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B市,一間類似咖啡館的雅室,厚厚的遮光窗簾下露出鮮亮的綠植一角。舒晴拎起澆花水壺,細細給花木的葉子噴着水,門上傳來篤篤的敲擊聲。
“請進。”她揚聲說,迅速将噴水壺歸位。
腳步聲輕緩而有節奏,快慢一致,門輕輕打開,門無聲合上,衣帽架附近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個溫文有禮的人,耐心,細致,教養良好,估測非常沉得住氣。
會不會是又一個文藝悶騷男?
舒晴半惡趣味地想着,幾個月來,通過動作、表情、語言習慣等諸多細節猜測來人的大致身份地位,職業,受教育層次,已經成了繁忙工作中的一種小小調劑。就像算命者不批本身命,其實心理醫生不在工作狀态時,也不會處處揣摩別人的心理并作出針對性應對——太累了!許多心理學相關的職業者,在家脾氣并不和藹,對孩子的教育也未必多麽科學高端。
“您好,請問是喻先生……喻隊長!真的是您!”由于過度驚訝,女性的聲線微微拔高,又很快落下來,“我以為是重名。能在這裏見您一面太榮幸了,結束後我可以要求簽名嗎?用口紅簽在我的帽子上就好。”
話到末尾已經轉成了玩笑的口氣,最初的驚愕被一帶而過。喻文州笑了笑,順着邀請的手勢在沙發上坐下來。
脫去了外面的大衣,裏面的衣服是略微收腰卡肩的設計,襯得他的輪廓有些薄削。他從包裏掏出一個藍皮塑料文件夾打開,裏面整齊地夾着幾疊紙頁,有剪報,照片,雜志的內頁,還有不少手寫的零碎字紙,舒晴禮貌地沒有多看。
沙發與落地燈之間擺着一盆龜背竹,斑斑影子落在喻文州手上。那雙手骨節明晰,指甲修得幹淨整潔,一如從前指揮戰隊打比賽時,只是中指處的筆繭已漸趨成形。
“喻隊還記得我嗎?藍溪閣七團的清秋雨,一轉視角就掉向的那個,在系舟大大的調教下虛心認錯,堅決不改。”舒晴笑着,大方地伸出手。
“怎麽不記得,現在的姑娘都相當的彪悍啊。”喻文州開了個玩笑,“你比我大不多幾歲吧?這個年紀能有心理治療師資格,很厲害了。我認識的大多數只是咨詢師,沒有處方權。”
“一個彪悍,一個年紀,喻隊你一上來就連踩兩個死穴,戰友情呢?”舒晴作哀怨狀。
喻文州笑着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一晃眼這麽多年,哎,其實也沒幾年,但就是感覺過去了挺久。”舒晴感慨,“好懷念喻隊和黃少在的時候,那樣的藍雨。”
這個還帶些女孩子氣的女子,八賽季開始接觸榮耀,技術尚可卻方向感奇差,到最後也沒擠進藍溪閣的精英團。她曾一場不落地跟過藍雨十賽季的全部比賽,也收集了索克薩爾的所有周邊,季後賽藍雨被興欣雙殺,她抱着閃熒光的術士手杖模型在場下淚流滿面。
如果他告訴她,她并不在藍雨,而是首批加入興欣公會的小白玩家之一,還在公會工作了一段時間,她會不會診斷自己是妄想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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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對你說喊我副隊我聽着比較習慣,你會怎麽想?”喻文州問道,一成不變的溫和語氣,“你是會匪夷所思,還是會認為,這是一種問題心理。”
“副隊?可你一出道就是藍雨隊長吧好像,不是經副隊升上去的。”舒晴眉頭一挑,“确實有點奇怪,怎麽會喜歡聽別人叫自己副隊?介意講講嗎?”
