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2)
和內蒙古的6個省及自治區,找到了建立大面積農林牧生産基地的條件,提出沙漠和戈壁地區的利用方案,此後濫砍濫伐和過度開采一直危害着祁連山地區,葉疊就這點向上級反映過,但遭到了嚴厲批評和舉報,他們的處境就更糟了。包括他們的罹難,與帶隊人剛愎自用,與最危險的活都是他們先上不無關聯,單看兩個人犧牲後,團部竟然沒有追悼會也不許擺放遺像,私自祭拜還會受處分就可以想象。”
“那是個瘋狂的年代,身不由己就被裹挾其中,對人性要求過高不現實……”
“還是有不少人在懷念他們的。”喻文州溫和地打斷她,眼神一瞬有些飄忽。他想起那些被偷偷藏在衣櫃深處,地窖角落,炕底柴堆的遺物,一支舊筆或一頂軍帽,有的前面置一盞清水,插一支尋常的冬生草花,有的擺放着白草編織的小動物小玩意,連他們這些外人看到都心有所感。
無法公開宣洩悲哀,人們用最樸素的方法來紀念逝去的戰友。
“我們和小蔡,現在的蔡老,就是那幾天認識的。如果不是南方戳破,我們還不知道他身上也有秘術。”喻文州說,“小蔡不是團部的人,是當地牧民的兒子,他妹妹眉戶戲唱得最好,經常和部隊的演出團一起下鄉表演。”
“差點忘了,你們跟神兵天降一樣突然出現,部隊沒有為難你們?”
“農建XX師不能算正規的部隊,屬于當年的生産建設兵團,一般連長以上才算是有軍職。”喻文州說,“也幸好有南方在,她的幻術應對那些人無往不利,不然我們得被關在地窖餓到半死。”
“你們……不怨她?說一千道一萬,有再多苦衷,她都是害你們回不去的元兇。”
“都過去了。”喻文州說得平淡,“況且人也不在了。”
葉修又看見了那條瑩白的無聲河流。
雪花旋舞着飛在半空,似無數銀色的火焰從天而墜。夜空中槍聲和炮火在回響,技能光影織就的焰火綻放,雪地裏卻靜如長夜,雪落在傘面上,是輕細連綿的簌簌聲。
八根金屬骨架支起手中的傘,骨架的質地,傘面的纖維,一絲一縷都熟悉到骨子裏。他轉頭向右,那裏仿佛應有一個人影,從最初就打着傘走在他的身旁。
“回去……快回去……”
是誰呢?
他聽見雪落的聲音,從未覺得這聲音如此悲傷。
細雪漫漫而落,白色的大地綿延無盡。若化入那一片純白中,是不是就能得到安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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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去!你不屬于這裏!”
一只少年的消瘦手腕奪過傘,天地翻覆,皚皚白雪猛然朝他撲來,化作視網膜上的連片白光。白光消散的一秒,世界同步歸位。
身子的挪動帶起左臂一陣疼痛,但尚可忍耐,葉修借助窗外雪地的反光才看清床邊的人影。張新傑坐姿端正,腦袋微垂着,眼鏡滑到了鼻尖上,眼皮一點一點閉攏,快要完全閉合時又激靈一下睜開,再重複以上過程。
很好,不用看表了,現在時間是夜裏十一點以後。葉修想。
“你醒啦?”
這一句讓張新傑徹底清醒過來,一下子坐得筆直。他推了推眼鏡,聚起焦點的目光又有了銳利的質感,“這句話該我對你說吧。”
“事情他們都告訴你了?”葉修問,見張新傑點頭,他充滿困倦感地打了個哈欠,“那就啥話也別說了,有事明天再讨論,睡覺。”
“睡得夠久了。”張新傑低聲說。
“瞎說,給你個枕頭你就馬上能吐口水泡泡,不會熬夜就別熬。”葉修說着,一縷細細的笛聲在此時響起,游絲般飄入耳內,張新傑伸手去扶葉修,将椅背上搭的軍大衣披在他身上。兩個人對視一眼,一同湊近窗邊。
從沒見過這麽大這麽近的圓月,澄黃一大顆,似乎就挂在窗前,月輪上的黑斑歷歷分明。月下一地冷白,深雪積在泛着霜花般鹽花的戈壁灘上,遠處的鹽湖被冰封得透亮,映着一道素色人影,正在橫笛而吹,發絲随着笛聲悠悠揚揚。
“南方?”葉修問道,距離遠不足看清,就是心裏的一種感覺。
“是她。”
“我們現在在哪?”
“地理位置上,應該是河西走廊中部祁連山冷龍嶺北麓,大馬營草原。”張新傑答道,“我們在農建XX師八一農場團部衛生所,張佳樂和李軒睡在外面,其他人在生産隊宿舍。”
笛聲飄過結着霜雪的鹽堿灘,茫茫戈壁,宛如穿林度水而來,從人到湖,從湖到月,盡凝了一層清寒的銀輝,女子發上、臉上、手上,橫持的笛子上,也全是淡淡的月光。長笛音色明亮,易孤音直上,然而愈是直旋而上,便愈顯凄清,窗外的雪本已停了,這孤清的笛音一旋一繞,竟似要帶着那千裏的雪重又落下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笛音漸低漸細,幾不成調,卻仍在心頭方寸間萦回,月光搖搖晃晃。葉修一低頭,張新傑靠在他腿邊,一只手虛攥着他手腕,已經沉沉睡去,眉頭還微微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