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喬二姐豔羨奇緣

二姐兒聽了,不端不正點了點頭,也不大理會張三郎的,自己擡腳就往門外頭走,張三郎見狀趕忙跟了上去。

兩個一路往場院上走着,張三郎偷偷打量這位二姑娘,倒與大姐兒生得七八分相似之處,是個齊全孩子,沒病沒災兒的,漆黑的雲鬓雪白的臉兒,頭上戴着一朵十分精巧細致的絨花兒,想是出自大姐兒之手。

不一時兩個來在後頭柴房之處,二姐兒指了指一堆柴火道:“諾,就是這些,我與姐姐身單力薄,每日做不動多少粗笨活計,如今你來了,還請幫襯些。”張三郎連忙點頭道:“這不值什麽,場院裏風大,姐兒請回去歇着吧。”

只這一句,倒叫二姐對這張三郎另眼相看起來,原來這喬二姐模樣兒雖然比不上姐姐,倒是不曾得病,也算得上是個絕色的,若不是家道中落,又受了繼母娘的遲累,十裏八村屬意她的後生原也不在少數,如今見這張三郎只因為正與自己的姐姐說親,對自己倒是十分規矩守禮,又體貼自家女孩兒閨閣體态,不肯叫自己寒風裏站着,心中倒是替姐姐高興。

反倒不似方才那般拿大了,因試探着說道:“方才在裏間屋裏,我要去偷聽,姐姐管束着不讓,也不曾聽見,到底娘要了你多少銀子錢呢?”

張三郎聞言臉上一紅道:“幹娘說我小後生家不知道這裏頭的買賣行市,才打發我出來做些活計的,方才聽見說是要幾十兩吧……”

二姐兒聽了這話冷笑一聲,啐道:“她還當誰都跟她一樣是個明碼實價兒的姐兒不成……”一面左右瞧瞧無人,因走進了幾步,低低的聲音對張三郎說道:“姐姐有句話要對你說,就不知道你心裏到底怎麽樣。”

三郎聽見喬大姐兒有話,連忙正色說道:“我對姐兒的一片心意她應該瞧得出來的,不然我也不會大老遠的來了,并不敢欺瞞二姐,原先我母親也是幾次三番的催我,心裏都沒有這個念頭,自從當日見了姐兒,心裏就抛撇不下她……”

那二姑娘是個閨閣處女,聽了這話早就紅了臉,啐了一聲道:“誰問你那麽多了。”想了一回笑道:“是了,怪不得姐姐說你好生眼熟,原來就是當日老娘娘廟遇見的那個後生了?”

張三郎聞言驚喜道:“你姐姐還記得小人?”二姐撲哧兒一樂道:“怎麽不記得,你這樣的體魄,大半夜的往廟門口一站,我姐姐還道是廟裏的金剛成了精,唬得手腳冰涼,跑回家中就發起熱來,病了好幾日才罷了,都是你連累的。”

張三聽見喬大姐兒也是因為自己病了,心中又是憐惜又是歡喜,憐惜她因為撞見自己受驚得了寒症,又歡喜她竟與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都以為是撞客了廟中神祗,卻原來撞了天婚一般,也是料想不到的天上緣分。

那二姑娘見張三面上似喜似悲的,也不知是什麽緣故,接茬兒說道:“既然你待我姐姐是真心,如今就把閨閣私語說些與你知道也不妨事的。我姐姐說了,如今她在家一日,家中就有些進項,如今要往外頭聘去,娘自是不樂意,只怕這彩禮上頭就要得多些,若是三爺誠心求娶,只管應承下來,左右裏頭還有仙姑支應着,想來娘也不敢十分獅子大張口的。

到時離了這個地方,姐姐自然是一心一意幫襯三爺家中過活起來,只要你們小兩口兒同心同德了,那些個聘禮銀子自然有賺得回來的一天。只是三爺若是只圖一時新鮮,過後再要反悔,或是說出什麽‘當日為了聘你花了不少銀子錢,你原是我花錢買來的丫頭’等語,我姐姐寧可終身不嫁,也不能到人家家裏受這個作踐。”

張三郎見喬大姑娘身在貧賤之中,終不忘念書人家女孩兒的矜持志氣,心中對她十分愛重,連忙正色說道:“二姐請放心,我張三郎不是那樣輕薄的子弟,如今既然前來求娶,自是真心實意要過一輩子的勾當,多謝你家姐姐美意,既然恁的,任憑岳母大人裁處便是,我自然想了法子籌措款項,還要委屈了大姐兒,在家多待幾日。”

喬二姑娘聽了這話,面上怔怔的,不知怎的眼圈兒一紅道:“偏生姐姐就這樣好命,燒個夜香也能遇上你這樣的好子弟……”說到此處又覺得不妥當,臉上一紅道:“姑娘不與你在此處饒舌了,姐姐的吩咐我已經帶到,你好生在此處受用吧。”說着,撲哧兒一樂,轉身跑了。

