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新嫁娘巧婦為炊

大姐兒見他倒是個溫文君子,心中喜悅,仗着黑燈下火沒有旁人,少不得含羞解了衣裳,裏頭就現出定親以來自己夙興夜寐費去好些功夫兒繡的鴛鴦戲水的肚兜兒,外頭扯了一件桃紅的寝衣罩了,又款去了裙子,裏頭倒是一條蔥綠色的褲兒,桃紅柳綠鮮亮得很。

那碧霞奴動作麻利換了衣裳,又仔細将那一套嫁衣疊整齊了,只怕哪裏褶了,開了炕頭的箱籠擱了進去。身子柔若無骨似的就滑進新做的錦被裏頭,輕輕咳嗽了兩聲,紅了臉不言語了。

三郎知道渾家已經歇下,便也脫了吉服,只随手押在錦被底下,碧霞奴臉兒朝裏歪着,餘光瞧見丈夫扔了衣裳,連忙說道:“你也疊好了擱起來吧,這長衫做的合身兒,年節只怕還要穿,萬一褶了須不好看的……”

說着回了頭,冷不防瞧見三郎已經打着赤膊,臊得只管縮進被裏,一顆芳心撲通通的亂跳。

那張三郎聽見渾家說的有理,将新郎吉服拾掇整齊了,也擱在箱籠裏頭,方才掀了棉被上炕,挨着大姐兒的玉體躺了。

夫妻兩個此番還都有些端着,到底三郎按捺不住,就拉了大姐兒的手,往她跟前兒湊合湊合,附在她耳邊笑道:“好姐姐,你也理我一理。”

大姐兒只管緊閉着妙目不肯言語,三郎知道渾家羞澀,便伸手要解她的汗巾子,誰知伸手一碰,那愛物兒卻是叮咚作響,夤夜聽了去好不清脆響亮。倒把三郎唬了一跳,暫且壓住了心中绮念,笑道:“姐兒莫不是怕夜間失了盜,倒在腰上系着鈴铛麽?”

碧霞奴原本心中有些羞澀委屈,這回給他打趣兒,反倒不怕了,因含羞轉過臉來道:“是前兒你給的大帖兒裏頭,不是又四個大錢麽?我又舍不得花了,就拿米珠兒穿了金線打成絡子,把那幾個錢絡在汗巾子上頭,随身帶着的……”

三郎聞言,仗着這個話頭兒,便解了渾家的腰帶,拿在手中對着一地的月光細看,倒是一條月白的汗巾子,上頭絡着四個大錢,伸手一碰就清清脆脆響了起來。因笑道:“這一身兒俏皮,再配上這個更好看了,難為你怎麽想來的。”

一面丢下那汗巾子,就伸手摟住了渾家,溫溫款款的求歡,大姐兒只得半推半就的,少不得依了他,兩個正要上手時,碧霞奴因嬌喘微微推着三郎道:“你且住住……”說着,伸手在這邊拿了一樣東西,擲在三郎臉上,自己羞得伸手捂了臉。

三郎拿在手裏一瞧,原是一塊喜帕,方知大姐兒早就預備下了,只怕心中防着母親疑她,随身帶了此物,也是不叫自己為難的意思,想到此處滿心感念夫妻之情,因将大姐兒摟在懷裏柔聲說道:“姐兒要是不樂意,便不要這勞什子也罷了。”

碧霞奴俏臉別過一旁,紅着臉道:“這也是屯裏的風俗,如今少不得入鄉随俗了,只是你心裏有個忖量就好,給婆母看過便罷,我的東西要是給外人瞧見了,卻不能與你幹休……”

三郎聽見,心中憐惜愛慕,遂将那喜帕墊在嬌妻身下,一面解了寝衣,新婚夫妻難免殢雨尤雲,山盟海誓,書中難以盡述。

到第二日,那張三郎因為做了幾年更頭兒,向來是淺眠警醒的,因聽見房裏有些響動,兀自醒了,但見碧霞奴早已起來,正背對着他坐着梳妝,想來已經趁着沒人洗了頭發,這會子又刷了燈油柿漆,拿一個團扇正扇風,只求速幹,扇了會子,早已嬌弱無力,只得放下,又拿調好的黛來畫眉。

三郎瞧見渾家梳洗,滿心歡喜,因悄悄兒的起來,鹿伏鶴行,來在大姐兒身後,一手捂住了嘴兒,一手就摟了纖腰。

果然碧霞奴就要叫出來,且喜給三郎捂住了,不曾驚動人的,回頭見是丈夫淘氣,恨恨捶了他的胳膊兩下,低聲道:“頭天在你們家就淘氣,萬一叫出來,只怕婆母聽見倒要說我新媳婦子急腳雞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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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因笑道:“三奶奶別惱,原是見你一個坐着,怪孤單的,所以來逗你取個笑兒罷了,只是今兒起得這樣早,昨兒我見姐姐大有不勝之态,心裏着實擔心着。”

碧霞奴聽見這話紅了臉,啐了一聲道:“勸你悄聲些兒吧,叫人聽見了什麽意思呢?這會子也不早了,只是這個頭發費時費力,旁的倒還好說,你且放我起來,再去睡睡,我也往廚下走走,掂對些吃食,今兒才來就躲懶,叫人怎麽看我呢……”

