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何捕頭偏愛二喬

說到此處,擡眼瞧了瞧三郎神色,見他依舊滿面疑惑,倒是未曾見怪動怒,方才接着說道:“你嫂子沒了好幾年,你是知道的,這兩年姐兒眼看大了,再過幾年出落成人,但跟着父親度日,街坊鄰居看着不像,我一個大老爺們兒,也不會嬌養閨女兒,所以這一二年便一直冷眼旁觀着,看看有沒有合适的女孩子……”

那張三郎聽了這話倒是唬了一跳,見那何大郎說起喬家姐妹,倒扯到自家續弦之事上來,心裏就疑惑,莫不是這何捕頭也看上了大姐兒,若是恁的,自己一個小小的更頭兒,無論官稱兒還是家底兒,可都難以與之抗衡,更不要說起那岳母老大人,生了一雙富貴眼睛,哪還顧得上信用兩字,若是何大郎橫刀奪愛,不用說那陳氏定然是要退定禮的,想到此處,心裏突突直跳,低了頭便不言語。

那何大郎見張三郎面上有些忿忿的,只管低了頭喝着悶酒,還道是他惱了,連忙陪笑道:“論理這是原不與兄弟相幹,只是我冷眼選了這幾年,附近村鎮合适的人家兒,偏生就看上了喬家這位二姑娘,打發了媒婆兒去登過幾次門兒,誰知那喬二姐兒好生厲害,将婆子趕打出來,不容提親,說她姐姐若是沒人家兒,她終身不嫁。

我聽了十分心灰意懶,待要再說別家,怎奈心裏存了那個心思,就怎麽也容不下旁人了,兄弟你既然也是自家做主說親的,哥哥這話你定然明白個中關節……”說到此處,雖然是續弦,倒也是臉上一紅,把頭低了只管喝酒吃菜,一面冷眼瞧那張三郎如何答對。

那張三郎再想不到這何捕頭看上的竟是二姐兒,如今聽見他說破了,心中大石落地,一面埋怨自己沒有見識,那喬大姐兒自從得了病,整日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當地媒妁誰也不肯給她說親,如何能落在何大郎的眼內,既然看中了,必然是見過,那就一定是二姐兒無疑了。

想到此處心中暗笑自己,果然覺得大姐兒世上無雙,一提起喬家女子,總是先想到自己渾家,卻忘了那二姐兒也是十二分的人才,因笑道:“原來哥哥看中了二姐,這便是了,當日我往她家中走動,也曾聽見大姐兒說起,他家二姑娘為人倒與別個不同,是個脂粉隊裏的英雄,只怕自己出嫁之後,姐姐好溫克性兒,給繼母欺負了去,所以立誓不嫁,耽擱到了二十歲上。

此番我與他家大姐兒既然過了文定,聽見我那大媒說了,她家已經放出口風,只等大姐兒出了門子,就要給我這位妻妹說人家兒了,到時候大哥派了媒人去說,以你這樣人品門第,自然是一說就妥的了。”

那何大郎聽了大喜,連忙站起來就對着張三郎鞠了一躬道:“這話真麽?若是恁的,日後我做兄弟,你做哥哥罷。”唬得三郎連忙站起來還禮,兩個仗着酒意,對拜八拜,倒好似真個做成了連襟一般,也不管人家喬二姑娘樂意不樂意。

禮畢坐定了,那張三郎此番心中大石落地,倒也有些好奇的,借着酒勁兒問道:“這可是想不到的天上緣分,只是不知道大哥如何卻看上了他家的二姑娘呢?喬家集離這裏倒也不算十分近的。”

何大郎聽了把臉一紅笑道:“這件事情說來也巧了,說話兒也有一二年的光景,當年我剛剛給渾家服完了喪,知縣相公體恤我中饋乏人,家裏女孩子沒有親母教養,便不叫我做些兇險勾當,只在街面兒維持維持罷了。

當日為了散悶,東市西市的走動,誰知就遇見了那喬家二姑娘在街面兒上賣花兒,我倒不曾先瞧見人,只看那絨花兒紮得精巧細致,意欲買來逗我家中閨女,誰知正要上前去問,忽然來了大戶人家的豪奴難為那女孩子,我因為管着街面兒上的差事,便上前調停,方知是這大戶家中的小姐看上了絨花兒,要包圓兒,誰知這二姑娘已經答應了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幫她留幾朵的,兩家兒因為此時便吵了起來。

兄弟你是知道我的,常言道既在公門內,必定好修行,在我治下出了這樣恃強淩弱的事情我豈能容他?所以上前去喝住了那一幫豪奴,與這女孩子解圍,誰知人家不但不領情,反說我們公門裏素日斷案不公道,方才縱得大戶人家的奴才肆無忌憚的作踐貧苦百姓。

