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的倒下太過突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這不是昏迷,只是整個人劇烈的蜷縮。王傑希右手死死地抓着心口上方,葉修差點被他拽倒在地,碰到他手腕時,那驚人的熱度燙得他縮了一下,随後便感到下雨般的汗水打在手上。
葉修三兩下脫掉他的外套毛衣,一把撕開了最裏面的罩衫,左胸口靠近鎖骨的位置,赫然橫着兩枚蛇咬的齒痕。
原先只是略有紅腫,現在兩枚齒痕就如活了般,向外鼓出,還在不明顯地跳動着,顏色也變得紅豔。王傑希全身都在抖顫,汗水從每個毛孔裏瘋狂滲出,控制不住要蜷成一團,手也松開了葉修的衣服要去抓地面,他勉力擡頭看了一眼。
那一眼是清明甚至嚴酷的,葉修快如閃電抓住了他的雙手,用毛衣緊緊捆住,又在他的罩衫上撕掉幾條布,将他的十指硬分開用布裹緊。他正面抱住了王傑希,将他被捆緊的雙手套過自己的脖子,甩在背後,壓着聲說:“誰包裏有止疼藥?”
很少有人聽過葉修用這種近似低吼的口氣說話,張新傑開口:“我的包或箱子上有姓名電話貼紙,找到之後,箱子的箱蓋拉網內,或者包的內襯袋裏,應該放有鹽酸曲馬多片,但我只用過它緩解胃痛,對這種不明原因突發的疼痛,效果不好說。”
他一只手也按在了右邊小腿上,像壓抑着什麽。
幾個人快速去翻在場的箱包,另幾個人站起來向放行李的地方跑,大家的表情都變了。周澤楷雙手各抓着另一手的手腕,方銳揉着後脖子,黃少天使勁甩着左手大拇指,葉修問道:“你們都覺得疼?蛇咬的地方?”
周澤楷默默點頭。
李軒的神色很不好:“不是很疼,但也不舒服,很……那感覺形容不來,就跟那傷口是燙傷似的。”
他的神情間還有一絲尴尬,在場光線極暗,倒是沒人留意到。葉修揚聲問:“小肖?文州?”
“我有一點感覺,但是比較輕,習慣了可以忽略的那種,肖隊跟我差不多。”喻文州的聲音從稍遠處傳來,他和肖時欽堅守觀察蝙蝠的位置,沒有挪地方,“會不會是距離遠近的關系?”
“所有人離開我和王傑希二十米。”葉修下令。
黃少天冒着加劇的疼痛跑過來,塞給葉修一盒藥片。王傑希側過頭,讓葉修可以方便地把藥喂進去,方才他一直咬着葉修的衣領。葉修微微一僵,透過緊貼的身體感覺到了什麽,但他平靜依舊,沒有移動身體也沒有說話。
“葉修,”王傑希說,齒間漏出模糊的笑意,“其實你也很尴尬吧?”
“王大眼你這個瘋子。”葉修罵。
“蛇毒居然有這樣的特性,真是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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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一點了?”
“嗯。”
“我去這什麽藥,回頭興欣人手一份。”
“沒那麽快見效,我想是疼痛只有最初的一陣,時間過了。”王傑希說,慢慢将雙臂收回來,“葉修,解開我的手吧。”
葉修點頭:“你一個人待會兒?”
王傑希很嚴肅地說:“我覺得這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事,感覺增強了,而不是減弱。你們最好再集體出去探一次路。”
“滾吧你!”葉修把他推開。
王傑希淡淡地瞥了一眼他的下身,問道:“你是受蛇毒的連帶影響,還是受我的影響?”
二十米外傳來好幾陣驚心的咳嗽聲。
“你說呢?”葉修淡定地說。
望着王傑希一個人默默走遠,還帶走了一包餐巾紙,各人心中不知有沒有草泥馬奔騰而過,葉修脫下汗水濕透的外衣,行李裏衣服還有不少,他随便抽出件還算合身的換上。
所有人拖着步子,慢騰騰圍攏過來,葉修沖他們招招手:“快來快來,看看文州他們觀察得怎麽樣了。”
一半人的臉色十分精彩,另一半人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他,葉修視若不見,掃視了一圈:“都完事了沒?”
