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學,你找誰?”看見一個男生進來,楊柳問道。他手裏拿着花,是百合,笑的不明所以。
“找你。”男生把花往楊柳懷裏一塞,“送你的。”
說完就走。
楊柳有點懵,這都是什麽事情?她連忙追出去,差點撞上徐念之,再瞧那男生的身影,已經下了樓梯,看不見了。
“發生了什麽事?”徐念之問。
“不認識的男生突然跑來送給我一束花。”楊柳說。“早上也是,就是那個。不知道是誰,到底在做什麽?”
徐念之一聽,神色頓時又不安起來。
“你不知道是誰送的?”
楊柳點點頭,看着徐念之,希望他能夠幫忙解決。
“也許裏面有卡片,看看就知道了。”徐念之道。
楊柳在花裏面找了找,果然有卡片,不過打開之後是空的,什麽都沒寫。再去看看早上收到的那束,裏面的卡片也許是弄丢了,什麽信息都沒有找到。
接下來的情況更讓兩人覺得沒道理。
他們一起吃飯,在大庭廣衆之下,徐念之兄妹面前,一個男生捧着花款款而來,送到楊柳面前。
“同學,這是送給你的。”
楊柳正啃着雞腿,不肯擡頭,不肯伸手去接。
徐慧之擺了擺手,替楊柳收下。她聽說了楊柳早上收到花的事情,興趣大起,連忙追問,“是你送的,還是替別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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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搞得這麽神秘?”徐慧之在花裏找到一張卡片,倒是寫了祝福的話,仍然沒有署名。“送了花,不留名,你得罪誰啦?楊柳?我敢保證這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那我幹脆躲起來。”楊柳說。
一下午躲在教室裏也沒用。短短四個小時,她又收到了八束花,清一色的百合。惹得周圍人連連追問,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剛開始別人的一兩句驚奇、羨慕,慢慢變成了嫉妒、貶低。不過這有什麽關系,不過幾句話而已。楊柳也不在乎,只是覺得對不起徐念之,給他添了麻煩。
楊柳無奈之下,給楊朕發消息,商量着把這些花送到各個辦公室去。趁着人少的時候,楊柳把花都搬到樓下,在十二級臺階那裏。還沒搬完,就又有人過來送花,楊柳也懶得問,讓他把花放下就好。
晚上七點多鐘,天色已暗,路燈那微弱的光芒照過來,十三束百合越發的清幽淡雅。楊柳坐在黑暗中,像是賣花人。
不一會兒,楊朕過來了,坐在另一邊,與楊柳之間隔着三束花。
“我以前以為收到花的女生都是很開心的,很驕傲。”楊柳說,“結果并不是這樣。喜歡的人送,才會覺得幸福。”
“那你現在最希望收到誰的花呢?”楊朕回過頭來看她。
楊柳心生懷疑,猶豫着将心裏話憋回心裏,裝作輕松的樣子回答,“沒有。”
那種刮着寒風的天氣,沒有人願意在室外多停留一秒。路過的人一般不會注意到坐在臺階上的他們,只是奇怪為什麽那裏擺了那麽多的百合。清冷的光芒之中,讓花色更加清冽。有人因為抵擋不住誘惑,悄悄地拿走一束,等起身離開時才會發現兩道目光。
“我也是帶着花來的。一朵玫瑰。”楊朕将衣袖裏的一朵玫瑰遞給楊柳。她接了,舉過頭頂,借着光去欣賞。“認識你不久,我就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了。一個矛盾結合體。你脆弱敏感,有時候又堅強。溫柔善良,有時候又冷漠無情。很容易靠近,又很難接近。戒備心很強,但是呢?有時候又會對一個陌生的人掏心掏肺。堅持了十幾年的事情,因為一個不起眼的細節就放棄。明明比太多人優秀很多,卻常常陷入自卑……”
楊朕再次回頭看向楊柳,其實看不清表情,可是能夠感覺到她的拒絕。
“怎麽辦呢?別人送花給你你并不覺得滿足,是因為你,需要的不是別人的肯定,而是你對自己的肯定。”
“學長今天怎麽變了呢?”