這也說不得,那知縣相公原有些貪酷之弊,也怨不得人說他,只是我穿着官衣兒,難道認下這個錯兒,倒要替知縣老爺給這女孩子賠不是不成?少不得說了她兩句,叫她別處擺攤兒,誰知這姑娘倒不十分怕官的,竟與我理論起來。

還別說,她那樣的身份見識,可不是尋常小門小戶的女孩子能有的,端的引經據典,步步為營,倒把我問了個啞口無言。

誰知我也是眼皮子淺些,經過這一回拌嘴,就愛上了,當時不好明說,各自走開,過了幾日,就煩出鎮上有名號的婆子出去打聽,知道是喬家集上喬秀才家的女孩兒,怨不得又是一樣做派,果然與別家不同。

原本這樣的女孩子,我一個鳏夫是高攀不起的,只因她父母雙亡,跟着繼母過活,雖是嫡女兒,到底落魄了,我方才敢張這個口求親,誰知姑娘聽了,也不問問身家門第,就将婆子轟了出來,說是她姐姐病在家中,做妹子的如何能越過姐姐自己攀高枝兒,所以發誓不嫁人,要在娘家照顧姐姐一輩子的。那媒婆子聽了無法,只好回來照實對我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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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也曾下過兩回狠心,就要把這二姑娘抛撇下了,另覓佳偶,怎奈又丢不開手,越發耽擱了一二年,看了幾家兒的姑娘,都不中我的意,如今我家裏姐兒眼看大了,正愁這續弦的事情沒處抓撓,且喜倒是天可憐見,竟教兄弟做了我的連襟,我方知她家大姐兒聘了出去,這就不用說,二姐兒自然也是要說人家兒的了。”

那張三郎聽着說書一般,方知此事的來龍去脈,心中暗嘆這兩人倒也有些緣法,只是自己這位妻妹與她姐姐卻是別一樣的品格兒,倒是一塊暴碳,不知這位何捕頭能否拿捏的住她……

倒不如自己娶了大姐兒過門之後,再細細的與渾家商議此事,想到這兒陪笑道:“前兒聽我那媒人老幹娘說了,她家已經煩出人去打聽着,二姑娘自然是要出閣的,到時我與大姐兒商議商議,再給哥哥過話兒吧。”

那何大郎聞言,站起來對着三郎便拜,三郎連忙還禮,弟兄兩個又吃些酒菜,說幾句沒要緊的閑話,方才各自散了。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

眼看過禮的日子也快到了,三郎想着這幾日無事時家去一趟,與母親商議娶親的事情,自己如今雖然早已成年,此事上頭卻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兒,少不得先與那李四郎商議一回。

打定了主意,可巧這一晚上又是弟兄兩個打更,便先往二葷鋪子裏頭掂對了四個酒菜兒,又去腳店尋了一壇雙料茉莉花的好甜酒兒,打點齊備了,晚飯也不吃,徑直往更房裏候着李四郎。

誰知左等右等,那李四郎竟不曾來,眼見着起了更,張三郎心中有些擔憂,遂起身提個氣死風燈出去迎一迎,沒想到剛剛走到門首處,竟與人撞了個滿懷,仔細一瞧正是李四郎的模樣。

張三方才放了心,一面笑道:“四兄弟還是這般急腳雞似的,時辰還來得及,如何瘋跑?”

四郎聽了呵呵兒一樂,臉上微微一紅道:“原本是要早些來的,也是起個大早趕個晚集,嗨……屋裏的事情不好對三哥說的。”

那張三郎一個沒成過親的愣頭兒青,也不知李四郎說些什麽,恍惚知道也許不是好話,只得搖頭一笑道:“我雖是做哥哥的,這事兒上面可是管不着你……”四郎嘻嘻一笑道:“說話兒哥哥也就成親了,到時候自然知道其中的關節。”

一面瞧見桌上擺着甜酒兒并些酒菜兒,倒是勾動了腹內饞蟲,因吞了吞口水笑道:“這是怎麽說,倒叫哥哥壞鈔。”

三郎已經伸手取了牆上的梆子鑼笑道:“這不值什麽,如今還有些事情要與四兄弟請教,咱們先打了頭更,回來吃些酒菜,我再慢慢的問你。”四郎聽了連忙答應着,接過了梆子,兄弟兩個出去打更。

外頭平安無事,一時仍回來,三郎将那茉莉花兒甜酒兒往火上熱着,一面與李四說道:“眼看着離過禮的日子也不遠了,正經的要問問兄弟,到底如何過場,只怕還要看個機會往仙姑家中一敘,讨教讨教吧?”

李四聽見原來是問過禮的事情,自己因娶過親了,這件事上倒是門兒清,因擺了擺手笑道:“這卻不必再跑一趟,我說與哥哥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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