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三年前的那一天正是酷夏,人往太陽底下一站,沒三分鐘就能達到頂級桑拿效果,附帶紫外線煥膚亮黑。

向來身先士卒敢死搶在頭裏的宋岳,照例不顧手下一幹忠肝義膽的下屬的勸阻,甩着滿臉的臭汗順手抹避彈衣上,憋着對老天爺的一肚子怨氣擡腳就準備往目标地點裏頭闖。

奈何底下人制不住他,總有人能制住。當天現場的警員事後都有種劫後餘生的幸存感,不約而同感慨:“一個宋隊就夠我們神經緊繃了,再加一個夏局,多來幾次,保心丸都不夠吃的。”

而彼時滿心期待夏局一聲令下,立即便能“背後有人好傍靠”一擁而上抱住宋隊大腿給人押回車裏的警員們,的确等來了夏局不溫不火的一句:“待命!”随後就見領導自己開了手/槍保險,點了幾個他看得上的老人機靈鬼兒,摘下警帽一推額發,吆喝下河野泳似的說聲:“走!”居然自個兒要往上沖。

科長、組長們就連宋岳都焦頭爛額七竅生煙了。二科的吳是非仗着自己是女的,使出當街勇抓流氓喊非禮的氣勢,攔腰抱住夏濯給他來了個一跪天地。嘴上求饒:“祖宗嗳,您行行好,給我們一次立功領賞光宗耀祖的機會吧!局座禦體貴重不容有失,小的們擔待不起啊!”

夏濯一巴掌糊她臉上嫌惡地推開去:“三十歲的人了,給你錄下來放給囧囧看。”

吳是非登時恢複混蛋本色,兩手叉腰目無尊長反唇相譏:“一奔四大老爺們兒跟我這們後輩下屬玩中二,你也挺好意思啊!”

宋岳直直伸出大拇哥,當場表揚:“小非怼得漂亮,賞一頓涮肚,記賬上。”

吳是非也連忙比大拇哥:“老大,親生的,值了!狗腿子我再孝敬您一百年!”

結果他這個老大再加自己一窩心腹狗腿子,終究沒能攔住官大一級壓死人的特權。心裏頭計算着此去要寫的報告字數和要背的處分等級,一個個直似懷着血海深仇,窮兇極惡地往前沖,把場子裏聚衆非法賭博的一幹有錢大佬吓得以為生化危機活景呈現了。

當然這必定不是一次普通的警方抓賭。之所以動用如此大陣仗擺出刑偵支隊精英配武裝特警的組合模式,再搭一個市局副局長現場坐鎮,全因為綜合線報和已有證據,這處賭場裏還兼黑市軍火交易以及涉毒。一旦暴力抗法,很可能演變成熱武器火并。情報顯示,他們的目錄單裏是有手持火箭筒的。

不過宋岳是抱持某方面的樂觀的,他判斷對方密集火力有,重武器則未必。不僅是官方查得嚴判得重,主要這兩年“路”被掐斷了好幾條,有實力有渠道的大頭也暫時按兵不動,海外交易的成本遠遠低于偷運入境。自己玩兒冒點風險有錢燒錢,當生意做簡直是賠本還賺不到吆喝,更得搭人進去,白癡才會铤而走險。

結果好的壞的全被他瞎子擺攤的一張嘴給說中了。的确沒有重武器,但重刑當前,一群賭命豁上身家的暴徒沒了退路,狗急跳牆要跟警察拼個魚死網破,當真是瘋了一樣往包圍圈外突。沖鋒步和手/雷交織出毫無章法但火力極強的推進攻勢,一時間壓得警方人馬居然無法冒頭,統統躲在掩體後憋屈得要吐血。

宋岳沒地兒撒氣,裹在震耳欲聾的槍彈聲裏沖着通訊話筒怒吼:“狙擊手、防爆組,媽的來支高壓水槍也好啊!沒打死也嗆死啦!”

外圍支援的小組也在着急:“室內情況複雜,各個狙擊位都很難準确捕捉嫌犯。排爆盾牌已經進去了。老宋你小心點。對了,夏局呢?”

宋岳這才想起來對着邊上喊:“達虎,局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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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煙那一邊抛過來聲高叫:“不是跟老君在一塊兒嗎?”

“老君,你身邊都有誰?”

“我們科的小非和三科的林浩。”

“局座呢?”

“打散了。他說去支援你啊!”

“我操的,你們一個個真是我親爹,要我命了!”宋岳氣急敗壞地在頻道內呼叫,“局座,夏局,祖宗你還喘氣兒嗎?”

夏濯沒有回複。

“媽的,別裝死訛我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半截的蟑螂能蹦跶,王八死了還留個殼,你是報班修仙渡劫灰飛煙滅了嗎?說話!”

終于耳機裏傳來一陣雜音,随後熟悉的男中音涼涼道:“我在你後面。”

宋岳登時頭皮一炸,忙扭過身去。撥開眼前的硫磺硝煙,果然看見身後不過五步之距,夏濯似笑非笑的一張臉從翻倒的賭桌後頭鑽了出來。

說不清是急的還是被如此陰恻恻的靠近吓出了冷汗,宋岳驀覺後背一陣陣發憷,竟是大汗淋漓。但轉瞬想到此時的天候,又自我安慰不過是太熱了。一擡頭,頂上的中央空調停了風,賭場剛斷電。

宋岳有些惆悵。

于是他也不用話筒了,直接指着夏濯咆哮:“你就給我呆那兒,等結束了老子來接你!”