“我們這就算開始了?”喻文州笑。
“百分之三十的客人只是想找個人聽他們抱怨,百分之三十的客人喜歡自說自話,不太關心治療師跟他們說什麽。一部分人喜歡不動聲色地自誇,而一旦當面誇贊他們,他們又像當面挨罵一樣渾身不自在,有人不甘心充當被表揚被引導的角色,有人似乎只是恐贊症,像寧願面對一千個敵人也不願迎接民衆歡呼的科裏奧蘭納斯。”舒晴說,“什麽樣的說話方式你感覺舒服,就用什麽方式,當成閑聊最好,不是說喊聲開始就要進入到某種狀态。”
“記住,除非必要我不會給你加壓,少給自己壓力。”她眨眨眼。
喻文州略一沉默,将幾份剪報和雜志內頁轉了個方向。
刺目的大标題挾着舊日的鮮明回憶撲來,舒晴皺起眉,就連她這個普通榮耀粉,也對那段混亂不堪的時期心有餘悸。
當年那件大事傳得沸沸揚揚,不提電子競技周報、電競時代這樣的專業報刊,各大電視媒體,平媒網媒都作了大篇幅報道,圈裏圈外一齊地震,無數粉絲聚在俱樂部門口抗議示威。全明星活動主辦方承擔了巨大的壓力,一度有傳言連全明星賽都要叫停。雷打不動的聯賽賽程破天荒延遲,整體向後推移了近一個月,即使後期縮短比賽間隔,第二屆世界邀請賽也趕得極為緊促。
——這或許是他們沒取得像第一屆邀請賽那樣的成績的原因?
被卷入這場風波的職業選手一律三緘其口,黃少天那種話痨,孫翔那種沒機心好套話的,都沒讓記者從他們嘴裏挖出什麽猛料。聽說還有幾家俱樂部高層與當家選手發生了沖突,沒有惡劣到一拍兩散,但聯盟那一陣氣氛也十足吊詭,人心惶惶。
如今當事人之一的喻文州主動提起,舒晴幾乎按捺不住好奇。她飛快收起了多餘的情緒,在曾經的老隊長面前,拿出最專業的态度就是最大的尊敬。
“你做過夢嗎?夢見自己是另一個人,過着另一種人生,不,并不是說現實中是北方人夢裏就成了南方人,你還在同一個家庭出生,有同樣的父母,住的小區甚至也相同,但小時候玩得最好的朋友是隔壁的大毛而不是街對面的小明,上的小學還是同一個,但以前的同桌成了你的後桌……許多細小的軌跡似是而非,不僅如此,在關鍵的轉折上有了一點兩點變化,整個人生也許就不一樣了。”
“比如?”
“比如,”喻文州和氣地說,“很多人都知道我手殘,訓練營時期選拔回回墊底,踩着線勉強過關。我不是不想做的更好、更穩妥,實在是拼盡全力,也只能達到這個水平。”
“嗯……”喻文州的過往并不是秘密,一些事被他拿來激勵訓練營的少年,被人問起也從不避諱,粉了他這些年的舒晴當然知道。
然而聽他本人這麽說,時隔多年,仍有一絲酸澀自心頭泛起。
“有沒有想過,假如有一次我沒踩到那根線,從線上滑落了,會怎麽樣?”
“可是,這樣的事畢竟沒有發生。”
“其實很簡單,一次手滑,一次失誤,一次運氣不好,就可以讓我的人生軌跡全然改變,別人或許有一個容錯區間,但我沒有。”喻文州平淡地說,“這件事對習慣了藍雨戰隊構成的你,可能是大事,但如果在當年,一個訓練營學員被淘汰,不會有任何人記得,那一個沒有我存在的職業圈,對你們來說可能才是常态。”
“但是那只是假設。”舒晴強調,比必要的語氣稍強了一點。
喻文州微微一笑。
“問題就在這裏啊。”他說,“在你們所有人眼裏,我幸運地踩上了那根線,幸運地一直走到最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已經摔下來了。”
“想象一下,你認識的還是那些人,那些人也認識你,但這個你和他們認識記得的你,并不能完全嵌合,像同一批烤出來的面包總有細微差異,你記憶中的世界也和所有人不一樣。”喻文州說,“麻煩就在于,你不認為他們是錯的,也不認為自己的記憶有錯。”
舒晴嘴唇動了動。
“是不是覺得可以初步診斷了,清秋?”喻文州笑,“臆想,妄想,精神分裂,我适合哪一款?”
