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許氏,我的孩兒不能白死,你一定會遭到報應的,我詛咒你生前千刀萬剮,一身膿包,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斷手斷腳……”一道尖銳的聲音從褚玉苑裏傳出來,向來說話聲調都不會大的夏氏喘息着扒拉着門,房門從外面用厚厚的大鎖牢住,夏氏用勁的拍着,像是瘋狂了一般。

許氏還沒從今個的驚訝中緩過神來,臉上的慘白可見餘色,這會兒的從門縫裏看見夏氏一雙發紅的怨毒眸子,聽着句句發狠的詛咒,心中猛然一顫,竟讓她說的又心慌了起來,許氏嘆息一聲,強壓下那抹不安,“你個騷狐貍精,還有臉說別人。竟然背着老爺跟野男人私通,還懷了野種,誰的?”

“啊呸,你真在乎老爺啊?老爺身上的毒是誰下的,你以為別人都不知道麽?你一次次的想毒死老爺,最毒婦人心,天下沒有比你更毒的女人了。你現在恐怕在老爺眼裏就是一條惡心的寄生蟲,寄生在鐘家,喝鐘家血,吃鐘家肉的,早晚這些都是要吐出來的。”

許氏臉上閃過一抹心虛,眼角眉梢染上擔憂,她是想着奪了家産,坐上主母的位置,可從來沒有想過害老爺的,那些致命的毒藥都是芙兒弄的,正如夏氏說的,這些老爺只怕都誤會了,都成了她的主意,許氏一想覺得自個也是冤枉,卻一時無言以對。

夏氏哈哈一笑,許氏氣的身子發顫,說着就命人打開鐵鎖,她不進去扇那賤人幾耳剮子,無論如何也是無法平靜的,許氏站在外面聽着開鎖的聲兒,抿唇咬牙,憋足了勁兒道。

“娘,不至于跟這瘋女人怄氣。”去送大夫的鐘芙這時候折回來,趕緊的又重新命人将鎖鎖了起來,并将許氏拉到無人的一邊。

許氏一蹙眉頭,覺得芙兒有些奇怪,不解之後顯然有些不滿鐘芙的阻止,“為何娘就嘔不得這氣了,現在整個鐘家都是咱們的了,還怕她作甚?也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把夏氏那賤人也軟禁起來,就該把她肚子的野種打掉,揪出奸夫,然後再趕出鐘家。”

鐘芙臉上凝着精明的算計,語調慢悠悠的,“剛才大夫說了,夏氏身子太弱,這要是磕磕碰碰的滑了胎,可就是一失兩命的事。”

許氏還在氣頭上,痛快的笑了出來,“噗,那正好,死的幹幹淨淨的。”

鐘芙突然瞪過去一眼,“娘你怎的越來越糊塗了?”

許氏被女兒一說登時有些怒了,取了帕子抹淚,“芙兒當了家,連做娘的都要受氣不成?”她一邊哭訴一邊暗暗斜着眸子觀察鐘芙的神色。

鐘芙覺得自個的事越來越頭疼了,眼前的娘親就是個鼠目寸光,只知道內宅鬥的女人,也不想想長遠的利益。

而她卻是個生意人,出外在乎名聲,入內還要嫁人,這幾日黴運連連,入獄不說,本不想這樣奪了鐘家的,在她設想中應是一步步吃死了鐘家後,再不知不覺毒死鐘鴻飛,對外道是爹爹因着鐘寧的下毒,久病不愈,終是駕鶴西去了,最後再盡一番孝道,粉飾太平,豈不妙哉。

可重寧的出現,卻讓這個計劃變的搖搖欲墜,甚至讓她差點摔死,現在是奪了鐘家的權,卻壞了名聲,重寧淨身離開鐘府,鐘芙心中冷笑,可不會這麽簡單就放過她。

雖然剛才已經告誡過下人敢亂嚼舌根的就亂棍打死,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密牆,她這回入獄就是最好的說明,幸而使了不少銀子進獻給丞相大人,才被放了出來,一想到苦苦套來的白家家産全給了上頭,就覺得可惜,咬牙一聲呵斥,“娘,在我面前您能不裝可憐了麽?還嫌我身上背的命案不算多麽?總之府裏最近不能再出任何的人命了,我需要挽回名聲,都安靜着點,也免得賀家拿這件事做文章,又來退婚。”

“我現在就要去一趟賀家,娘你安生着一些。”說完鐘芙揉了揉眉心,身上又開始隐隐作癢,心煩意亂的離開了。

許氏抹開帕子,哭聲戛然收起,看向鐘芙的背影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緒。

重寧被逼出鐘府,蕭長珩第一時間得了消息,親自安排壇九去接,順道的連桃兒,杏兒也一并帶出了府,安排在宛城的一處客棧,原本該回楊蓉那所宅子住,蕭長珩和重寧都覺得不妥,“還是住在客棧吧。鐘芙怎會那麽輕易放過我,只怕住在娘那裏惹了麻煩,再者她受不了驚吓,不能讓她知道我現在的境遇。”

蕭長珩抿唇點頭,“這裏也不太安全,我讓人在你屋裏設下一些機關,你且也小心着些,別觸動了去。”

“知道的,長珩,早些歇息吧。”

蕭長珩淡淡嗯了一聲,出了房門,臨關門前,他溫柔的寬慰了一句,“阿寧不必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重寧勉強笑了笑,“但願如此。”