咳嗽聲又響起。
“大驚小怪者自重。”葉修說,“多大點事,看把你們吓的。”
咳嗽聲更加響亮。
“看開點,本來是要到醫院打一針血清,或者換血才能解決的事,現在撸一發說不定就解決了,多好。”葉修說,“當着人這都不是事,撸啊撸的就習慣了。”
有人已經咳得快要斷氣了。
“葉修。”喻文州喚了一聲。
他的語氣很溫和,很平淡,幾個人卻莫名背上一涼。
“你來看看這幾只蝙蝠。”
肖時欽的臉色也算不上好,以他的性格,這個算不上好已經是很不好了。方銳誠惶誠恐地伸了個頭:“蝙蝠死了?”
“滾滾滾!”
“你死了它都不能死!”
烏鴉嘴被暴力鎮壓,衆人一窩蜂擠在紫色的包周圍看蝙蝠,肖時欽皺着眉,不讓他們靠得太近。這種洞穴蝙蝠個頭比較小,突出的外耳下露出小而黑的眼珠,下肢細長,生滿茸毛的身體上,一對半透明的膜翼懶洋洋地皺縮着。葉修帶回來的這六只有一半被蛇咬過,一直蔫蔫的,但是此時此刻,它們看起來分外精神……
衆所周知,蝙蝠這種生物,只要不是正在飛翔中,那模樣一般都有點滑稽,尼龍網裏的三對蝙蝠都糾結成了一團,一只疊着一只,還有一對一起倒挂在包內襯上。它們下肢勾連,膜翼也纏在一起,一眼看上去,好像一只快被另一只咬死了。
“呃,”李軒說出了大家的心聲,“我覺得,有點惡心……”
“它們在幹什麽?”
“最左邊的那一組,就是兩只都被蛇咬過的,開始的最早,約兩分鐘後,右邊的健康蝙蝠和中毒蝙蝠跟進,又過了五分多鐘,中間的對照組也開始有反應,我不确定這個時間差是個巧合還是……總之我們絕對沒有人為幹涉,它們确實是一起,嗯,開始這樣。”肖時欽以一副分析比賽的架勢認真說着,手裏捏着的本子卻起皺了。
“開始哪樣?”
“互相撕咬?”
“不。”喻文州溫和平靜地說,“據我們長時間的觀察,它們在搞。”
大家目瞪口呆,這這這……這他媽蛇毒還能起到春藥的效果呢?
“你是說……”
一群人突然像被火星燎到一樣,彼此跳了開去。
“滾!”
“離我遠點!”
“殺了你!”張佳樂威脅。
“先別忙着對號入座,自動代入,精神同步,自掘墳墓。”葉修的煙又叼嘴上了,不過從他那飄渺虛幻的語氣上看,他也絕對不冷靜就是了,“看看它們搞完以後會怎麽樣。”
“別忘了,我們畢竟不是只有本能沖動的生物,是有理智的人類。”他補了一句。
好像就是要現場打臉,最左邊做得最久、同遭蛇咬同命相憐的那一組,終于像感到了疲乏,慢慢的腿不動了,翅膀不動了。衆人斂聲屏氣地盯着它們,希望能看到點正常的活動跡象,比如兩只玩命地向兩邊飛開,但是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它們還是一上一下地交疊在一起,一動不動。
“才一次就不行了?”
“持久力堪憂啊!”
“誰那裏有偉哥?來兩粒給蝙蝠兄弟意思一下?”
衆人議論紛紛,拼命想出點玩笑逗逼的話說,黃少天一語不發,找出那根曾經釘死蛇的英雄簽字筆,從尼龍網的網眼裏伸進去,輕輕捅了蝙蝠一下。
上面那只蝙蝠應聲而落,直挺挺地翻了過來,下面那只也被帶得翻到一邊,兩只蝙蝠四趾勾縮,一僵二硬,顯然死得不能再死,是不是X盡蝠亡,實在很難斷定。
衆人的臉全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