“不,我并不會這麽想,您小看了一名心理治療師的專業素質。”舒晴說,不知不覺中又回到敬稱,“換成一個小孩子,或一個青春期少年,也許我會有別的想法,他們總是不厭其煩地強調自己遇到的問題的獨一性,自己心理、身處環境的獨一性,不允許我用對待同樣狀況的說辭來對待他們,而事實上,每個人沒有那麽獨一無二,相似的心理問題,許多人都會遇到。但您的情況顯然不同。”
她輕輕翻着桌上的剪報,相關資料被整理得很齊全,很仔細,連娛樂小報上的誇張推斷都有,保存完好并未泛黃的紙張下,有一份封在透明塑料膜裏的舊報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是一張很久很久以前的報紙,紙質粗糙,邊角破損,焦黃的表面已然泛黑。從報頭略模糊的印刷字可以看出,這是1924年4月19日的《晨報副刊》。
“我本來想淘同一天的《申報》,可惜出手晚了,只淘來了這一份。”喻文州說,“按你說的,在我的敘述過程中,你會假定我說的全部屬實,我的心理也是當時狀态下真實的心理,那我就談一談那段經歷吧。”
滾燙的水沖入茶杯,在杯口騰起一層細霧,茶香袅袅。
“不不,喻隊你可能誤會了,我不能說我對細節與背後的故事不感興趣,但我們不能只談這些。”支着下巴聽了半個小時,舒晴制止了喻文州,“你當時的心情是什麽?”
“壓抑,主要就是壓抑,也有自我調整,盡量不影響別人也不過分消沉。也不是從頭到尾都壓抑,有幾段時間相對悠閑,我們能考慮一下生存以外的事。”
“都想些什麽?”
“想法沒有太多,除了想線索和解謎的事,很多時候頭腦是遲鈍的,不确定是大腦的自我保護還是有刻意壓制,記不太清。”
“暫定你說的是事實,那麽我聽到的,是一個真實發生過的故事。”舒晴說,“你是否意識到,盡管你們的行動依從清晰的邏輯,但所見所聞,也就是做出行動的基礎,卻建立在無規律與無可捉摸的幻象上——這個基礎并不能成立。”
“你在暗示什麽?”
“夢境被視為人的思維與潛意識的延伸,大多數人的夢體現出無序、跳躍的特點,然而夢境也是有邏輯的,人自有一套行為模式。”舒晴輕啜一口茶,“世上有12%的人會做‘醒夢’,即在夢中神智清楚,頭腦能夠思考,乃至能控制夢境的發展。而這只是一個夢……想想看,當人們處于清醒狀态時,大腦又能創造出怎樣的奇跡?”
喻文州靜靜聽着,最終笑了。
“當初官方對外的說法,是我們吸入死去多年幹燥粉塵化的菌蕈類植物殘留的毒素,因為山洞環境封閉,導致毒素長年積存,再加上未知蛇毒的雙重影響,使我們出現了幻覺。”他聳了聳肩,“不過也不算一無所獲,至少發現了毒蛇的一個新品種。”
“現在那個溶洞早就被封了吧?”
“是呀!”喻文州說,“去年我還回去看過,山上就挂牌禁止靠近,洞口砌了堵牆,用水泥封死了。”
舒晴嘆了口氣。
“抱歉,我令您失望了。”她斟酌着語句,“我想,您還是情願聆聽者真正把您說的一切當成事實,而不是我這樣姑且聽之。您……還願意說下去嗎?”
“為什麽不?”喻文州輕松地說,“實際上,最精彩離奇的情節你還沒有聽到,周澤楷你沒忘吧?”
