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鬧到最後,異想天開的旅游提議竟然得到了一致通過,電話裏開了個小會,時間定在五月初,正好小長假拼個年假,大家都沒什麽異議。

打給方銳時是一個姑娘接的,嗓音清甜,一聲喂尾音折了兩轉。方銳接過去,立即就是一通熱情洋溢的寒暄,眼看話題就要找不着北,負責電話聯系的李軒趕緊拉回來,把事情說了說,方銳很爽快地一口答應。

“沒問題!少誰也不能少我啊!年假?當然能請,請不來要老板幹什麽吃的。”

“我不打電話?是你們不打電話好不好!”

“太不夠意思了!哥結婚就算不廣撒英雄帖,你們好歹來一趟蹭吃蹭喝啊,這回見面紅包補上,不然一切免談。”

……

幾個人都坐在一旁聽他們瞎扯,正事談完垃圾話侃完,李軒鬼使神差補了一句:“葉修在我邊上呢,你要不要跟他說兩句?”

話筒那邊一秒都不帶磕絆,馬上回道:“好啊!你讓他接。”

接過去其實也沒說幾句話,全是沒營養的廢話。一個人扔過去的梗另一個人仍能精準接住,諷刺嘲笑,你來我往,一切沿着舊日熟悉的軌道運轉,仿佛中間從未有過這麽久的空白。

這些年大家互相間多少都有往來,最低限度的,逢年過節也會招呼一聲。在此之前,只有兩個人算是跟葉修斷了聯系,偶爾有消息都是從別人那裏聽說。

一個是張新傑,另一個是方銳。

“我手機呢?”方銳問道。

“殼子太硬,被小小點叼去,當狗骨頭啃了。”

“……”方銳這種猥瑣大師都無語了,淪為磨牙棒,這下場對手機來說還蠻清奇的……雖然他一個字也不信。

話又說回來,直接把手機一扔,抛給對方就人間蒸發,這樣的臨別禮物也不可謂不清奇吧。

“說老實話,你現在是不是還用着我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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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是,早壞了。”葉修說。

“這年頭,修手機不值當,壞了就幹脆換個新的。”方銳感慨,“你終于也開始享受人類文明的科技成果了,真不容易。”

“這不是看局裏的老頭子都玩直播打賞了,我再不配個電話他們能蹦起來。”葉修說着報了一串號碼,方銳快手快腳存上,打過來再挂斷。

“你家那口子有假嗎?帶出來一起玩?”

“她這邊卡得嚴,這個時間恐怕不行。”方銳答道,扭頭跟那姑娘說了幾句,衆人隐隐聽見他們的笑聲,“還有誰想哥想到茶飯不思,急需電話傾訴的?沒人挂了啊!”

話筒裏傳來幹淨利落的忙音。

“誰啊?”女孩子探頭問了一句,方銳從挂斷電話後就有點心不在焉,低頭看了好幾次手機,還自己笑了一笑。那樣的笑容并不常見,她也很難用一兩個詞去定義,但就是覺得在意。

“朋友。”

“以前一塊打游戲的?”

“嗯。”方銳摸摸她的頭,“最好的朋友。”

他起身走到窗前,信手揮開窗簾,陽光折射在玻璃上的顏色包攬了所有光譜,澄淨而明烈。藍空裏只有一朵孤零零的白雲。

八年前的方銳自然料想不到今後的事,閑極無聊時,他也會發散一下思維,給那些绮思幻想安上一張模糊的臉孔,一個私心裏偏好的發型……再大膽的想象,也不會将那個人列入其中。

他知道,也許兩個人中有一個豁出去往前邁一步,能夠做推着對方走的那個人,很多事情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他會抓住生命中最大的奇跡,沒準還能上演一段傳奇。

有時想想,方銳也會對自己感到無奈。他分明不是鄭軒那樣躲懶勝過一切的性格,也跟孫哲平那種由着性子的潇灑家夥不一樣,他向來樂于迎接生活的每一個變化,不說熱衷,至少也是适應良好。

只能說人生的每個階段想法不同,在他們這個年紀,對某些事看得沒那麽重。心思和精力被占得滿滿的,一起朝着同一個目标沖刺本身就是享受,沒有太深的缺憾感,也就欠缺了動力。

