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幾場雨淅淅瀝瀝的下了幾日,秋日乍寒初現,街上行人不算多,茶社偶有傳來人們的議論聲,談論最多的話題便是鐘家與賀國公府婚約,不過幾載,恩情已逝,賀家人想要退婚,原本應受衆人憐憫的鐘芙,卻不得人心,顯然賀家早有準備,在輿論方面做的功夫極足,将鐘芙與賀颢之畫舫幽約之事渲染的暧昧不清。賀雲戟之前已經博得一個癡情的美名,苦戀鐘家大小姐,若不是橫出事端,兩人早就喜結連理,哪能輪上庶出的妹妹配賀國公府的未來主人?

“都是一群颠倒是非不知道好歹的東西,賀雲戟不過是個三心二意的浪蕩畜生,哪來的癡情,也虧的他們能說的出那種話?賀家使的招數夠陰,壞我名聲,想順理成章的與我退婚,門都沒有。”

書房內,鐘芙聽了阡陌在外打聽的傳言後,又摔了一套杯盞,臉色潮紅,氣的手指按在桌上不住的發抖,阡陌做小厮的模樣,筆直的站在一邊不作一聲的沉默,周身卻散發着戾氣,垂着的臂膀可見拳頭緊握,青筋凸顯。

“小姐,我去殺了他。”阡陌似忍不了,不着一絲情緒的冷漠說道,他陡然單膝跪在地上,卑躬屈膝的像是一個依附的影子,只為主人的喜怒哀樂而活。

鐘芙陰霾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站起身子勾着莫名的詭異嘴角慢悠悠的挨近他。阡陌低垂着眼眸,看到一雙銀絲繡花鞋近在咫尺,塗着豔紅蔻丹的手指輕輕的挑起他的下巴,阡陌迎着她勾人的笑意眼眸惶恐的與之對上,脊背挺直繃緊露着緊張,深沉的愛慕之情無法隐藏,鐘芙咬着唇角,突然揚起五指狠狠的扇在阡陌的臉上,阡陌不做一聲哀叫,依舊面無無情,五道紅印頓時浮現臉龐,嘴角淺淺沁出一絲血來。

鐘芙從身上取下帕子,彎下身子又為他拭去嘴角血跡,語調悠悠,“你知道我為什麽打你麽?”

阡陌沒有作聲。

鐘芙一邊收下帕子,一直用手指戳向他的胸口,尖尖的指甲像一把利刃,“因為你這裏在癡心妄想。即使賀雲戟死了,我依舊不會是你的。若還想留在我的身邊,就好好做個影子,再說賀雲戟如果真的無故被謀殺,身份可不比吳善明內人,季然這些卑賤的,我花些銀子就草草過去了,何必犯傻引火燒身?”

阡陌的身子僵了一下,鐘芙站起來又道;“他賀國公府想退我的婚,得看我鐘芙應不應?”

“當初爺爺救下老賀國公的時候曾給留下一件信物,便是賀家族長的玉扳指,讓婚約以作承諾,我鐘家女兒入府後便可歸還于賀家,賀家族長想要坐穩這個族長的位置,沒有傳承的扳指就如同國君沒有玉玺,名不正言不順了幾十年,你說賀家那老不死的族長蹬腿前會甘心麽?他一直眼巴巴的盼着我入賀國公府呢?阡陌你說,賀雲戟會為了一個伶人與整個家族作對麽?”

“你現在就去給賀家族長送一封信去。”鐘芙坐回椅子,将白紙黑字裝入信封,油蠟封住信口,賀家族長與賀國公府不對盤許久,利益沖突盤根錯節,想來這事久遠賀國公府早就忘了扳指一事,如今正好。

鐘芙得意的靠在椅背上,哈哈的笑了起來,眼神犀利,跟她鐘芙作對的有幾個好下場?

賀颢之這邊走不通了,聽聞則日便要回京,鐘芙閉目深思,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淡薄的絕世容顏,白衣勝雪,身姿絕然,想那會兒,還是尹府壽宴的時候,那人就主動幫過自個兒,也許……有被自個吸引,想她鐘芙也是宛城出了名的美人胚子,這般容貌加上勾人手腕,哪個不是神魂颠倒,小侯爺的身份是無法高攀,她也不打算做妾室,賀家要嫁,蕭長珩也要得到,做個金屋藏嬌也是不錯,家花野花,都不如偷來的花香,男人不都一個德行,他蕭長珩也不會是個例外。

況且蕭長珩的身份背景與財力能幫上自己很多,鐘芙想着蕭長珩就越發的歡喜愛慕起來,三番五次的碰到,前些時候又想來拜訪爹爹,在她看來,根本就是個托詞,聯想種種,鐘芙竟然也有些迷惑起來,或許……就是……因為她。

臉蛋驀然一紅,鐘芙掩唇輕笑……

随即備了馬車去長寧酒樓,鐘芙臨去前刻意打扮了一番,穿的衣服正是尹府壽宴那套,只盼能勾起那日回憶,兩人進展順利,鐘芙心情愉快的踏進酒樓,被告知蕭長珩不在,鐘芙早就打探過一些情況,只怕是下人使絆子,不肯認真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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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先是找了壇九送禮,沒成想壇九又退了回來,鐘芙坐在馬車裏聽到腳步聲,心中竟然微微緊張起來,笑着一張撲了鉛粉的精致臉容十分嬌媚,瞧,果然是親自出來迎接了,壇九瞥着嘴停下腳步,端着侯爺家小厮就是牛的架勢,恭敬冷漠的在外面道:“我家公子說了,今日還是抽不出時間,請小姐回去罷。”

馬車上的鐘芙一怔,臉上讪讪的,輕輕咬牙,“小哥兒,蕭公子明日可有時間?”

