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陶登回到宿舍,任誰看都不相信他剛剛生了一肚子氣。近十點鐘,只有徐念之還沒有回來。他平時在宿舍也不會說什麽話,屬于照明燈的類型,有需要才亮,不需要了就算亮着也沒人注意。

他在等徐念之回來。雖然知道就算他回來,想問的話還是沒法說出口。基本上應該是事實了吧!楊柳她不是那種無中生有的人。

想想他至今為止,打過交道的女生并沒有幾個。對于楊柳,他時常想起。小時候聽到別人誇誰如何如何,他就會想,誰都沒有楊柳厲害!長大一些,從別人身上看到一些熟悉的動作,或者她喜歡的葡萄,千奇百怪的布偶,都會想起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喜歡,別人都說是,而他自己知道這份感情裏少了重要的東西。

等到晚上十一點半,徐念之回來了,冷冷淡淡,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樣子。他洗漱過後,坐在書桌前又開始畫畫。其他兩人都在各忙各的事情,一個在學習,一個在電腦上制作動畫,徐念之還是覺得不自在,被楊柳看着的時候,他很喜歡,覺得自己的每一筆每一劃都很滿意,而現在如坐針氈,生怕什麽秘密被看穿。

他轉過身,正對上陶登的目光。陶登看起來并沒有攻擊力,眼神溫和,表情柔和,心情似乎還不錯的樣子。不過這樣更讓人擔心。

“有事嗎?”

“你和楊柳在一起了?”陶登笑着問,像普通的八卦那般。

徐念之聽來一時不解,這是哪裏來的消息?看見他和楊柳在一起說話就是在一起了?沒這麽誇張才是。況且他是如此肯定的語氣詢問。早就聽說陶登和楊柳是青梅竹馬的關系,不知道兩人之間感情深厚到何種地步。

這麽一說,另外兩人也默默地放下正在忙着的事,一臉認真嚴肅的靠過來。

“你有女朋友了?是誰?漂亮不漂亮?”同學A說。

“小凳子剛才說是叫作楊柳,哎,她不是和你關系好嗎?”同學B說。他們管陶登叫小凳子。

“好什麽呀!有仇才差不多。”陶登兩腳往椅子上一盤,臉上盡是看戲的表情。

“你可真夠厲害的,徐同志,了不起。”同學A說。誰都明白他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什麽。自陶登來到這個宿舍起,他們就發現陶登身上與衆不同的氣質,後來有人見過幾次,便悄悄的傳開來說:陶登是背後有靠山的人。這個靠山的意思,自然是不能提的靠山。他平時倒跟別人沒什麽不同,有時候也會受欺負,受侮辱,許多人叫他“小凳子”,言語之外更多的是貶低一等的意思,不計較也就過去了,沒惹出過什麽大事件。同學A就是那個将“陶登”背後有“靠山”這一說貫徹的十分深入的人,平日裏對他恭恭敬敬,沒有半分讓人抓把柄的行為。看到別人跟陶登拉扯上不好的關系,他此時也巴不得陶登一出手,震撼所有人,好證明自己是對的。

“你們怎麽在一起的?”同學B問。“我想起來了,楊柳是那個小凳子說中了邪每天都會碰見的那個女生,沒想到緣分怎麽能這麽奇妙?你個大才子怎麽會看上那樣的?”

“是我先喜歡她的,今天晚上下定決心告白了……”徐念之對同學B口中的“看上”這一詞感到很不滿,好像人家女孩們都是供人挑選的,看上哪個就能帶走似的。

“她答應了?”同學A迫不及待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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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個,徐念之一時有些悵惘。在妹妹的勸說之下,他鼓起勇氣說出那番話,可是楊柳并沒有立即答複,她一點兒也不吃驚,也沒有欣喜,就像說着別的普普通通的話,一句“謝謝”就算告別。之後如何,她現在怎麽想,他也不知道。陶登突然間那麽問,他很懷疑是不是楊柳已經決定了,而最先知道的不是他。

