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十裏長亭,柳樹依依,早就頹敗的只剩下一縷縷枯枝了,賀雲戟回京不敢聲張,只是默默派遣了禁衛軍去前面開路,順便保護魏項彥先行,與自己分開行程,一個改走水路,一個走官道,而他自己身邊只留下了一些精銳的侍衛,生怕被魏家那三個兄弟纏住,賀雲戟早早就放出了話,自己不與魏先生同行。

重寧沒有來為他送行,賀颢之有些失落,在與家族叔伯客套的寒暄後,原本笑意的眸子一轉身就收斂住了,瞧瞧這群人,送別就送別,還帶着禮品來,甚至還有送兒子的,喜滋滋的拜托帶他去京城給随意打罵,見見世面,是個人都能看出是何心思?

賀颢之厭煩的抽了抽嘴角,依舊漫不經心的笑着,只道這回是去另一個地游玩一番,帶着他人不甚方便,那叔伯只好讪讪一笑,将兒子重新拉回身邊,嘴巴撅的老高,心中咒罵,啊,呸,不就是個吃女人軟飯的小白臉,還怕你帶去京城把我家兒子帶壞呢。

賀颢之從那叔伯的眸中看出冷意,估計是罵的興意正濃,不願理會,賀家家族正在一次次的皇族争鬥和朝代更替中走向沒落,望了一眼這些應是親人的人,在他失去爹娘後應該照顧他的人,卻沒有一個站出來願意伸手,想來若是那時有人能收留他,也不至于去了京城,成了……這樣。

他與這群人早已沒了關系……

瞧着他們在族長的帶領下一個個虛假逶迤的笑着巴結,賀颢之心中呵呵一聲,撐開紙扇,悠悠然的扇了起來,登上馬車,揮手辭別,也算是告別宛城了,這個帶給不快樂童年的城市,唯一值得留念的許是那個人了,為他洗手作羹湯的女子。

只可惜……正如他所說他向來沒有蕭長珩的運氣好,相似的經歷,卻是不同的人生,想到那張總是帶着笑容的清麗臉龐,黑白分明的眸光時而怒瞪,時而笑意盈盈,與他對視時總是帶着警惕的神色,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些畫面便揮之不去萦繞在心頭,他的心尖微微泛起一絲心痛,苦澀的一笑蔓延至嘴角,回了京城一切又會回到從前。

“主人,有人攔下馬車?”

賀颢之緊閉的鳳眸突然睜開,似乎已經想到了來人是誰,吩咐道,“路邊停靠。”掀開車簾,果然是他。

蕭長珩與賀雲戟來到河邊,河水一望無際,天水一線,秋風正大,兩人衣角随風不住的翻飛,交疊在一塊,似是摩拳擦掌。

“沒想到你竟然來為我送行。”賀雲戟笑着先張了嘴。

“如果撇開那人關系,我們還是兄弟,你若願意離開,一切還不晚。”

賀颢之聳聳肩膀,無謂的笑了,“原來你是來策反我的。估計是不行了。現在橫在中間的不僅多了那些,還又多了一個女人。”

蕭長珩好看的眉梢挑起,目光沉沉,話語淩然起來,“重寧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今生唯一愛的女子。”

蕭長珩失意時曾借酒消愁,提到過今生最愛鐘寧,這番又變了,對重寧的愛又有幾分真情?

一想到這裏,賀颢之轉為有些怒火,“若是你把重寧當做某人的影子,我絕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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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麽影子。”他立刻篤定的回答。

賀颢之自嘲的一笑,“你運氣真好,只不過比我早來宛城些時日,若是我早些碰到,許就不是你的了。”

蕭長珩卻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深意弧度,“我與重寧認識的時間比你想的要長,你永遠也不可能追上,也許上一世我和阿寧便許定終生。”

不知道為何,賀颢之突然想到那日重寧講的故事,兩人因為前世沒有緣分,來世佛主将女人換了一個醜陋婢女的皮相,送到男人的身邊……連着蕭長珩的話細細的品味了起來,卻又找不到重合點。

“若是以後你讓阿寧受了委屈,我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

蕭長珩點頭,淡淡道了一句,“保重。”

初秋微寒,彎月如勾。

重寧披了一件薄衫坐在窗前的幾案前,窗外月光明媚,屋內燭火明明滅滅的照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正如同她此刻的眸子也是晦暗不明,額上眉頭緊蹙,神色嚴肅,桌上鋪了信紙,提筆斟酌,滿滿的黑字足足寫了數十頁之多。

裝入信箋之中,又喚了杏兒,重寧鄭重的交代了幾句,不得一刻耽誤的讓她送到專門負責發信的驿站,送往京都白家,這是重寧思慮後寫給白舅舅的信,只求還來的及阻止。

今日她一早就去了白家在宛城的府邸,卻只見了秦桑,秦桑一陣疑惑,看着鐘府三小姐無緣無故的拜訪,一時不知是何原因,不肯多話的,只好生招待。

原本是娘家的三舅舅,現在卻是陌生人,重寧感觸頗多,遂開門見山,詢問起白家與許氏的生意往來?