“當然沒忘。”
“他初次毒發那回,我們正好也取得重大突破,從此化被動為主動,或者說是自以為化被動為主動。”喻文州說,“事後想想,要不是他恰巧毒發,那小姑娘說不定不會輕易放我們進去。”
舒晴調整了一下坐姿,茶杯捧進手心暖手,端出凝神聆聽的姿态。是否當真是一回事,不代表她不被這個故事本身迷住。
“我能否問個問題?”她望着喻文州的眼睛,“為什麽你如此肯定,在那個不知存在與否的世界裏經歷的一切,是真實的呢?”
“因為不止我一個人有同樣的記憶。”喻文州笑。
“同樣的觸摸手印随後進入……根據你的敘述,我們可以把它稱作記憶世界一號,同樣進入記憶世界一號的記憶嗎?”
“不,不止。在我‘原先的世界’經歷的那些,例如沒有通過選拔,加入興欣,還有錯位的種種,時間錯亂的烤箱出品的奇怪面包上不同的部分,也還有一個人記得。”
“誰?”
“哦,”他輕輕說,如同最初一樣平淡溫和,“我喜歡的人啊。”
喻文州走出診療室已是華燈初上,薄陰中泛着暮色彤紅的雲腳垂到建築外立面,霓虹燈蜿蜒錯落地亮起來。幾片枯葉打着旋從他身前掠過,與路旁還沒來得及清掃的落葉湊成一堆,他微微打了個寒噤,豎起衣領。
調成靜音的手機上有一通未接來電,他回撥過去,響了三聲被人接起,對面的聲音是一貫的沉穩平和。
“你那邊結束了?”
“剛出來。你呢?散場了?”
“車上。”王傑希的聲音聽着稍顯遙遠,像是耳機通話,“你在哪?”
喻文州報了個地址,王傑希判斷着距離和路況,給了個時間:“半個小時。你在附近找地方吧,先訂座,能團購就團一下。”
“幾個人?”喻文州問道。
“三個或者四個,葉修也來,再叫上‘那一位’。”
喻文州略微沉默,葉修懶洋洋的聲音已經從那頭傳了過來:“怎麽,不歡迎我啊?”
“哪能呢,這不是驚喜過頭,你可是稀客。”喻文州很快笑了一聲,“不然怎麽說你這家夥狡猾,B市你是東道主,三番兩次還得我請客,要不是趕巧,我還請不動你。”
“我面子大。”王傑希開玩笑。
三人都笑,近幾年聯盟的花樣明顯多起來,像眼下每月一次的“王牌快戰賽”就廣受歡迎,人氣有直追全明星賽的趨勢。這屆快戰賽是微草主辦,請出了退役幾年的老隊長王傑希,葉修作為嘉賓評委也一并出席了,要不還真不一定能叫動他。
喻文州退役後留在聯盟工作,馮憲君非常賞識他,據說打算培養成未來的接班人。真假且不論,自從工作地點同城以來,他和葉修、王傑希甚至義斬的幾個人确實更熟稔了,不時聚一聚,雖說很多時候葉修懶得應酬,四五次裏也總會碰上一次。像今天這樣,那兩個人恰好都在微草俱樂部有活動,喻文州又離得不遠,那肯定是要打電話約人的。
“正趕上高峰,別開快車。”喻文州多叮囑了一句。
熟人才知道王傑希開車其實有點野,有那個環境也愛玩兩手,平時還算穩重。葉修笑道:“放心吧,我的車,他不敢亂來。”
“你買車了?”
“葉秋的車,他開着過把瘾。”
葉修偶爾招呼也不打一聲,開雙胞胎弟弟的車出來,兩人也都習慣了。喻文州閑扯兩句挂了電話,那邊王傑希摘下單邊耳機,皺起了眉頭。
“他還在追你?”