“是覺得我看透了你的心,覺得很危險了是嗎?”楊朕将頭發向後抓,但那從小留到大的劉海根本不會短時間內改變它的生長方向。“別擔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你知道為什麽嗎?我認識的人那麽多,為什麽單獨對你說真心話呢?像這樣,坐在一個無所謂的地方,說着夜深人靜才會覺醒的話?”
楊柳想逃。
“大家表面上都和和氣氣,有福同享 ,有難同當。但是真正的怎麽看我,我都是知道的,而且很在意。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你像是一個影子,知道嗎?”
“我明白。”楊柳盤着雙腿,兩只胳膊支在腿上,撐着腦袋,這樣能夠暖和一些。“你篤定我能夠理解你,也能守口如瓶,不洩漏你的秘密,對吧?”
“本來以為我們會成為摯友,現在覺得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楊柳覺得眼睛有點酸澀,心口也堵的慌。他說的沒錯,因為她這敏感又執拗的性格,沒可能和任何人成為摯友。一開口,眼淚便湧了出來,“我們的動漫社什麽時候會有活動呢?好期待啊!”
“你不想知道今天收到這麽多花的理由嗎?”楊朕知道她是在轉移話題了,偏偏要說到正題上。這樣一來,他平時萌死人的可愛氣質又回來了。不用看也能夠想象他是怎樣可愛的表情,眼睛眯成一條縫了吧?能夠看到月光反射的那種。
“你知道?”楊柳驚奇。遇到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所以然,所以她幹脆任人擺布,供人看戲,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也帶了花來,肯定跟他們是一夥的。”
楊柳忽然挪到楊朕身後,把玫瑰花當作兇器,壓低聲音威脅道,“快說,是誰?不然我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明天多雲轉小雨,不大可能有太陽。”楊朕哈哈大笑。
楊柳乖乖回到原位,蹲在那兒,找了個樹葉濃密的角度躲風。
“你肯定想不到。”楊朕像坐在自家沙發上似的,兩只胳膊肘支在臺階上,雙手玩弄着一支粉色百合。兩條腿伸展開來,懶懶的搭在一起。“一共十三個人,十二束花,對吧?”
“不對。”楊柳本來相信他什麽都知道,可是聽到“十二”的時候,打了個寒戰,像發生了什麽詭異的事情似的,“是十三束花。”
楊朕也懵了,坐起來細細的數了兩遍,“加上我的玫瑰,應該是十二,怎麽多了呢?難道說他也送了?奇怪!不可能!”
“你在說什麽?是誰?背後主使是誰?到底要幹什麽?”楊柳誇張的演戲,實際上對這些并不在意。十二還是十三,有什麽不同嗎?
“如果他有時間送,就不會拜托別人了。今天這事全都是鄭全的主意。他肯定還不知道呢?可是為什麽是十三呢?有人送了兩束?會很奇怪的吧?……”
楊柳簡直要被念睡着了。這人怪毛病還挺多的啊!今天又冷又困,才這麽讨厭他碎碎念的,如果酒足飯飽再聽,那還挺有趣的——想想一只貓在撓着腦袋上的毛,睜着疑惑的大眼睛不斷念叨的模樣。
他們坐在這兒不到一個小時,本來要搬去辦公室的花,就用不着親自費力了。花被陸陸續續拿走之後,剩下的就在幾秒之內搶光了。正當楊朕到處問蒼天回來,想要重新計算一遍之後,發現臺階上什麽都沒有了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難道從一開始這裏就什麽都沒有?難道我這一整天都在做虛假的事情?難道這個世界偶爾會消失一些東西嗎?是我精神錯亂了還是說這就是事實?
楊柳打算離開。她有夜盲症,光線稍微差點就看不清。正巧此時楊朕正在發瘋,她也就不冒着生命危險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下十二層臺階。
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她嫌麻煩,摸着臺階走的時間還不夠用來找到那個可愛的手電筒标志。
“學長,我先回去啦!”
