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楊柳本想事情就這麽過去，不再提起便沒有什麽過節，誰知她不去找吳敏說理，吳敏倒來找她了。
兩人在教學樓後的牆根說話，這不符合吳敏的性子。晚上，燈光照耀下，人的臉色發白。尤其是吳敏，這幾天十分憔悴，那紅豔豔的唇在臉上竟有幾分困境中絕望的感覺。
“你想說什麽？”吳敏一直盯着楊柳不說話，心裏在發毛，說話時強裝鎮定。
“我真羨慕你。”吳敏伸手摸楊柳的臉，被她躲掉了。“我知道你人好，曾經也幫過我。要是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和你成為朋友。”
楊柳一陣不祥的預感，一般這樣說話的人都是要去見上帝了。
“我知道唐縱喜歡你，但你沒有這個想法。為什麽？他對我是好是壞，對你，一直都很小心。為什麽不接受他？”
楊柳心想：她是瘋了嗎？
“那是我最想得到的，現在已經沒有希望了，你還是不想好好珍惜嗎？”
“我要什麽我知道，不用別人勸。”楊柳語氣不善。
“你在生我的氣？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吳敏一低頭，兩顆眼淚掉在水晶涼鞋面上。“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做嗎？因為我想知道你對陶登來說，有多麽重要。現在我知道了，和唐縱相比，陶登根本就是個自私的小混混。”
“你把我從樓梯上推下去，難道沒有想過會出事嗎？萬一我……”楊柳想說變成植物人或者死掉什麽的，及時打住了。她可不想詛咒自己。
吳敏急忙搶過了話頭，反問，“你這不是沒事嗎？”
楊柳不想再同她理論。難道出手推人還能把握受傷程度嗎？“你為什麽想要知道陶登對我怎樣？難道學姐你喜歡上陶登了嗎？”
“你怎麽這麽蠢！”吳敏毫不留情說出這句話。“我嫉妒你，你這麽醜，憑什麽唐縱對你好，還有陶登也纏着你。”
“你多慮了，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幸福，你不必嫉妒我。”蠢！醜！楊柳心裏一團火，下定決心離這些膚淺的人遠遠的！
“我已經毀在唐縱手裏了。”吳敏滿臉淚痕，“你能不能救救我？陶登家的咖啡店三樓，325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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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敏說完，轉身就走。楊柳狠狠跺了跺腳，這叫什麽事？又想給她下什麽圈套？難道吳敏大美人就只認識她又蠢又醜的楊柳一個人嗎？為什麽要把陶登扯上？你要真是有危險，會把獲救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她這麽想着，走到了校門口卻看見吳敏被兩個男生一左一右往路邊的汽車上拽，吳敏口裏喊着“救命”，那兩個男生笑嘻嘻解釋說“我們認識，在開玩笑呢”，幾個路過的也幫腔“他們是朋友，校花吳敏和他男朋友的跟班。”
大家都覺得吳敏聲嘶力竭喊救命是在開玩笑。楊柳渾身冷汗直冒，看着車子揚長而去，吓得兩手直抖，連忙給陶登打電話。
“你在哪裏？”
電話裏陶登喘着粗氣，“健身房，怎麽了？”
“你家咖啡店三樓，325房間，快去救人。”
“什麽人？”
“不知道。”楊柳以為他問的是抓走吳敏的是群什麽人。
陶登翻了個白眼，挂掉電話，叫上幾個附近的朋友，一會兒就趕到了楊柳說的那個房間。
“要不等警察來？”有人提議。
“門開着。”陶登站在門前，聽了聽裏面的動靜，伸出一只腳踢開門。鬧哄哄的聲音這時候才灌入大家耳朵。“你們先在外面等着，我進去看看情況。”說完，陶登輕輕掩上門。