葉修咳了一聲,和王傑希熟到一定程度之後,反而有點受不了他這份簡明直白。生活中的魔術師不像賽場上花樣繁多,場面話可以很得體,很大方,朋友聊天卻放得很開。議論點評人事常常單刀直入,犀利,客觀,自己的态度倒是平平淡淡。
“前兩年模模糊糊有過那麽點意思吧。”葉修開了半扇車窗,點上煙,“你怎麽知道?”
“他找我談過。”王傑希說,“我覺得他不介意讓你知道。”
“哎。”葉修嘆了一口氣,聽着還挺像那麽回事。
“你就沒點表示?”
“我也不想啊,但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葉修很欠揍地說,“再說,那是前兩年的事了,這麽久人家都沒發話,你讓我說什麽?”
王傑希默然。
“不奇怪,我們經歷的那些,絕對能扭曲一個人的三觀。”葉修說,“我自己都有種錯覺,我本來就是塊記憶金屬,可彎可直……起碼我現在是真的沒一點偏見,真要是有個男的看着順眼,又兩廂情願,出櫃也就出了。”
他說得随意,王傑希卻知道這應該是葉修的真心話。這個人在自己的事上,一旦拿定了主意,別人的意見從來就不重要……你可以把他使喚來使喚去,在他的底線外盡情踩踏,然而很快就會發現,你自以為占便宜或搶到主導權的部分,對這個人無關緊要,而他真正在乎的,從不會為人退讓半分。
打轉向燈并線,慢慢彙入車流中,王傑希隐蔽地掃了葉修一眼。因為上鏡的要求,他今天的着裝還算可圈可點,領帶花式精巧,只是有些松,沒精打采地挂着。
王傑希忍不住笑了,趁等車的間隙随手給他調了調。葉修半閉着眼睛靠在座位上,也不去管他。
這人其實會好幾種領帶領結的系法,但就是懶,從不耐煩每次出門前系,永遠是弄好一條就不拆不動,上場前往脖子上一套。王傑希記得初次去他家看見門口的衣架,當真哭笑不得,懶人自有懶人的活法,也不知道他結婚後,那個人會不會專治各種不修邊幅。
也不知道他結婚後……
一片黃葉跌在擋風玻璃上,被雨刷打了下去。如今的大城市都有些四季不分明的味道,到了深秋,該黃的依然綠着,該褪色的依舊鮮潤柔軟。這條街一反常态,還原了季節的本色,紅褐交織的黃栌,澄黃的金葉榆,綠的黃楊,斑的火炬松,輪胎軋過滿地落葉,細微脆響,把人聲車聲都澄得明淨。
葉修埋頭抽煙,瞅準了垃圾筒把煙蒂彈出去,差着半米多飛落在地。他一聲不響點上第二根,王傑希沒說話,降下自己這邊的車窗。
“喻文州都要拿下碩士學位了吧。”葉修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啊。”
“他原本可能還不止。”
車裏靜了一會,兩人都明白這個原本指的是什麽。
“黃少天結婚了,方銳上個月,聽沐橙說小肖也快了。”葉修說,“你還沒動靜,家裏也不催?”
“你爸媽不催你?”
“怎麽不催,哎,教你一招,爸媽逼得急了就用這個對付他們。”葉修興致勃勃地說,“下次再問你有沒有對象,你就說有,問你什麽時間結婚,你就說,我對象還沒離婚呢……保準沒人催婚勸婚,他們就會改勸:分手吧……亂七八糟折騰一通,又争取到緩刑了不是?”
王傑希冷淡地應了一聲。
“真是奇了怪了,你說小周那麽受歡迎沒結婚也說得過去,他那個性格問題,哄不哄得住女孩子還不好說,張新傑也單身到現在。”葉修說,“我還以為他像是會早早安定下來的人,從談對象到結婚,成家生子,一系列人生大事都在計劃表上,年月日都不帶打折扣,這才像張新傑嘛。”
“葉修。”王傑希終于開口,一個字比一個字漠然平靜。
“你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