有人靠近,當即攥緊了一直握在手裏的藥粉,出聲道,“別過來,沒有軟筋粉,只剩下毒藥了。”
“阿寧,是我。”
重寧聽到那熟悉的聲音,鼻尖驀地一酸,撲進了來人懷裏,順勢把手裏的紙包丢了,裏頭裝的實際是面粉,早在賀颢之掀簾子的時候她就把藥粉用光了,又怕他半夜偷襲,換了面粉裝裏頭作威吓用,也不敢睡沉,一有個風吹草動的就醒過來,整晚都提心吊膽的。
這會兒被蕭長珩緊緊摟在懷裏,感受着令她倍感安心的熟悉氣息,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人也有些脫力,幸好蕭長珩牢牢托着。
半晌,重寧緩過了勁兒,埋在蕭長珩的胸前,悶聲道,“蕭大哥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去四喜樓找你,剛好他那群狐朋狗友也在找他,鐘芙那邊有人監視并無動作,我就猜是他搗的鬼。”蕭長珩淡然道,略過了獲取這些訊息的暴力手段,當然還有隔壁那人加重的傷勢。
“我以為是鐘芙的人,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許是在馬車上受到的驚吓,重寧一反之前的羞澀主動地環住了蕭長珩,小聲道,對于差點失去撿回來的命這件事,重寧仍有些後怕。
蕭長珩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眸底的寒意有一瞬盛起,就感覺到懷中的人兒掙脫了出來,緊張問道,“我不見了一天一夜,鐘府那邊是不是在找我,要知道是和賀颢之那名聲……”
“不必擔心這點,知道你被人帶走,我就讓桃兒先回去鐘府報信,說你在寺廟碰着大師講禪,要住一宿。”蕭長珩危險地眯了眯眼,覺得方才和賀颢之的‘談話’還是太過仁慈了。
“走罷,馬車在外頭,我們回去。”
“嗯。”重寧由着蕭長珩牽着出了木屋,襯着外頭的微弱月光,看到木屋外頭候着幾人,看到蕭長珩出來紛紛往後退了些,其中一名随侍打扮的咬着牙一下往木屋裏頭沖了進去,一邊喊着主子。
蕭長珩抱着重寧上了馬車,随後也不理會那些人,着了壇九駕車而去。馬車裏重寧忍不住困倦,伏在了他的腿上沉沉睡去,蕭長珩黑眸微沉,仔仔細細盯着那熟睡的小臉,着了毯子為她輕輕蓋在身上。
馬車揚塵而去的剎那,木屋裏傳來一聲沉悶的杯盞落地聲音,伴随着賀颢之不滿的呵斥,一下又歸于平靜。不多時,賀颢之在随侍的攙扶下走了出來,頭上還戴着裝了面簾的帽子,再怎麽遮掩還是顯出一絲狼狽來。
臨上馬車前,賀颢之掃過在場的手下,微眯起眼,冷聲道,“今天的事若傳出去半分,你們一個都別想活,回梅居。”
語落,帶出一絲急迫來,兩名随侍搭手将賀颢之送上了馬車,後者沉着臉倚着馬車軟墊,陷入了沉思。
魏項彥被自己所擒的消息被蕭長珩走漏給弈劍山莊,宛城不能再待下去了,這人究竟是怕自己查下去,還是因為昨兒的事真惱了,賀颢之不好說。只要一想到弈劍山莊那幾個瘋子重聚,而魏項彥在自己手裏,他的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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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三天,弈劍山莊的那幾人定然會找上門,到時候只怕你沒現下這般悠閑了,若我是你,這會兒該在回京的路上,畢竟到了京城,有那人庇佑,你的命才能活得久些。”
“你才是我來宛城的目的,這樣回去,你讓我如何交差?”
“蕭某只是個做買賣的,有房有田,能養活自己與心愛之人就別無所求了。”
“哦,心愛之人?我可聽說你愛慕的是鐘家大小姐,怎麽,現在移情那丫頭了?”
“不關你事。”
“你說那丫頭知道會不會傷心呢?”