秦桑大驚,這事夫君說因為上頭大主顧的意思,不願多做聲張,夫君與許氏合作時也曾擔憂,但念及許氏與自家阿姐的情深關系,将鐘寧養大,只這樣令人敬佩的心善,又怎可抹去交情,雖然猶豫中,卻也派了秦桑去了幾次鐘府借着與海氏敘舊的緣由打探,可惜并未打探出什麽事情來,許氏一再登門,白三少覺得那筆生意卻也是有利可圖,還是大利,便真的應下了,于半月前回了京城。

在重寧各種套話下,終是從秦桑嘴裏問出一些,只可惜秦桑作為內人,知情的也不算多,重寧想到賀颢之的話,不由心中一驚,吞并白家家産的事,許氏這種惡毒的人一定能做出來,這事必然有蹊跷。她回鐘府時已天色微暗,一回來就讓杏兒磨墨,提筆開始娓娓道來自己的故事,許氏如何害死娘親白氏,如何加害自己,如何加害爹爹鐘鴻飛,她要将信送給白舅舅,無論他信不信,總會産生懷疑的,也許能讓他多了警惕。

翌日,重寧心情不算太好,鐘芙帶着小厮登上馬車不知道要去哪裏,重寧與鐘芙對面碰上,鐘芙堆着假意笑了笑,“妹妹最近總是去賬房,可是又開始想學算盤了?”

重寧總感覺鐘芙的身邊散發着似有若無的戾氣,未察覺是阡陌扮作小厮無法掩蓋的殺氣。

“妹妹一直想為姐姐分憂的,一些東西總的盡快學會。”

“妹妹好生學着,如是學着便覺得沒意思了,就來找姐姐說。”

重寧蹙着眉頭點頭,眸中染着疑惑,和重寧的心情相比,鐘芙似乎有什麽高興事,她太了解鐘芙了,都觸及她賬務的地盤,還能表現的無事一般,很是蹊跷。

鐘芙一到外面,秋高氣爽,更加好心情的就對馬夫道:“去白家。”

重寧則上了二樓自己處理事情的房間,秦越似是早就在等着鐘芙出門,一溜煙的跑到重寧這裏仔仔細細的關住房門,臨關門前又探着腦袋往外瞧了一瞧,才殷勤的跑到鐘寧跟前,“小的這幾日只等二小姐出門,才能與三小姐見面。”

“發生了什麽事?”重寧故意甩給秦越臉色,喜怒明顯,“收了我的錢,這麽久都不見你有什麽動作,反而叫那人得意的,你究竟能不能成事?”

“小姐別急,我今個就是來給小姐送些東西,保證二小姐栽個大跟頭。”

“哦?”

說着秦越就從懷裏小心翼翼的拿了一些紙契來,遞到了重寧跟前。

重寧問:“這是什麽?”

“是鐘芙給對手酒樓下毒的證據,成安藥鋪的掌櫃,酒樓的夥計等都在事發之前收到一筆錢,我買通了錢莊的夥計,謄錄了一份,你看,這賬可都是從鐘芙自己的賬面上走的,分明是收買用。”

重寧故作大吃一驚,“可之前不是說……是大姐下的毒麽?”

秦越聲音放低,“原本我也是不知道,後來因着一些緣由知道真相,前世大小姐待我不薄,我就開始收集證據,如今拿出來也算是告慰大小姐的在天之靈。”秦越拿袖子作勢摸了把淚,主仆情深的模樣。

重寧擡眸的一瞬間簡直是惡心到了極點,眸底暗湧着冬季潮水般冰寒的冷意,當初若沒有你推波助瀾,我又怎麽會慘死?

秦越似乎想到什麽,收了情緒,壓着桌上的證據不肯往前遞送,道:“小姐,我今個拿出證據可是賭了身家性命,還望小姐給小的保密才是。”

“那是肯定,我一定為秦大廚保密才是。”重寧瞧着一眼證據,伸手将她壓着的東西拽住一角,秦越眯着眸子思量一下,還是松開了,重寧微微一笑,開始瞧那證據。

秦越看着拿着證據正在沉思的重寧,露出狡黠的詭異笑容,他只要靜靜的坐收漁翁之利,無論事是重寧敗,還是鐘芙敗,他都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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