楊柳好好地告別,然後蹲下來,摸着臺階,移一層,再摸着臺階,移到下一層……還是準備個手電筒比較好。以後也要避免晚上在黑暗的地方待着。她想。
“你不想知道送你花的人是誰了嗎?”
她還沒有準備好。
“陶登。”楊朕輕飄飄的送出這兩個字。“是他要人送你花的,你知道為什麽嗎?”
前一秒還是小橋流水,春風拂面,下一秒波濤洶湧,冰凍三尺。楊柳原地坐下,心裏并沒有多麽意外。
“我知道。”楊柳回頭去看楊朕。他正倚靠着牆壁啃食指的關節。“早上遇見你之後,就看見他了。我們雖然不怎麽熟悉,也還算了解一點。”
他是在同情我。
“這樣的事,他以前經常幹。大家都很感激啊!”楊柳說,“他太聰明了。一眼就看穿別人在意什麽,想要什麽。很會收買人心。”
“他買到你的心了嗎?”楊朕像只兔子一樣突然撲過來,一副單純可愛,善良無害的模樣,楊柳對此有些頭疼。說謊總覺得對不起他,但是這小孩模樣又讓人覺得說點慌也沒什麽。小孩總是要受騙的。
“當然啦!以後要好好感激他。”楊柳看着他的眼睛說,“你說我該怎麽做?”
“你是在想怎麽報複吧?我看出來了。”楊朕一秒坐好,認真聽故事的孩子似的,緊挨在楊柳身邊,一臉期待的看着她。“為什麽?我發誓,絕對不會洩密。”
“那好,你跟陶登什麽關系?”
“這個嘛!”楊朕狠狠咬了一口食指,又将劉海抓到腦後去,露出光潔的額頭,一副深藏不露的高手傲視群雄的姿态。“往事不堪回首。我比他年長一歲,當人家的學長,卻被剛入學不久的小學弟給救了。說起來真丢人。”
“你并沒有覺得丢人。”
“對。被你說對了。某天晚上我回到宿舍,發現自己的東西被翻的到處都是,還有一些不屬于我的……大多是女孩子用的,化妝品假發什麽的都還好,只是……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有女生的裙子,內衣,衛生巾這些,還有其他一些。當時樓道裏擠了很多人,我不知道在幹什麽,還以為進了小偷。後來真是小偷搞得鬼,不過那都是小事。被翻出這些東西,不知怎麽大家一致認為是我幹的。羞辱,謾罵,這些都不算什麽,令我感到無助的是,沒有人願意相信我。他們說我平時就像個女人,娘娘腔,有這些癖好不是很正常嗎?在場的老師絲毫不給我機會辯解,警察并不關心這個,但他們多看了我幾眼,就是說他們內心也這麽相信着。你知道嗎?我知道那是屬于誰的東西,但是我覺得他承擔不起後果,所以什麽都沒說,或許也是因為說了也沒有證據,根本沒有辦法。事情暫時這樣放着,等待着處分的日子,大家都不怎麽提起這個,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有那份閑心。可是我當初選擇了沉默而保護的那個人,絲毫不知好歹,落井下石,将這件事情在各大網站公之于衆,目的就是将某些人對他的懷疑徹底消滅。他很擔心事态反轉,對自己造成任何不利,所以很瘋狂。這個時候,陶登剛好找出了以前拍的一些照片,裏面有他做的變态事情的場面,直接送給經手這件事的領導,加上诽謗,造謠。事情鬧大,是他不自量力,自讨苦吃,受了嚴重警告處分之後,自己退學。然後找我麻煩,被陶登撞見,三言兩語就把他給吓跑了。”
“沒動手嗎?”
楊朕投以贊許的目光。
“我都沒聽說過這件事。”
“渣滓哪能那麽多呢?”楊朕說,“我沒怎麽遇到過苦難,都是因為身邊盡是些好人。這一次算是漲見識了。後來了解了陶登之後,也認識了你。有一次,他指着你對我說,看,那是我以前的同桌。我知道你們倆肯定不一般。所以,你是怎麽想的?”
“沒有不一般,他只是在同情我。”楊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