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小樂不靈活地挪動着自己的身子，雙手慌忙地左調右試他的領帶，我連忙在鏡子前幫他重新整理了一下畢業袍服。他看着鏡中的我們，傻笑問道，“我今天美嗎？”

“你一直都那麽美”。

“當然，我小學時曾被人誇過是美男子呢”，他驕傲道。

看着他清純的笑容中多了幾分成熟。一年半過去了，他長大了。

我開車送他到學校門口。一路上，他一直在跟父母報告人在哪，他們應該在哪等他，一會又急忙地發着微信，告訴同學們要在哪集合，該在哪一起合照。

校園門外擠滿了人流與車龍。遠處望去，一排排畢業服像極了黑色的汪洋。要不是五顏六色的領帶穿插其中，我還真以為自己來到了極其陰郁的葬禮上。

不，我不該怎麽說。今天是尹樂值得慶祝的日子，我怎麽能把他那麽幸福的一天幻想成自己葬禮的一天呢？

我将車停靠在一旁，幫小樂開好車門，好讓身披大袍的他下車。

豔陽夏日的高溫下，裹着厚厚衣裳的同學們仍舊面色不改，在親朋好友的陪伴下嬉聲笑語，即使汗流滿面，有些女生的妝容早已化成一團。

小樂從遠處就看到了一群自己同專業的同學，他被一群女生圍繞着，像是萬花叢裏的綠葉，格外清新脫俗。正當他們聊得興起時，小樂看了過來，揮手示意我過去。

小樂讓我帶上他的單反，幫他和這群同學在校門的綠林外拍一張合照。照片中的他像是被繁星簇擁的星球，笑容是如此地耀眼。

正當我對拍下的照片沾沾自喜時，他害羞地介紹起我，讓我有些意外，“這是我男友。”

我只聽見女生們恭喜般地尖叫和祝福，并向我們投來羨慕的眼神。我也跟着害羞，尴尬地笑了，“大家好，初次見面，希望尹樂這四年來沒給大家闖禍。”

其中一個女生似乎跟小樂關系特別好，她激動道，“我沒想到我們的樂寶終于嫁了，我們從同班到現在，一直希望他能遇到一個對他好的人，他的夢想成真了都！”

另外一個女生假裝哀傷道，“你們倆真是存心來虐我們這群單身狗吧！”

“你少裝了，你還單身，你男友不是在那頭嗎”，這群女生在自顧自地嬉鬧。

我和小樂對視一笑，眼裏閃爍着對命運安排我們相遇的感謝。

一個女生興奮地繼續道，“你們倆快站好，我來給你們拍個照！”，其他女生也跟着起哄，周圍的人似乎也想湊熱鬧，往我們這塊望去。

我和小樂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對方，忍不住笑了。他問我，“你想要我們搞怪點的，還是甜蜜點的？”

我故作神秘地繞到他身後，靠着他耳背低語道，“都要”。

我和他擺出各種古靈精怪的姿勢和鬼臉，等到女生們不耐煩時，她們終于在一旁喊道，“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我突然想起和初戀拍畢業照時，我們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彼此身旁，然後露出看似幸福的笑臉。分手後，我好像連那張照片也扔了。只是，記憶并不如照片，說扔了，就能忘了。

正當我們想親下去時，小樂突然間看到了他父母的車停在了前方不遠處。他趕緊縮開了我緊牽他的手，對女生們說了一句，“我父母來了，要幫我保密哦。”

女生們識趣地比劃了“OK”的手勢，“回頭照片發你。”

他對她們笑着比劃回“OK”的手勢。

我原本興奮的心情突然間變得有些失落，不知是因為他父母到來，還是他突然間的臨時退縮。

他笑着抱歉道，“晚點我在和你拍，我父母就在對面。我就按昨晚商量的那樣，把你介紹給我父母。”

我點頭示好。

初見小樂的父母，也許正如小樂初見我父母般緊張。但我的閱歷與年齡優勢似乎讓他的父母察覺不到這些問題。

小樂滿臉微笑地望向她父母，張嘴時，像是很自豪地介紹他‘另一半’，也像是故作輕松地僞裝他內心的緊張。

“爸、媽，這是魏軍，我工作上認識的朋友，他今天特意請假過來幫我們拍照”。

他的父母禮貌性地對我微笑，并主動和我握起手，“魏先生你好”。

“您好，您好。”

她母親似乎更願意跟我聊天，“希望我們家尹樂沒給你造成太大麻煩，別看他像孩子一樣幼稚，其實他還是挺懂事的。”

“是的是的”，我連忙笑着點頭，“他真的很乖，也很聰明，做事又勤奮。肯定是跟您們學的。”

尹媽和尹爸相互對視地笑了起來，“哪有哪有，只要你不嫌棄我們家小樂就好了。他能在工作上認識到對他好、能對他成長有幫助的人，那是他的福氣”，尹媽樂呵呵道。

我和小樂互視一笑，暗示着此次會面的順利。

我們一同走進了校園裏，我開始幫小樂和他父母拍起了照。看着相機裏的圖片，我不禁有些羨慕和感傷。當年我父母并沒有前來與我拍攝畢業照，一是因為出櫃的鬧劇讓我們之間産生了隔閡；二是，我壓根就沒邀請他們來。

