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昔年舊事重提,仍難釋懷。
謝宜并非動情,皇帝又可曾真心,陛下真的知道他在等誰,等什麽嗎?
養心殿的光線比往常晦暗幾分。
“臣參見陛下。”
皇帝擺擺手,謝宜随之起身,他走到離皇帝稍近的地方,站定。
皇帝的手清瘦骨感,勻稱纖長,像一把玉筷,說不清美與不美。
那雙手給謝宜摘過花,題過字,刻過印章,結了同心扣,種下相思樹,又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批着折子,指點江山,做皇帝該做的事。
多少個日夜過去,一棵幼苗吸吮雨露陽光,長成枝繁葉茂的大樹,常常在樹下閑坐的人生了白發,內裏也幹枯的同樹皮一般,挂在樹上的同心扣舊了便換新的,新的舊了再換新的。
直到樹死,緣分便随着了結。
謝宜聞到淡淡的藥味兒,他目光垂落,皇帝偏過頭輕輕咳了兩聲,蒼白的臉頰升起幾絲血色。
皇帝病了,顯然不是冬日裏常發作的咳疾。
他垂手而立,禀示大皇子殘黨最新的消息,十多年來這些人幾乎銷聲匿跡,若不是碧雲宮案,誰也想不到這些人藏的這麽深。
皇帝派他暗中追查,謝宜循着蛛絲馬跡抽絲剝繭,終于摸到了一些邊角,順着往更深處探,卻始終抓不到主謀。
“主謀?”
皇帝眉頭輕攏,嘴角挑着淡淡的冷笑:“朕記得趙瑢身邊曾養着一個方士,叫做彭光,頗有些心機手段,也就他對趙瑢還算忠心耿耿。”
當年樹倒猢狲散,大皇子被誅殺,臨陣倒戈者不知凡幾,只有此人賊心不死,妄圖抓住輝月逼皇帝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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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此人。”謝宜将自己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皇帝,此案查到如今差不多已經水落石出。
皇帝靜靜聽着,本欲開口,臉色突然白了起來,他猛的咳嗽了幾聲。
謝宜神色一變:“陛下!”
“無事。”
謝宜看起來似乎忍了又忍,他望着皇帝:“陛下,您沒有說實話。”
皇帝神色微愣,繼而面沉如水:“太傅何出此言。”
謝宜看着皇帝堪稱冷厲的神色,躬身慢慢跪下道:“陛下,請以聖體為重。”
皇帝啞然失笑,他嘆了聲,口氣平平常常:“朕知道。”
那雙眼星澤暗淡,無期無盼。
謝宜默然不語。
皇帝靠着圈椅,一只手搭在案上,一只手籠在衣袖收于腹前,沒有被剛才的對話打斷思路,他沉思着,突然問道:“太子西南剿匪之行,太傅以為如何?”
謝宜沉吟片刻:“逆黨分作兩派,互不幹涉,但皆意在太子殿下。”
皇帝知道謝宜有所保留,于是道:“朕着人放出風聲,其中如何調度太傅可自己定奪,無需回禀。”
皇帝點明了意思,用太子作餌,等候時機,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謝宜鎮重道:“臣必然護太子殿下周全。”
皇帝點點頭,此事交給謝宜去辦最為穩妥不過,他沉吟的時間略久,謝宜的目光投向博物架,那裏收着一副棋,早些年皇帝總愛留着謝宜,下棋是最合适的由頭。
皇帝看到只是笑笑:“說起來,太傅大婚時朕并未親口祝賀過,你我多年君臣,是朕疏忽了些。”
皇帝說:“尋常人家,所期所望簡單質樸,不過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朕如此願,太傅亦如是。”
他是皇帝,若是不想留一個人,誰也奈何不得,既不能質問,也不能苛責。
謝宜躬身告退。
作者有話要說: 短小(つ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