“是不是還沒有答應?”同學B說,顯得有些失望。

徐念之一淡淡一笑,故作神秘,不說明實情,卻給人一種好事已成不便透露的感覺。兩位同學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專心做事。

陶登一貫懶散,坐在椅子上,腳搭在桌子上,随手翻着本雜志,其實心不在焉。

徐念之猶豫了會兒,轉身看向陶登,唯唯諾諾開了口,“你和楊柳她……”

話沒說完,陶登就知道他要問什麽,也不看回去,一直翻着雜志,一副神情冷淡的樣子道:“兩家長輩關系比較好而已,我跟她又沒什麽,談不上熟悉,所以想問她的事我也不知道。”

徐念之心下了然,默默地生了些不愉快。和楊柳一起回來的路上,他也問過一樣的話,楊柳是這麽說的:

“青梅竹馬,有點親密。”

“喜歡過他嗎?不太清楚。有時候很在意,有時候很讨厭,他在時沒怎麽很開心,不在時也沒有很思念。”

“有一段時間還很讨厭他,希望從來都不認識他。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到我們這個年齡,已經很難去感受了吧!太癡纏的戀愛剖其本質只是依賴心理和某種性格因素在作祟。”

徐念之仔細去想自己對她是什麽感覺,果然,很難定義。

楊柳想起來,那張卡片也許就是那天去拿陶登送的蘋果時,順帶捎回來的花裏面放着的。她不小心将卡片掉進了桌縫,當時明明聽見什麽掉下去的聲音卻沒有在意,陰差陽錯落在了空箱子裏,然後送到了陶登那裏。

他生什麽氣呢?不過是一張卡片,便過來将人罵一通。難道是因為徐念之是寫給她的,就吃醋嗎?那麽喜歡幹脆留着好了,何必跑來還給她?

楊柳想着想着,發現思緒早已不在陶登和徐念之兩人之間糾結了,亂七八糟,什麽都想。人有可能返祖嗎?自然界為什麽有人的存在?怎麽會想到這些問題呢?人類在很多年之後是什麽樣子……諸如此類的問題,她越想越想不清楚,反而更加清醒。

臨近早上的時候,她收到了徐慧之的微信消息,便打開來看: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可是為了哥哥,我想了一夜,還是想請求你,可不可以不要拒絕他?這是他第一次向女孩子告白,如果失敗,我不知道他會失落到何種地步。我了解他,因此很擔心。所以楊柳,可不可以因為我,就算是幫幫他,不要讓他傷心。感情的事不能強求,我哥哥他十分懂得這一點,也會及時放手,這一點我敢保證,只是這次,希望你不要讓他感到絕望,好嗎?

楊柳想起初高中的時候最迷戀的一句臺詞:我會保護你!後來逐漸清醒過來:這世界上哪兒來的那麽多危險,哪有那麽多壞人,說這句話根本是個笑話。現在,又開始期盼被保護。不要受到這些事,這些人的影響,能夠安安心心過自己的生活,誰也不要強迫她,不要利用她。誰能來聽聽她的心聲?

早上八點到十點,是她要去學生會辦公室值班的時間。楊柳一夜沒睡,精神卻越發的好了。她也在糾結要不要中途退出,因為這個環境明顯不适合她,但是又擔心被人說是經受不起打擊,孩子氣。萬一被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又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說出來。

到了辦公室,只有吳敏在。楊柳向她打了聲招呼便開始打掃衛生。兩人沒再說一句話。不一會兒,她走了。楊朕來了。

“你一個人?”