張三郎瞧着二姑娘跑遠了,心中暗道自己此番娶了大姐兒,往後這喬家二姐也該能說人家兒了,自己這一回倒也是成全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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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回在堂屋裏頭,對她娘說了,打發了張三郎過去砍柴,那兩個婆娘正坐在一處叽叽喳喳讨價還價,也沒空兒理她,擺擺手兒叫她進內間屋去。二姐兒自己打簾子回了房內,見大姐兒正繡一條手帕,搶了過來看時,是個鴛鴦戲水的圖樣兒。

撲哧兒一樂,伸手在大姐兒面上刮了刮道:“喲,這就繡上了,還沒過小定呢,你忙的什麽?”

說得大姐兒丢開手上針線簸籮,上來擰了她的嘴笑道:“我把你個亂嚼舌頭的小蹄子,這是前兒那貨郎大哥定的貨,說準了明兒來取的,仔細弄壞了。”

說着,又将那繃子奪回手上,斜着身子往窗邊上靠了靠,借着亮兒繡起來,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方才低聲問道:“他怎麽說……”

二姐聽了,憋住笑意道:“喲,哪個他呀?我怎麽不知道?”大姐兒紅了臉,就不肯再問,二姐只得也脫了繡鞋上了炕,挨着大姐兒笑道:“他答應了,說無論那陳不死的要多少,他都有法子弄了來。”

大姐兒聽見這話,臉上才有了笑模樣兒道:“知道了。”低頭又做起活計來,二姐兒在旁瞧着她,怔了一回,方才幽幽說道:“若是你去了,還不知道我日後怎麽辦呢……”

大姐兒見妹妹傷感,心中十分不忍,說道:“方才你不是說了還早着麽,再說便是我不在家時,自然還有仙姑看顧你,若是在鎮上立住了腳,越發接了你家去。”

二姑娘聽了撲哧兒一樂道:“你又哄我呢,哪有小姨子往姐夫家裏去住的道理。”

大姐兒也跟着笑了道:“是了,倒是我有些癡心……少說還有好幾個月呢,想它做什麽,就是我不在時,自會囑咐仙姑來家瞧你,若是我去了,你就算不尋她,她為了生意自然來尋你的。”

說的二姐紅了臉道:“我可不像你那麽急着嫁人,熬到那陳不死伸腿兒去了,我越發不用尋人家兒,一輩子不嫁男人,落得清白女孩兒的身子有什麽不好。”

大姐兒聽了,知道這是小丫頭自暴自棄的氣話,心中憐惜她,柔聲說道:“好沒臉,說起這樣的話來,正格的我去了,你倒受用,這屋子給了你一個人住,豈不是好的?”幾句話方才哄的二姐好些,姐兒兩個在房內說話兒做針黹不提。

卻說外間屋裏,陳氏與那三仙姑糾纏了半日,總算說定了十五兩,把個陳氏怄得笑罵道:“你老當真是個撮合山,都是街裏街坊住着,我不與你裝神弄鬼兒的,當年老娘在院裏買賣,也自認是個好鋼口兒,如今竟不如你會說。”

那三仙姑聽了十分得意,笑道:“太太将天比地,老身可是擔當不起,既然恁的,就去尋了姑爺子來,當面說清楚了,憑他外頭跳跶,弄了銀子錢來也好發嫁。”陳氏點頭。

三仙姑颠颠兒的去尋了張三郎進來,那張三正劈柴在興頭兒上,倒出了一身的熱汗,莊稼小夥子沒忌諱,見左右無人,把大衣裳也扒了,只穿着小褂兒幹得正好,見幹娘來尋,連忙穿了衣裳跟進堂屋裏來,那陳氏見張三郎做活做得熱氣騰騰直冒汗,笑道:“倒好個雄壯的模樣兒,是個往大路上走的小夥子。”

說着,對三仙姑遞個眼神兒,仙姑遂把聘禮銀子說了,那張三郎頭回說親,不懂這裏頭的買賣行市,聽見十五兩,心中雖然也是咯噔一下,好歹比幾十兩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兒了,又瞧了瞧三仙姑,見她一個勁兒對着自己點頭,就規規矩矩站好了道:“小婿全憑岳母大人吩咐。”

兩個婆娘這才滿面堆下笑來,又讓他看座吃茶,說了會子閑話,那陳氏因說道:“既然姑爺子已經定下了咱家,小婦人也就沒有什麽忌諱的了,是今兒就過小定呢,還是……”

三仙姑聽見陳氏這話,心裏哎喲了一聲,心說終日打雁,倒叫雁啄了眼,方才只怕是自己殺價兒狠了,這婆娘要從定禮上找補,因笑道:“嗨,說句不怕你們兩個惱的話,都是小門小戶兒的,到底貧苦些,還要什麽小定大定,太太看看,攏共一筆定禮就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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