陶登穿過客廳來到展覽架後面，那兒一共有三個男人，都是二十七八歲的模樣，面色不善。其中兩個一人一邊将吳敏按在沙發上，另一人站在正中央脫下了上身衣服。
雙方一時間愣住了。吳敏趁機跑過來抱住陶登的胳膊，哭哭啼啼道，“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誤會，誤會。”光着身子的那男人轉過身來，指着腹部的一條青龍說，“我只是給她看看我的紋身，我們這兒是個紋身的店，小老板你不知道吧？你看牆上，都是紋身照片。”
“你要紋身嗎？”陶登問吳敏。
吳敏點點頭，“太可怕了，我要反悔，他們不肯放我走。”
“那你繼續。”
陶登轉頭就走，吳敏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是不是楊柳叫你來的？”
“你怎麽知道？”陶登停下來問。
“因為我喜歡你，叫她幫個忙她就答應了。”吳敏化了精致的妝，憔悴和蒼白都看不見。“我發過誓，只要你來救我，我就非你不可。”
“你跟唐縱才分手多久？”陶登覺得吳敏可笑，楊柳可笑，他也可笑。怎麽能憑她一句話就冒冒失失跑來了呢？
“我早就瞧不上他了。”吳敏微微一嘟嘴，性感之中添了幾分可愛。“聽說他是個私生子，家裏關系混亂，指不定哪天出什麽事呢？”
陶登沒有說話，任由吳敏抓着他的胳膊尋求安慰。門口的朋友問發生了什麽事，陶登回答說，“我的青梅竹馬給我送了個大美女當女朋友。”
第二天，吳敏和陶登在一起的話就傳開了。陶登一臉茫然，“我怎麽不知道？”這個時候，誰還在乎事情是不是真的，只覺得這瓜好甜，吃，猛吃。幾乎所有當初知道楊柳和陶登有不可破壞的關系的人都若有若無透露出對楊柳的譏諷，楊柳原諒，人之常情，換了是她，可能心裏也會從這件事上得到一絲心靈安慰。不過，細想一下，為什麽大家譏諷的對象是她，不是陶登，難道在這麽多人眼裏，是她楊柳高攀了陶登？
“你心裏什麽感覺？”唐縱問。自那天離開後，唐縱第一次出現在楊柳面前，而且是特意等了很久的樣子，輾轉幾個地方，假裝是偶遇。難得他有這麽怯懦猶豫不定的時候。
“陶登的事？”楊柳有點吃驚。唐縱對吳敏愛得極慘，這是衆所周知的事。如今陶登和吳敏在一起，她和唐縱走得近，這是唐縱的報複嗎？他現在一定傷心又失望，會做出什麽沖動的事情嗎？要真是這樣，她要向誰求救？“我肯定有一點點傷心，但是我知道，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對不對？我又不是真的對他怎麽樣，只是一種假象……”
話沒說完，唐縱笑了出來。
傷心的人究竟為什麽能笑得那麽開心？楊柳不解，內心忐忑，萬一就是這麽陰晴不定的人比較容易出格呢？
“你說什麽？”唐縱捂着肚子，笑得露出了大牙。“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從來沒有聽你說過帶味的話！”
楊柳眼睛一亮，“那是因為和部長在一起，我不敢說呀！你不知道我私底下會說什麽髒話。”
“比如呢？”
“就是那個你們男生常說的，聽得久了我也會，還有傻子瘋子哈喇子，老子送你一個陶登傻了吧唧不要臉……”徐慧之教的一門學問她只學了一丁點皮毛。
一只空的礦泉水瓶從綠護欄另一邊飛來，正好砸在楊柳後腦勺上。楊柳和唐縱一起朝後看尋找罪魁禍首。
陶登正大剌剌坐在藤椅上，咕咚咕咚喝着另一瓶水，眼睛望着他們。他的朋友也看着他們，一個揶揄偷笑，一個冷眼沉默，一個事不關己。等陶登喝完水，作勢要把那只瓶子也砸過來，楊柳連忙用手擋臉，但唐縱已經擋在她的身前。等反應過來時，陶登也來到了她旁邊。
“你幹嘛要偷偷罵我？”陶登笑起來臉上有兩個不明顯的酒窩，而且那酒窩裏裝的往往不是醉人的酒，而是很苦的中藥。他對着楊柳說話，随意看了唐縱兩眼。“你算計我，我砸你幾下算是輕的，你知道嗎？”