“是呀!”楊柳正站在桌子下去掃裏面的灰,擡起頭對楊朕笑笑,再繼續手上的動作。

“你和徐念之在一起了?”叫“徐念之”的人,他看見過,文質彬彬的樣子,不過渾身一股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氣質。

“你怎麽知道?”楊柳站起來,灰頭土臉的看着楊朕。其實不用說她也能猜到,是陶登說的。他們關系好到那種地步了嗎?不過按陶登那性子,不開心的事情要哄大半天才會開口,開心的事情張嘴就來,短短的時間內就能傳到天涯海角。她想知道這件事對于陶登來說是開心的,還是不開心的。

“陶登說的。”楊朕坐在桌子一角,拿着塊抹布玩。

“我在你們那兒就沒有秘密。你們關系那麽好嗎?是不是他什麽都跟你說,你也什麽都跟他說?”楊柳不開心道。

“哪有啊?”楊朕情急之下,兩步擋在楊柳面前,像個被誤會的小孩極力解釋自己是被冤枉的。楊柳很有耐心的看着他的表情。“剛剛遇見了,就随便問一句,他就告訴我你們在一起了,又不是故意的。”

原來他是開心的。

“我還以為你要做他的信徒,無比忠誠,堅不可摧!”楊柳奪過楊朕手中的抹布,開始擦桌子凳子。

“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的。”楊朕笑呵呵跟在楊柳身後,“陶登那個人吧,雖然很仗義,我很感激他,可是不至于以身相許吧!”

楊柳震驚,連忙向四周看了看,幸好還沒有人來,輕輕斥責道,“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會被人認為你很希望以身相許來報恩的!”

楊朕聽了這句話,有點發呆,一時不知道什麽意思。想了一會兒便覺得楊柳真是明智,不過有這種經驗恐怕是吃過這種虧吧。正想仔細問問,其他人陸陸續續進來了,紛紛拿起打掃工具四處忙碌。他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再說話。

突然一個女生急匆匆沖進門來,直奔她的桌子。是位行事風風火火的學姐,不一會兒就聽見她大叫,“我新買的口紅怎麽不見了?你們打掃衛生的時候見到沒?我記得昨晚臨走時,用完順手放在這兒的!”

衆人紛紛說沒有看到。

“誰來的最早?”學姐問。

“是她。”衆人異口同聲指向楊柳,默契的放過了楊朕。明明只有一個人見到了最早出現在辦公室的人是誰,現在大家都不約而同指向她。

楊柳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位學姐的眼神明顯變得犀利,好似她就是小偷一樣。

“不是我,我來的時候我們副部長在這兒,不久就出去了。”

“你們副部長是誰?”一副看待蠢貨的架勢。

“吳敏學姐。”

“吳敏吳敏,吳敏是你叫的嗎?”

楊柳頓時無言以對,腦袋一陣懵,心裏暗暗的因這學姐氣急敗壞的樣子發笑。

“等等,等等。”楊朕像只靈活的小船,從這渾濁湍急的污流之間穿過,站到楊柳身邊,“你來的時候,看見我也在對吧?”

在楊朕之後,第一個走進辦公室的女生點點頭,眼神看來是心虛的。

“我來的時候,看見敏敏姐剛出來,去了樓上上課。現在又沒有證據,我們還是不要随便亂指責人了。大家都到處再找找,說不定是掉在別的地方了。”

這時,又一個人走進來,聲音悄然灌進大家耳朵,都不免渾身一震,雞皮疙瘩悄悄地爬了一層。

不用看也知道是唐縱。

他看着一旁的垃圾桶,繼續說,“你們是在找東西?口紅?是不是這個?”

丢口紅的學姐率先跑過去看,果然是她的小寶貝。

真相大白。不過事情還沒有結束。因為學姐一口咬定她昨晚是放在桌上的,一定有人在打掃的時候将她的東西丢盡了垃圾桶。說完這話,她時不時紅着臉看楊柳一眼。

那張臉配上那表情,跟焉壞的綠皮核桃插滿針似的,光是看一眼就讓人覺得眼睛疼。

“好了,吳敏說她七點五十分到這兒的時候,只有楊柳一個人在打掃衛生,其他人呢?這周例會要好好讨論一下這個問題。”唐縱說。

楊朕咬着食指關節處的皮肉,輕笑一聲,暗道這個唐縱可真是了不起的人物。真不知道他是無意的,還是設計好的。這麽一說,楊柳的嫌疑沒被洗清,又拉進來一個吳敏,救了她,又把她困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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