方銳自認是個知足常樂的人,沒能留在藍雨,無所謂,能去呼嘯接林敬言的班也不錯;改練流氓沒多久又要改練盜賊?不要緊,犯罪組合聽上去挺酷;呼嘯待不下去了,惆悵是惆悵,天無絕人之路,哥這水平還愁找不到下家?能和平分手也算善始善終……他像那些浪尖上的冒險者,每次與命運的劈面相逢都被輕飄飄地化解,是性格使然,也是底氣充足。

随波逐流,未嘗便不能獲得一個圓滿的結果。

關于葉修,他總是覺得自己并沒錯過太多。沒趕上故事最精彩的開頭,也了解中間的風雨交加波瀾雲詭,還陪着書寫了一個無可指摘的結尾。如果說有遺憾,那也該帶着美感,而不是經年之後的若有所失。

他以前不明白,甚至剛斷了音訊時也還是不明白,現在卻似乎懂了。

人生需要不斷地放下,然而在彼此的生命歷程中,每一次動蕩或失卻,他們竟然都來不及好好告別。

山洞裏的第六天,黃少天早上是被一陣殺豬般的嚎叫吵醒的,腦仁的脹痛激起拔刀砍人的沖動,他抄起一個水瓶砸了過去,半途被周澤楷輕巧地截住。

“……”

對着周澤楷發不出火,黃少天揪着他就昏暗光線下如何聽聲辨位的問題掰扯了五分鐘,發現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們這邊,看好戲地盯着以壁咚姿勢僵持在角落的葉修和方銳。

古屋連同整個庭院的氣氛都太靜穆,不是睡覺的好選擇,他們都睡在外面。如今跟殺豬一樣凄慘地喊着救命的,就是被壁咚的那位……

“來人啊!”方銳喊得情真意切,“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男,逼良為娼,還講不講道理?有沒有人管管了?”

衆人默默看了眼被白霧封鎖的上空。這裏像是自成一方小世界,明明地理位置仍處在山腹中,卻不給人幽暗逼仄之感,有人猜測上方應是與外界連通,有透光孔和出氣孔,只是霧氣太濃看不清虛實。

“你喊吧,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葉修說。

“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

方銳竭力護着裏面圓領套頭衫的安危,外套已經陣亡,他轉頭向吃瓜群衆求助,不過那誇張的肢體動作和表情,沒人真的當回事,統一進入喝茶看戲模式。

“說!毒發就毒發,隐瞞軍情是什麽居心,該當何罪?”葉修恐吓他。

“冤枉!小的不是為你着想,生怕你精盡人亡嘛!”方銳配合地喊冤,接着秒變大義凜然畫風,“不說就是不說,有本事打死我。”

“我操死你。”葉修說。

喻文州咳了一聲,“事态緊急,不要浪費時間調情,速戰速決。”

孫翔像被某個字眼刺到了,轉身就走,越走越快,周澤楷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後面。張佳樂詫異擡頭:“這小子又犯抽了?”

“是吃醋了吧。”王傑希說,“無謂的嫉妒心也是很可怕的。”

“……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更可怕了好不好。”

“我只是好奇,葉修對他做了什麽?”黃少天當仁不讓地插嘴,“他不是讨厭葉修的嗎?”

“你的情報落伍了。”

“在這個地方請收起能害死貓的好奇心,謝謝。”

“我感覺,他們馬上要開始辦事了。”李軒幽幽地說,“我們還要像一群怨婦一樣,繼續在這圍觀?”

怨婦這個詞殺傷力略大,成功将衆職業選手從長針眼的境地解救出來,大家離開前不忘昏睡的張新傑,往他耳朵裏都塞了布片。方銳一邊悶笑一邊跟葉修咬耳朵:“這是幹嘛,讓他聽到被吵醒不是正好?”

“然後他就開始收集實驗數據了。”葉修說,模仿了一下張新傑的語氣,“計時開始,兩位加油,稍等,我給蛇咬傷的變化拍個照,好了請繼續。”

方銳笑得連抵抗都忘了,反應過來身上只剩一條內褲,他收縮肢體擺出防禦架勢,努力在狹小的空隙中閃避着:“不帶這樣的啊!要脫我自己脫,你還真流氓上了怎麽着?”