幾日來鐘芙毫無行動,倒是開始施粥救濟流離之人,改善名聲,氣的壇九每次打聽回來都跟桃兒一唱一和的罵鐘芙是個僞善的毒蠍子。

這廂,重寧跟蕭長珩并沒有心思去理會,兩人已經商量着要離開宛城,前去京城和風伯彙合,若鐘芙在京中有後臺,那就必須掐斷,否則重寧想奪回鐘家就是無望,蕭長珩自然同意重寧的想法,打算跟着一起去從長計議,兩日來重寧吩咐杏兒和桃兒去置辦了一些去京中的東西,她則去楊蓉那扯了一個善意的小謊,道四喜樓太忙要去幫襯着,不能常來看望了,楊蓉自然寬心,還囑咐重寧注意身子的。

這日天空灰蒙蒙的,烏雲像是要從上面墜下來一般讓人覺得壓抑,秋日的雨一場比一場寒冷,蕭長珩給重寧披上禦寒的大氅,兩人一同登上馬車,杏兒和桃兒非要跟着去京城,重寧覺得兩人跟着也是不錯,安排他們二人坐在後面的馬車,後面裝着一些吃食和衣服,被褥,宛城和京城離的不算遠,約莫也得五六日的行程。

行到夜晚,天空似乎是醞釀了很久,下起了瓢潑大雨,地上泥濘一片,馬兒踩在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嘶鳴,躁動不安的樣子。

“公子,咱們不能走了,馬車會受不住的。”

“找個落腳的地吧。”馬車裏傳出淡淡的吩咐。

周圍黑漆漆的,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壇九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破舊的寺廟,取了傘先接兩位主子下馬車,随即去接了另外兩個丫頭,壇九拉着桃兒一起說去外面找些生火的木材,杏兒留下來照顧二人,寺廟寒風一陣陣的吹着,蕭長珩為她重新緊了緊大氅,“冷麽?”

重寧搖搖頭,心裏有些隐隐不安,蕭長珩手執火折子去前面看看可有坐的地方,剛一轉身,“嘭”的一聲悶想響,重寧睜大了眸子,一根箭擦着她的背脊而過,釘在了身後的柱子上,輕輕顫動,若不是她彎身拾取東西,那箭就穿着她的身子而過了。

蕭長珩眼疾手快,吹熄火折子快速的踢過去一個破舊不堪上供用的木桌,橫在重寧跟前,拉上杏兒,三人一起躲在裏面,只聽到嗖嗖的箭聲,恐怕那木桌子都快成了篩子了。

箭聲剛一停止,就有緊促的腳步聲,一群蒙面黑衣人圍了進來,蕭長珩也不擔心,就在黑衣人圍上來的一瞬間,一群暗衛也帶刀悄無聲息的進來,将黑衣人圍住,頓時刀光劍影,厮殺一片,重寧始終被蕭長珩護在身邊,黑衣人漸漸弱了勢頭,但其中卻有兩個蒙面高手苦纏蕭長珩,他帶着重寧漸漸偏了下風,蕭長珩将重寧推到一處安全地帶,擋在前面和那兩人對決,将二人逼至廟外,黑衣人看情況不妙,帶頭的一聲哨響,齊刷刷的不再戀戰,開始撤離,影衛紛紛跟出去繼續追擊。

寺廟又變的安靜起來,杏兒驚恐的直哆嗦身子,重寧也好不到哪去,兩人見沒了動靜,依偎着出來。

“小姐,你沒事吧。”

“我還好,你呢?”

杏兒抖着音兒,“我也還好。”

重寧眸子一沉,“一定是鐘芙派來的殺手。”

“小心,小姐。”一道光影在說話間突然刺過來,杏兒一瞬間擋在前面,胸口立馬穿過一把明晃晃的利劍,杏兒嘴中含血,雙手抱住劍身,“快……快走……”說話間鮮血不斷從嘴裏外冒,杏兒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墾求着小姐離開,又似乎在說,能這樣替小姐死也值了。

“杏兒……”鐘寧痛苦的叫出聲,一咬牙哽咽着跑出寺廟,她不能辜負杏兒争取的時間。

阡陌殺人如麻,并沒有絲毫猶豫,一腳踢在杏兒的肚子上,趁此抽出利劍,杏兒痛苦的捂着肚子瞧着雨中漸遠的身影安心的閉上眸子什麽也沒再說身子軟綿綿倒了下去。

阡陌像是一個魔鬼一般,渾身散發着戾氣,拖着滴血的劍一步步的走向寺廟外面,雨水沖在阡陌的臉上,猙獰異常。

重寧始終是沒跑過阡陌,他故意折磨重寧似得,刺在她身上不少傷口,卻不肯刺向要害,披着的大氅已經在慌亂中落在半路上,此刻貼身的衣裳就像是開了花一般,染着血色。她痛的身子不住的顫抖,重寧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堅強一些,“是鐘芙派你來殺我的,你一直在伺機而動,先是派其他黑衣人調虎離山,引開蕭長珩他們?。”

“你害主人如此,早該死的,我現在就送你上路。”阡陌的聲音如他的人一般毫無溫度,并沒有回答重寧的探問,不過事實已經如此明顯。

劍劈着雨滴迅速刺過去,重寧盯着那明晃晃的劍尖并沒有恐懼,眸中卻是萬分的不甘,想到種種,一滴淚混着雨水滑落,她心中低低的喚了一聲,“長珩……”

一切轉變的太快,快的重寧都沒有及時回過神來,阡陌竟然倒在她的跟前,重寧挺直的脊梁終于松懈下來,面前出現的是那俊逸的熟悉面容,只來得及微微勾起嘴角,人便倒向了身後瓢潑的大雨。

蕭長珩一把将重寧摟緊懷裏,狠狠的揉在胸膛,雨越下越大,血沒入水中暈染開去,刺痛了雙眼,一聲嘶吼響徹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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