陶登把那個空瓶子舉起來對着楊柳要敲下去，楊柳吓得閉眼，雙手抱頭，誰知陶登只是假動作。等她緊繃的神經剛剛輕松下來，他又猛地敲過來。楊柳立馬抱着頭蹲下。唐縱的反應比楊柳快一點，他抓住陶登那只手，往前一推，陶登向後退了一步。楊柳跳起來，怒道，“我怎麽算計你了？你給我說清楚？”
“是不是你告訴我去救人？”陶登語氣輕飄飄地問。
楊柳點點頭。那天，她在咖啡店門口等，因為擔心兩人的安全，結果看到兩人親親密密的走出來。
“吳敏告訴你因為喜歡我，所以想演一出英雄救美要你配合傳信，你答應了？”
什麽？
“是不是？”陶登那輕蔑的态度滿滿的寫在臉上。
楊柳鼻子一酸，反而笑道，“是，你不滿意嗎？”
“滿意，當然滿意。我謝謝你。”陶登突然認真起來。他認真的時候看起來有幾分生氣。“我還從來沒有被大美女喜歡過，這感覺當然太好了。”
見陶登上下打量她，楊柳會意，心下一怒，拉着唐縱就走。這是在告訴陶登：你有大美女相陪，我也有高富帥相伴，看不起誰？
唐縱毫不在意楊柳是為什麽拉了他的手，只滿足于這一舉動。他的大拇指輕輕地摩挲她的手背，笑意盈盈，行走之間如驕傲的孔雀，威武之姿多了幾分小女兒情态。
手上的感覺真真切切，但楊柳沒有心思去追究，她極其自然的放開唐縱，目光始終不去落在他的臉上。“你怎麽想的？”
“嗯？”
楊柳有些急躁，扭頭看着唐縱，見他的表情完全沒有跟自己同步，心裏憋屈。不免想着“難道只有她修為不高，為這麽點事兒大動肝火”，因此自慚形穢，頓時怒火消散全無。
“你對陶登和吳敏在一起的事，什麽感覺？”
“他們并沒有在一起。”唐縱說。
“可是……”
楊柳還沒說完，唐縱笑着拍拍她的後背，“我知道你什麽意思。”唐縱仰頭望着一樹紫槐花，一副看透世間紅塵，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其實是我主動提出和吳敏分手的，因為漸漸的發現，我所追求的不是她的美貌。”
“那是什麽？”楊柳追問。
“和你一樣。”唐縱看着她，像欣賞那陽光中那一樹紫槐。
“你怎麽知道我要追求什麽？”楊柳咕哝。
唐縱笑而不語。
“那天，你看見了？”
楊柳愣了一下，想到他說的是摔下樓那天的事情，故意裝傻，“看見什麽？”
唐縱看了她一會兒，心裏的話才說出口。“我對吳敏那樣，吓到你了？所以想遠離我？”
“我哪有？”楊柳笑着一擺手，假裝什麽事都沒有，但是明顯感覺到嘴角是僵的。當時她是害怕，好像拳頭砸在她腦袋邊上，怒吼如針紮進她的神經。她看見唐縱右手上關節處四個傷疤，刻意沒有去關注。
唐縱伸出一指點她的額頭，“你以為你瞞得住我？你什麽想法都在臉上寫的清清楚楚，笨蛋都能看得出來。”見楊柳雙手捂臉，驚訝是真，隐瞞也是真，心裏更加滿足。“怕什麽？我又不會傷害你。”
一時間，氣氛沉默。
那麽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如何定義？既然你看得出來我在想什麽，為什麽不直接給我一個答案，好讓我不怕？楊柳想着，看了唐縱一眼，沒想到他也正好看過來，她又匆匆挪開目光，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怕被他發現。
“你有什麽話說？”唐縱問，“我把你當成可以掏心掏肺說秘密的人了，你還把我當成路邊的小貓小狗，偶爾給點好處就完了？你還說不知道怎麽感謝我對你的幫助呢，真讓人傷心。”
唐縱像是演技平平的演員，毫無感情的念着這一段臺詞，連連感嘆，說着真話，卻有幾分輕松的感覺，惹得楊柳發笑。她拍了唐縱的胳膊一下，叫他住嘴，唐縱繼續借題發揮，表演更加誇張，甚至唱出了戲腔。
楊柳本以為這次就蒙混過關，稀裏糊塗繼續不清不楚了，唐縱突然停下來，一本正經嚴肅道，“你有時間的話，跟我一起去樓頂咖啡館看星星怎樣？”
啊？這算什麽？
“我相信那時候你就沒有任何疑問和顧慮了。”
看起來他真的什麽都知道。楊柳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