“行,那你脫吧。”葉修爽快收手,站開。

在同性面前裸露身體按說沒什麽好避忌的,又不是沒待過集體浴室,但這個人是葉修就不同了。方銳油然升起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魚肉還要自己刮好鱗洗幹淨送上砧板去的悲憤,決定反客為主,上手去扒葉修的衣服。

結果這家夥臉皮太厚,邊笑邊任他扒,還主動擡胳膊擡腿配合他動作,方銳沒了樂趣,十分不忿。

“第一次居然是和你,以後回憶起來會做噩夢吧。”他喃喃說,“我的初夜啊!就算不給心目中的女神,被你給糟蹋了,這心裏真不是滋味。”

“說的好像自己是朵純潔的花,”葉修揉了揉他後頸的蛇咬痕,手指順着脊線劃了下去,“放輕松,哥是你心目中男神的真相已經暴露了,別太有壓力。”

“靠!”

說笑歸說笑,不緊張是不可能的。肌膚大面積相觸時方銳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寒意交織着熱意在尾椎炸開,汗水流進眼裏,手腳有些無所适從,想掙紮着逃離又想順應着勾緊。

葉修一只手沒閑着,一直在他後背畫着圈。方銳抖了抖,向後直躲,卻像急着往下方開拓的手指上送一般。

內壁被撐開拓展的感觸太過怪異,他不受控制地想起肛腸鏡檢查,猜着那是什麽感覺,又搖了搖頭把不着邊際的聯想甩出去。這不是冷冰冰的機械,也不是毫無關聯的陌生人,這是葉修……單純想到這個名字,就足夠他興奮起來。

即使在興奮之外,還有着分量遠勝于興奮的巨大空茫。

“你是不是摸錯地方了,”他說着話分自己的心,“怎麽背後這麽癢呢?”

“沒見過有人摸到背還癢的。”

“我癢癢肉多。”

“是贅肉吧?”葉修挺誠懇地說。

“滾!”

擴張做得夠充分,心裏企盼早點結束的方銳在真刀實槍上來時還是後悔了,媽的真疼,疼得內髒仿佛在翻攪,甚至産生了一陣輕微的惡心感。他努力放空頭腦,把感官反饋上來的信息統統屏蔽,精神集中于頸後的咬傷,再順着那股勃發的熱潮游散開去。

清楚循序漸進終會酣暢,快感會有占據上風的一刻,他到底沒丢臉到開口喊停。葉修掐着他的腰換了個姿勢,把人翻成背面,從後面頂了進去。方銳手肘撐着地,臉埋進臂彎裏,一直憋在胸腔的那口氣終于吐了出來。

“感覺怎麽樣?”

“我覺得……有點冷……”方銳說。

深入甬道的性器變換着角度,時而戳得他特別疼,時而又有一種酸軟感,奇妙的飽脹與酥麻。有那麽幾下他不能自持地漏出點聲音,前面一根筆直翹起,那時候葉修就會加大力度沖撞,在那塊區域劃着圈戳刺,來來回回輕重不一地頂弄。

方銳知道葉修是在找他的敏感點,一部分的他想用手刨吧刨吧弄出個洞,把腦袋埋進去,另一部分的他莫名地不爽,心底有小小的火苗冒上來。

你是在誰那裏學到的這些?又用在誰的身上?

翹得筆挺的性器被握住,合着身後的節奏撫摸,手指靈巧地在柱身上游走,恰到好處握緊或放松,刮弄着馬眼,将頂端溢出的液體抹得濕漉一片。方銳下意識去抓那只作亂的手,被反握住一起撸動,越來越急的節奏逼得他喘息出聲,性器抽動幾下,白濁在兩只手交疊的掌心爆發。

葉修的手仍然穩穩攥着他,直到精液流出的勢頭漸趨微弱,最末一股清液順着指縫淋漓而下,滴淌在身下的青石地上。

後穴中的撞擊并未放緩,反而一下比一下沉重,方銳被頂得不住前蹭,半是快意半是難受。膝蓋火辣辣的痛,他指尖在地下抓扒了兩下,反手去撓葉修的手臂。

他曾這樣對待過誰?

答案其實是明擺着的,但知道和切身體會到是兩種感覺,方銳突然明白了孫翔的心情。

理智是一回事,潛意識的想法又是另一回事。有幾個短暫的時刻,真是擋不住陰暗的心理直往上泛,夾雜着自嘲和自我厭惡,這種心理當然不會擴大,也不會影響表面的行動與實際的關心,卻始終在某個不見天日的犄角旮旯裏頑固地盤踞着。

管他呢,誰也不是聖人。

他放任這一刻的情緒奔流而過,惡意地收緊了肌肉,葉修罵了句髒話,也跟着傾瀉在他的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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