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宛城,四喜樓就像是浴火重生的鳳凰,生意紅火,客人絡繹不絕,重寧前期的經營改善很奏效,親自帶了秦越曾經的徒弟,那時候秦越只是做做表面樣子,不肯拿出真本事教授他們,可重寧不一樣,她覺得如果爺爺在世也一定希望每一道佳肴都能發揚光大,她将那些改良後的菜品細心的交給廚房的學徒,又挑出一些資質較好的重點培養,但是為了四喜樓的利益,也保留着幾道招牌菜的做法,那些湯汁,醬料都是重寧事先做好的,客人點單時,廚子直接用就可。
鐘芙站在二樓的窗戶旁,俯瞰着四喜樓外面紅火的景象,一波一波的客人迎進又送出,她突然咯咯笑了起來,爽快中又夾着恨意。
重寧給她開了一個好頭,這丫頭也是有點本事,不過最終還是她得了便宜,現在鐘家,四喜樓都是自個的,再瞥向四喜樓一處偏角,那裏搭了一個簡易的茅草篷子,小厮正在施粥,送被褥,天氣寒冷,流民們捧着破舊的瓷碗排着長長的隊伍,熱騰騰的白粥盛入那碗中。
鐘芙冷嗤一聲,都是群下賤的刁民,要不是重寧惹出那麽多事端,她也不至于折騰這些改善名聲了。
這時,有小厮突然推門進來,恭敬行禮,話語不多,手指上卻隐現出因着常年握劍練武才有的老繭子。
“阡陌找到了沒?”鐘芙冷語開口,紅唇繃着一絲緊張。
“沒有。”
“我雇你們有何用?都一個月了,連個人都找不到麽。”
那人依舊話語不多,“小的盡力。”
鐘芙擺擺手,讓那人下去,只覺得胸口一陣憋悶,她派去阡陌刺殺重寧,現在毫無音信,不僅不知道重寧的下落,阡陌也随之失蹤了,她隐隐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之前實在是太輕視重寧了,直到入獄出來,才知重寧心思沉穩,遠沒有她外表和年齡的無知蠢笨,加上竟然還會廚藝,将四喜樓爺爺的真傳都做的有模有樣,那是不是意味着重寧找到了爺爺家傳的食譜。
她這才派人去打聽了重寧進入鐘家前的生活,頗花費了一番時間,鐘芙讀着信件,仔仔細細,重寧的前面毫無作為,甚至常常還被叔嬸欺淩,直到去年的冬天……
而且重寧竟然就是尹老太太壽宴的那名主廚,鐘芙瞧到這裏一時沒有站穩腳步,後退時差點摔倒,那幾日的恐怖記憶席卷而來,她印象中記得鐘寧的鬼魂似乎在那幾日糾纏不止,手指陡然發涼,摸着打探過來的消息的信件,她陷入了深深的詭異中,好像一道深無止境的黑暗深淵,只一不小心摔下去,便會粉身碎骨。
手臂隐隐發病,痛癢無奈,鐘芙掀開袖子,一截白皙的胳膊上,流膿潰爛的傷口不見好轉,她越看越是心急,恨不得砍斷那醜陋的一截。
芙蓉糕、白玉簪子、鐘寧、重寧……
鐘芙在狂亂中将手臂的膿包再次撓破,臉上猙獰躁動,簡直就像一個瘋子。
……
這一月來,重寧的傷好得差不多,杏兒也恢複得差不多,只是當時受了驚吓,變得不怎麽愛說話,大多躲在屋子裏,重寧看着心疼,最後同意了容缙的提議,在其傷好後讓其父母将人領了回去,臨走時,還在杏兒的包袱裏藏了一包銀子和她的賣身契。
桃兒念着一同跟去的壇九,時不時就走了神地看着外頭,等着那邊傳來的消息。重寧瞧着,本想打趣的心思轉了轉,亦是跟着起了幾分思念,只是念頭一起,重寧便給自己找了事兒做。
楊蓉最近喜歡吃螃蟹,重寧連着做了幾日,今兒翻個花樣,做個蟹柳豆腐粥,挑出來的蟹肉和魚糜加些調料制成蟹柳,切段,豆腐切塊,燒開足量的高湯,加姜末略煮上片刻,再放入大米飯、豆腐、鹽等調味煮上一盞茶的功夫,最後倒入蟹柳拌煮一會兒即成。
蟹肉鮮美,豆腐滑嫩,小火炖煮,更是入味。桃兒機靈地盛了大碗配上一碟小茶糕颠颠給楊蓉送了去,重寧被留在小院兒裏,自己捧着一碗卻沒什麽胃口,梧桐瞧見嘆了口氣,走過來陪着她一塊兒坐下。
“在擔心蕭公子?”