說着,推了三郎兩把,叫他自去歇着,三郎索性了不睡了,就要起來,大姐兒因服侍他穿戴了,伸手往臉盆架子上的銅盆裏頭探了探,說道:“還好,我估摸着你是要早起的,方才趕着燒了滾滾的水來,這會子正溫着,你若是愛那燙的,我再去弄了來。”

三郎見渾家心細,心中如何不喜,早一把摟在懷裏笑道:“就是恁的最好,往日裏不過雪地裏頭抓兩把抿一抿罷了,這樣的福卻是頭一遭兒享的。”說着,就着盆裏洗了臉,大姐兒又遞過一塊東西給他,三郎卻不認得,接在手裏一瞧,是個長方兒的金紙包着,上頭精致細密的紋樣兒。

打開來一瞧,倒是塊上好的香胰子,因笑道:“這個我倒是見過的,原是你們女孩兒家金貴,弄了來梳洗,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沒得糟蹋東西做什麽。”

大姐兒道:“這是前兒我托那貨郎大哥辦來的,聽見是西洋玩意兒,大鎮店的線兒鋪裏頭得的,不是尋常貨,所以陪了來,你且用用,也是我一番心意。”

三郎聽見渾家這般說,只得用水暈開了,洗了兩把,果然香甜,因笑道:“怪到往常泡澡堂子的時候常聽見人說,這香胰子最是個愛物兒,洗一塊倒要吃兩塊……”逗得大姐兒撲哧兒一樂。

眼見窗外頭有些光亮了,連忙說道:“你且在屋裏坐坐,幫我拾掇了炕上,棉被收進炕櫃裏就罷了,旁的不用你沾手,我去廚房走走,應個景兒。”

三郎點頭答應着,送了渾家出去,回來疊了被褥,放進炕櫃裏頭,忽見枕邊擱着大姐兒的喜帕,上頭赫然一枚處子元紅,映在雪白的絲帕上面,十分光潔可愛,趕忙珍而重之收進懷裏,不在話下。

卻說大姐兒來在院裏依舊靜悄悄的,便知王氏與四郎、五姐兀自沉睡,因進了廚房,捅開竈燒熱了鍋,先把頭天席上收下來雞湯熱了,瞧那蓋碗底下,金銀蹄的折籮還有一碗菜,擱在案板上剁得細碎,合着雞湯煮了一鍋爛肉面。

見有腌菜缸子,開了來看時,但見只有糖蒜、鹹蒜并蘿蔔幹、地瓜秧子,總無十分可吃之物,只得一樣撿了一點兒,細細的切了蔥花兒,拿香油一收,外加槽油一拌,預備下四個吃碟兒,下飯用的。

一面又起個小爐子,單熬了一鍋白粥,見有昨兒席上收下來的大鴨子,撕了一點子腿子來,熬進粥裏。一面笸籮裏頭瞧見十來個雞子兒,不知婆家的規矩,倒不敢十分用。

忽然昨兒自己陪來的一筐喜蛋,連忙撿了幾個,拿清水洗淨了蛋皮,就插在粥鍋裏煮了,預備等一會兒吃飯。

大姐兒忙了半日,小廚房已經拾掇得整整齊齊的了,方見那王氏慢條斯理兒的出來,一面打着哈欠,手上按了按發髻,碧霞奴隔着窗子瞧見了,不等她伸手,趕忙來在近前打起簾子來。

那王氏故作驚訝,大驚小怪的道:“喲,這才多早晚就起了,昨兒鬧了一日,今兒起得倒早,偏生生得這樣單弱,累壞了可怎麽好呢?我們老三也是個沒算計的,不知道心疼人。”

一面說,一面就走進來,見竈上做了爛肉面,又煮了粥,吃碟兒都預備下來,好精細的刀工,臉上越發有了笑模樣兒道:“老三家的好手段。”

碧霞奴連忙謙遜,一面笑道:“媳婦兒才來,不敢和太太比巧,只求太太別嫌棄我們粗笨,有不到的地方兒太太只管說我,媳婦兒學着辦就是了……”

那王氏見這喬大姐兒生得漂亮,難得倒是這麽個好溫克性兒,心裏雖然歡喜,卻又犯了髒心爛肺,因支吾了她兩句,便抽身出來,直奔新房裏來。

這廂三郎在新房收拾整齊了,只等大姐兒開飯,待要去廚房裏幫襯,又怕給母親撞見,絮絮叨叨又要說他半日,只得耐着性子坐着,忽然想起昨兒四郎來家,自己因要招呼賓客,無暇說他,如今時候也不早,不見他那屋子有人起來,不如趁這會子沒事,去喚了他起來,認真勸幾句,管他聽不聽呢,自己少不得要唱個黑臉兒,盡一盡父兄之責才是。

打定了主意,擡腳要往外走,也沒理會,一打簾子,迎面撞進一個人來,撞了個滿懷,定睛一瞧原是寡母王氏,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只得忍住笑扶住了道:“娘這會子跑來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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