風從小窗子灌進馬車裏,撩起面簾一角,露出賀颢之腫起的臉來,賀颢之伸手去抓,一不小心碰到了臉,登時倒抽了口涼氣,不禁牙癢癢,蕭長珩故意挑着臉揍,一定是嫉妒自己比他俊美,要不是他中了什麽軟筋粉……等等,好像就算沒有軟筋粉,他也……打不過罷。
賀颢之抑郁不已。
重寧讓蕭長珩送回了家,當然也只是送到鐘府不遠,重寧在馬車上補了覺,氣色看上去沒那麽糟糕了。蕭長珩随她下了馬車,走着送了她一會兒,等到了鐘府門口,重寧便不再讓他送了。
“真不需要我陪你進去麽?”蕭長珩笑了笑開口道。
重寧聞言一頓,最後還是咬着唇搖了搖頭,頗為愧疚道,“還是得委屈蕭大哥再等一段時間……”
蕭長珩自然不會勉強她,看着她略有主意的樣子,又順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語氣寵溺道,“那我就等阿寧給我個名分了。”
重寧紅了紅臉,吶吶喚了一聲蕭大哥,卻讓蕭長珩抓着機會改了口,喚作長珩。對上蕭長珩深沉的眸子,重寧如受蠱惑般開了口,“長珩。”
“阿寧,別讓我等太久。”蕭長珩低低喟嘆了聲,重寧咬着唇,頗是鄭重地點了點頭,随後轉身入了鐘府。雖然知道蕭長珩随她入府的緣由,是想用小侯爺夫人的身份給她保障,但她更清楚的是鐘芙的性子,只一個賀雲戟就加速了姐妹反目,像蕭大哥那樣的,還指不定她又掀起什麽風浪,重寧只想将家裏的事情都解決後,再談婚嫁。
這廂重寧去給夏氏請了安,說道了會兒,回了自己的苑子,殊不知她在門口與蕭長珩的互動都落在了從外頭回來的鐘芙眼中,後者自然也認出了蕭長珩,聯想起賀颢之宴會當日察覺到兩人有絲不對勁,但因着賀雲戟後來也沒在意,卻不想兩人已經好到這般地步了。
蕭長珩,宛城乃至京城,多少女子趨之若鹜,且不說他小侯爺的出身,單憑那俊美外貌,生財有道的手段,財神爺的封號并非浪得虛名,俊美多金,怎的會叫那乳臭未幹的丫頭迷了眼,鐘芙放下轎簾,滿面的陰沉和不置信,更多的是深深的不甘心與嫉妒。
蘭苑裏,重寧讓杏兒燒了水,舒舒服服的泡了會兒澡,洗去一身疲乏,方才去夏氏的院子,見她并未起疑,想是蕭長珩教桃兒的說辭并未露餡。擔驚受怕了一晚上,有熱騰騰的食物慰藉,洗過澡的重寧長長的抒了口氣,舒坦了許多。
清香撲鼻的火腿絲荷葉燒麥,綠豆杏仁粥清熱解暑,配上裹着醬牛肉的芝麻燒餅,幾個清淡爽口的素碟子,重寧胃口大開,吃了不少,正吃着,就聽到杏兒在外頭喚了一聲二小姐。
重寧夾着燒餅的手一頓,略一挑眉,有些好奇鐘芙這會兒上門來的目的。現在她與鐘芙的相處有些尴尬,在風伯有意無意的幫助下,她分了鐘芙不少權,觸到了鐘芙底線,之前以為賀颢之是鐘芙的人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依着鐘芙的性子,若再繼續,肯定容不下自己,故此方才在門口蕭長珩再提派人暗中保護一事,重寧應下了。
鐘芙娉婷走了進來,掃了一眼桌上的,略蹙了蹙眉,光她瞧見的幾次,早午晚的三餐都有,還都十分講究,跟已經死去的鐘寧略像,這也是鐘芙心中不喜重寧的原因之一。
見她還吃着,鐘芙皮笑肉不笑道,“女兒家家的,大清早就吃這麽多,還是注意點姿容的較好,咱們鐘家哪個不是出落的水靈樣。”
重寧一哽,這話說的諷刺意味十足,她笑了笑,幽幽道,“二姐,我還在長身體。”
鐘芙屏退了跟着自己的丫鬟,連帶給了桃兒杏兒一個眼神,示意她們離開,兩人看向重寧,得了她的準許才退出了屋子。
“二姐這麽早來找我,有何事?”重寧吃飽,擱下了勺子,看對面之人慢慢沉下來的臉,正了神色道。
“何事?寧兒,你老實和姐姐說,昨夜你是不是和一男子待在一塊兒?”鐘芙凝着重寧的臉,低了聲音道。
重寧驀地一驚,臉上卻是不顯,故作懵懂道,“二姐,什麽男子,你說清楚點兒?”
“女兒家名聲最重要,要是你和男子在外過了一宿叫外人知道,不止你的名聲敗壞,鐘府也會被連累,背上臭名。”鐘芙繃着臉,暗暗咬牙,一抹嫉妒劃過眸底。
重寧叫她說得心驚,竭力穩着手裏的勺子,推開了碗盞,亦是冷了神色道,“二姐說的什麽話,我昨晚在寺廟裏替爹爹整夜祈福,有人為證,到底是什麽人這麽誣賴我!”
鐘芙斂了凝重神色,細細打量過後,見她激動不似作假,緩和了語氣道,“是我回來的時候在門口看到你和蕭長珩舉止過密,還以為你們已經……”
重寧聞言,心底松了口氣,“二姐想哪裏去了,只是在回來路上湊巧碰見罷,他想拜訪父親,後來聽說父親病得嚴重,作罷了。”
“是……這樣。”鐘芙顯得若有所思,蕭長珩想拜訪鐘鴻飛,大概是為了他自己酒樓,倒也說得過去,如此說來是自己多心了?于是道,“是姐姐誤會了,畢竟你年紀還小,姐姐只是怕你學壞了。”
重寧不置可否,作着委屈模樣不支聲。
鐘芙最後笑了笑道,“行了,這事兒是姐姐錯怪你,小題大做了,不過像蕭長珩這樣出身的,不是咱們這種能高攀的起的,姐姐還是要勸你別交了心去。”心裏卻随之盤算開了,為自己能搭上蕭長珩而謀劃了起來。
重寧點頭,并沒有錯過鐘芙眼底升起的興奮精光,垂了眸子,若有似無地應了聲,目送着她轉好了心情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