壇九道:“公子近來很忙,對了,我家公子還說……”他拖着尾音意味不明。

“說了什麽……”鐘芙緊張詢問。

蕭長珩這般人物忙也是應該的,比不務正業的賀雲戟不知強上多少倍,一聽有後話,想是要說忙完了會去府上拜訪,坐在車上一臉期待。

“我家公子說讓小姐別來了。”

不等鐘芙詢問原因,壇九就解釋了起來,“我家公子心儀的人來了宛城,真的沒空理會小姐您。”他低着頭嘴角滿意的笑了笑,這話說起來真爽。

鐘芙這下顏面盡失,雖不曾讓外人看到,可什麽感受鐘芙心裏自己清楚,原本緊張握着帕子的手用力攥了起來,指甲嵌入皮膚,鮮血侵染了一方錦帕。

馬車轉了方向,朝原路返回,剛離開不遠,長寧酒樓便有一扇窗戶打開,窗邊站着兩個男子,卻緊緊牽了手,身子緊挨,一點不避諱的依偎在一起。

“我這妹妹吃了你的閉門羹,回去下人怕是又該遭殃了。”

“在你之前沒有人,在你之後更不會,我蕭長珩此生惟願于與你一人厮守到老罷。”

重寧瞧着身邊人,兩人相視而笑,天邊青色盡退,遠處金光照耀……

鐘鴻飛的身子在元師父的調理下漸漸有了好轉,醒來的次數越來越多,說話還有些不太利索,多說幾句便會嘴角歪斜,口水不止,重寧只聽到鐘鴻飛哎哎呀呀的,拉着重寧眼神複雜,眼角有淚光閃現,她以為爹爹是覺得辛苦,便拍着她的手寬慰道:“爹爹快點好起來,鐘家還需要您,我也需要您。”

鐘鴻飛落淚點頭,梧桐端着褐色藥湯走進來,神清氣爽的模樣,穿着青色繡花襦裙,外套緋紅荷葉罩衫,發髻盤起,青絲隐在發簪之中,美麗動人,重寧親眼看着鐘鴻飛喝了藥休息才出門。

昨個梧桐與容缙成婚,拜天地,鬧洞房,熱鬧非凡,幾個人沒少折騰,容缙是個老實的少年,饒是梧桐這樣的,也被元老頭童心的各種刁難,紅了臉色,還是蕭長珩輕輕咳嗽為師弟解圍,硬是拉着元師父出去了。

之後幾人退出洞房,喜房便早早吹了蠟燭,才沒耽誤二人不易的*一刻。

“阿寧何時要成婚?”待一塊兒出了屋子,梧桐忍不住調侃道。

“我還小……不急的……”重寧紅了紅臉,低聲道,真正的原因卻是不好同梧桐解釋。

“你是不急,我看小侯爺有些急了。”梧桐語重心長,“姐姐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大多薄情,難得有像小侯爺這樣的,妹妹可別錯過。”

重寧自然知道,眼角不經意的一瞥,瞥見梧桐脖子處的一片紅印,不禁疑惑,“那驅蚊的香囊還是挺管用的,怎的姐姐昨個被咬成這樣麽。”

梧桐明了的噗嗤一笑,點了下重寧的額頭,“傻丫頭,果然還是未開竅的。”她伸長脖子覆在重寧的耳邊一陣細細耳語,重寧聽完連耳根都紅了,只呵呵幹笑了幾聲,心裏默默數落自己果然是個不開竅的,之後又去看了楊蓉,與她聊了一會兒,直到傍晚,才乘坐馬車回府。

稍後夏氏傳了重寧去一起用晚膳,一桌子都是重寧喜歡的,重寧拿起筷子夾着吃起來,其實從一進來見到夏氏,重寧的目光便落在夏氏脖頸處,因為那裏有和梧桐一樣的印記,她眼眸微沉,仔仔細細的端詳着,夏氏慈母般的與重寧寒暄,多半問的是四喜樓的生意的事,偶爾兩人對上目光,重寧都已純真的笑容掩飾,不由想起第一次和夏氏去寺廟的那日,重寧握着筷子的手一抖,難道夏氏她……

“阿寧多吃點……”

“好……”重寧笑嘻嘻的應聲。

說着就翻了一塊魚肉,夏氏原本笑容淡雅的臉容突然皺成一團,連忙掏出帕子,掩着唇嘔起來,還道可能是季節交替不适應,吃快了胃口。

重寧聽着點頭,黑白分明的眸子卻愈發深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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