重寧與她對視了一眼,悶着點了點頭。
“聽阿缙說他那師兄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別瞧着一副悶葫蘆樣兒,經常一聲不響地把人坑了,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前陣兒看你忙四喜樓的,挂心的很,現在四喜樓好不容易恢複人氣,又落回人家手裏,你就不擔心她又給折騰散了。”梧桐是真不明白她究竟想的什麽,又是受傷,又是躲着的,想幫都使不上力的感覺,別提多操心了。
“鐘芙還舍不得。”重寧淡笑着道,她不想看到四喜樓衰敗,而鐘芙舍不得那利潤,有她鋪好的生財路,鐘芙怎麽會胡來。随即一頓,沉了神色鄭重開口道,“梧桐姐,我現在要做的事有我的緣由,等事情了結,我會都告訴你,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麻煩你幫我瞞着我娘。”
“我知道分寸。”梧桐無奈地嘆了口氣,随後似是想到什麽,開口打趣道,“嬸子這會兒估計也顧不到,嫁衣過不了多久就完工了,我瞧過,好看得緊,還讓我幫着敲敲邊鼓,你們什麽時候……”
重寧聞言臉上一紅,想到遠在京城的某人,不知做了什麽讓二老都滿意,恨不得把她嫁了的,露了羞澀笑意,低聲道,“或許,快了。”
這日,京城飛鴿又傳來書信,由暗衛領頭悄悄送過來,蕭長珩培植的暗衛與宛城的眼線現在全歸重寧調遣,她撕開蜜蠟封好的信件,信中說道了京城現在的情況,他已經和風伯會和,果然鐘芙的靠山正是韋丞相,寥寥數筆,蕭長珩只字不提他的境況,後幾頁多半是些情話。
重寧捧着信暖心一笑,心底卻是深深的擔憂。
蕭長珩不說重寧也能感覺出來,他親自寫信的次數越來越少,京城那邊恐怕是兇險萬分。
重寧收了信件,眸光沉沉浮浮,對單膝跪在地上人詢問道:“風聲放出去了?”
領頭的暗衛道:“都依着小姐的吩咐做了,現在賀家那些叔伯聽說賀雲戟父子投錢的生意不見利息,正急着去賀家要錢,賀雲戟急的已經往京城送了好幾封信給主子,都讓屬下截了回來。”他将最新的信件遞呈給重寧,重寧一看,無非還是崔蕭長珩能否盡快兌現契約的銀兩。
重寧眸光深意,“繼續鼓動他們去賀國公府要賬。”
“是。”那人抱拳應聲,臨走前小心翼翼的,猶豫了一下終說道:“小姐,屬下覺得若是再逼迫下去,賀雲戟可能會向鐘府求助,若是那樣,與主子曾經計劃着破去二府的婚約的事情可能……背道而馳。”
重寧擺擺手,“我正是想讓他們二人重歸于好。”
領頭暗衛深深的蹙起眉頭,不敢再多問,拉門快步離開,很快消失在了院落李。
果不其然,賀雲戟收斂起了去花樓的次數,原本鐘芙去賀家求好,賀家一直閉門不見,突然就對鐘芙敞開了大門,鐘芙坐在馬車裏得意地笑了起來。
緊了緊厚厚的皮毛,嘴角忍不住再次勾起了笑意,她也對賀家投資生意的事情有所耳聞,當初不就是仗着這筆生意找到了生錢的出路,才趾高氣昂的想要退婚,如今鐘芙對賀雲戟一點感覺也沒有,不過是想要賀家的爵位,這對于是商賈的鐘家無疑是鍍上一層金子。
鐘芙如今終是覺得出了一口氣,踩着盈盈的碎步走進賀家,賀雲戟難得再次溫柔的笑着迎上鐘芙,“芙兒最近更是美麗動人了,可讓我好想。”兩人一進了屋子,賀雲戟就扒着鐘芙的衣裳親熱上去,吻向鐘芙的脖頸,鐘芙胳膊一擋,将她嫌惡的推開,連忙緊了緊領口,那裏也開始有有膿包潰爛了。
“芙兒近來身子不适,怕是服侍不了您。”她話語冷淡,不僅是心裏真的惡心賀雲戟這人,更是因為身子真的無法見人,現在厚厚的衣服下,別人不曾看到,每當她脫下衣物,都恨不得挖去自己眼睛,不肯見到才是。
“我想見賀伯父。”鐘芙陰冷的笑了笑,他賀家現如同那抽空的樹幹,只怕別人推一推就倒了,需要依附她鐘家才能活下去,鐘芙自然敢甩給賀雲戟臉色,賀雲戟臉上頓時浮現怒氣,隐忍着不好發作,喚了小厮領鐘芙去書房,他則氣的立馬轉身去了花樓,哼,他為什麽要聽爹爹的去哄鐘芙那個賤女人,而且現在傳言是鐘芙害死了鐘寧,賀雲戟一想到如此,就越發見不得鐘芙了,要不是爹爹讓他為了銀子忍讓,這門婚事無論如何也不想繼續了,是的,不能繼續了。
回到賀國公府,已經夜深人靜,賀雲戟喝了小酒,微微醉熏,小厮扶着他來到賀老爺的書房。
賀群興先是嘆了一口氣,瞧着自家孩兒竟然有些愧疚,最後還是清着嗓音道:“雲兒,你與鐘芙的婚事已經定下,就在入冬之際,也是快了,明個府裏便開始準備。”
賀雲戟一驚,從椅子上站起來,頓時酒醒一半,“不是說只是先緩一緩關系,讓鐘家借給我們錢還了叔伯就好。”
“我也是沒想到鐘芙這小輩竟是如此精明一人,只道成婚後才會将全部銀子給咱們賀家,她開出的條件極好,若是娶了就當做嫁妝不用還了,就委屈你一下,先娶了進門,爹爹以後多為你納幾房侍妾。”
賀雲戟一聽,頹然的重新坐回椅子,半晌,也只得喃喃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