小樂像是注意到我的落寞，他示意他的父母繼續向前走，他大汗淋漓地跑向我，笨拙地撩起學士袍，從褲兜裏拿出紙巾給我擦汗，順便問道，“照片拍的如何？”

我嘲笑他道，“美是美，但你的頭發…”

“有嗎？”，他一邊幫我擦汗，一邊用手拍打着自己的劉海。

此時，我看見他的母親正往我們的方向看去，小樂仍在幫我擦試着臉上的汗水。我連忙奪過他手上的紙巾，“你父母像是要喊你過去。”

他急忙回頭大喊，“等我一會。”

小樂再次望向我，“對不起啊，今天你可能要受點委屈。我先過去了。”

“沒事，你快過去吧。”

看着小樂奔向父母的樣子，我有些觸動。他似乎和家人的關系很融洽，我不知道，自己的到來，會不會影響他與家人的這份情誼，正如他春節前對于我要帶他回家時的顧慮一樣。

我們快步走進圖書館，這裏的空調救了所有正在拍畢業照的人的命。

小樂早已讓他的舍友們在圖書館裏等他。我和他的舍友們有過數次面緣，所以和他們只是禮貌性地交換了微笑。大家對我和他的關系算是心知肚明。

“卡嚓卡嚓”拍完照後，小樂又開始對他父母介紹起他的舍友們。

在這閑暇之際，我無意間發現了一雙凝視我的眼睛，是一個長得特別陽光的短發男生，身穿淺藍領帶的畢業袍。只見他對我邪魅一笑，頗為面熟。

人有三急，我把單反還給了小樂，讓他和他父母在圖書館裏轉轉，自己先到廁所解決私事。

這時，那位男生也跟了過來。他似乎有意尾随我其後。我停下腳步，後面的腳步聲卻步步逼近。直到他開口時，我才模糊想起他是誰。

“你難道不記得我了嗎？”，他輕聲問道。

我看着他有些熟悉，但也只能搖了搖頭。

“還記得三月份春季招聘嗎？你是我其中一個面試官。”

我這時才想起，這個男生曾面試我們的公司，不過很遺憾的是，他落選了。

“你好，不好意思，腦子不太好使，那時面試見了太多人。”

“沒事”，他似乎有些失落，“反正你也沒記起過我。”

他話裏有話，我似乎覺得，這個男生，不僅僅是來了我們公司面試那麽簡單。

“你還記得，一年多前，你在軟件上問我約不約嗎？”

一年多前，難道是我知道結果後，想報複圈裏人然而瘋狂留下信息的那一次嗎？還是在我去檢測中心之前？我完全沒印象了。我只知道，只有小樂搭理了我。

他步步逼近道，“而且那一天，我出來赴約了，而你人卻沒到。”

我依舊記不起他，“什麽？”

“你真的忘了嗎？七月十四號那一晚，你說好我們要在錦江都城見面的”，他突然冷笑道，“可你突然爽約了，我等了你一宿”。

我似乎有些印象，但我依舊無法認得眼前的男子，是我曾經想要約炮的對象，“不好意思。我真的記不起來了。”

“你記不起，不代表我忘記。我還把我倆當時約炮的信息截圖了，都存了一年多了，沒想到還真能遇到你。”

他給我看了屏幕上的截圖，這确實是我和他的聊天信息。他無意中翻出了一些我在軟件上的照片。那确實是我。

我有些結巴，尴尬地笑了，“不好意思。我…我真忘了這事。很抱歉，當時可能被什麽事情耽擱了吧，沒能去赴約。”

他冷漠地笑道，“算了，這事都翻篇了。我只是想跟過來，确認一下，你是不是當初的那個人。”

“那你現在确認完了，可以走了吧？”，我內心有些莫名的不安。

他突然間步步逼近我，左手伸向我的□□，□□地笑道，“沒事，反正，我們現在不也是獨處着嗎？不如我們現在來一發吧，彌補當初未能實現的遺憾。”

我被吓得往後退，“你要幹嘛？”，右手想要阻止他。

不知是否天意弄人，小樂正好要來廁所找我，卻讓他碰到了這個畫面。

我驚訝地望向他，尹樂也有些驚恐地看向我倆。我本想開口說話時，小樂先開口了。

“你…”，小樂看向我，“你們…”

男生看着我，鄙夷一笑，“這是你男友吧？”，然後看向小樂。

“是的”，我連忙甩開他的手。

“呵，不也就那個樣子嗎？”，男生不屑一笑，識趣地離開洗手間，出門時還故意撞了小樂。

小樂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僞裝了一個微笑，“我…我只是過來看看你，想告訴你…我們打算去吃飯了，本想帶你過去”。

我連小便都來不及上，急忙拉着想着逃走的他，“小樂，剛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他故作淡定，語氣異常冷漠，“沒事，你先忙吧，等下我們先去吃飯，你下午還要上班…”

我知道，他現在肯定是假裝大方，心裏的醋壇子早已滿到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