可夏濯是副局啊!副局怎麽會乖乖聽支隊長的命令?身為副局的夏濯又怎麽會乖乖聽區區支隊長的宋岳的命令?結果宋岳沖,夏濯也沖;宋岳打槍,夏濯飛盤子;宋岳低頭,夏濯踏背升龍出海,淩空雙槍橫掃一大片。

宋岳破音尖叫:“老子不是給你墊腳嗒!”

夏濯就薅他過來往身前一擋,便聽噗噗兩聲悶響,敵人的子彈全嵌在了宋岳避彈衣後背上。有一瞬他錯覺自己挨了炮擊,肺給擠扁了,整個人薄如紙片,不貼着啥一定能随風遠去。他別無選擇,貼了夏濯。

“嗬——”被夏濯擁着閃到拐角牆後躲避的宋岳悚然吸入一大口空氣,旋即猛烈咳嗽起來,緩一緩,破口大罵,“你他媽的自己沒穿避彈衣啊?”

夏濯哄孩子一樣拍拍他背,好整以暇道:“穿是穿了,打中了也疼嘛!”

宋岳怒目圓睜,眼前唯飄過一句話: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但他只敢跟夏濯說:“君子報仇,你等着!”

過後想想,他掂量着感覺這句話比心裏那句實在嚣張多了。

過後還想想,是不是因為這句話所以夏濯才六月債還得快,行之有效地當場還了自己一報?

被夏濯撞開的剎那,宋岳本來是準備罵娘的。他姿勢穩妥射程絕佳角度精準,擡臂舉槍預備來個現場射擊模範演示,沒想到胯上被狠狠一頂,害他扭腰擺臀橫着跌了出去,差點兒腰椎間盤突出。沒等他調整好站姿,夏濯緊跟着撲進他懷裏,他只來得及把人抱住,随即雙雙倒在了地上。

連續的沖擊讓摔得七葷八素的宋岳十分惱火,掙紮着坐起身,剛要張口質問,眼風裏赫然掃見夏濯身下淌了一片猩紅。視線慌忙轉移,找到了出血點,膝蓋上方約十公分處,子彈鑽出的窟窿眼兒正汩汩往外冒鮮紅的血液。宋岳猛地憶起,被撞的瞬間依稀有槍響。兩聲,也許三聲,太嘈雜了,也太快了,他沒有辨清。

後來的現場還原、痕跡分析,加上夏濯自己回憶,是他兩連發擊中了企圖偷襲宋岳的嫌犯,都打在胳膊上。對方則在劇痛中本能扣了扳機,放低的準星恰落在夏濯的腿上,以致他最終也吃了一槍。毋庸置疑,這一槍是替宋岳挨的。

行動結束,死傷帶活捉,嫌犯無一漏網,可謂全勝。

然而宋岳仍舊被領導訓成了三孫子。轉回頭,靠在病床上本想打個圓場自我檢讨的夏濯,同樣被老局長指着鼻子臭罵了一通。最終參與行動的警員集體受表彰,唯有夏局和宋隊一人背一個口頭警告,并責令他們呈交詳細的任務報告和兩萬字書面檢查。

身為首席心腹的吳是非總是孝順的,待老局長氣勢洶洶退場後悄悄閃進病房,義不容辭跟宋岳表示:“老大,我這兒有歷年份的檢查,不重樣兒,借你抄。”

宋岳氣得抓起她後衣領徑直提溜到走廊上,附贈虛晃的一腳,啐她:“沒良心的小兔崽子,看老子出醜還補刀,滾——”

吳是非蹦跳着跑回兄弟們身邊,衆人哄笑着滾了。

那之後,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宋岳盡心盡力在醫院伺候了夏局一個禮拜。

再後來,夏濯傷勢穩定,他自己又號稱太過占用醫療資源不願在醫院住着,醫生便批準他出院回家休養。

再再後來,回家也是獨居無人照應的夏副局,每天照舊得接受宋岳點卯式的關心慰問,兼吃他做的寡淡無味的營養餐。

宋岳理由充分:“傷口沒痊愈,忌食辛辣刺激。”

夏濯舉着調羹撇了撇小碗裏浮着一層清油的雞毛菜蛋花湯,慢吞吞擡起睑:“那也不能把糖當鹽吧!”

宋岳一臉震驚,扭頭舀了勺鍋中餘下的湯嘬了一口,立即又吐在水槽裏。随後拿起料理臺上碼放整齊的透明玻璃小罐中的一只,打開蓋子用手指沾了點晶白的顆粒擱舌尖上咂了咂,不由得悲憤:“你家綿白糖跟鹽瓶一個樣子,誰分得清啊?”

夏濯不緊不慢回道:“蓋子顏色不一樣。鹽是藍的,糖是黃的。”

宋岳低頭一看,确實。

“如果你想說為什麽我不早提醒你,因為,你沒問吶!”

宋岳噎得胸悶。

“還有,打碎的碗最好用報紙和膠帶捆一圈,防止紮了環衛工人的手。”

宋岳尴尬地扭過臉去。

“我腿瘸了不是手斷了,洗內衣這種事還是能做的。真的不要丢進洗衣機跟襪子一起洗了。”

宋岳轉過身去開水龍頭涮鍋,耳朵泛紅。

“說實話,你其實不必每天都來,這事沒——”

“你當我願意來啊?!”

宋岳猛地爆喝,回身把抹布往小餐桌上用力一掼。

夏濯愣了下。

宋岳也愣了。緊接着甩手給了自己一嘴巴。

“說什麽呢?”

夏濯微微一笑。

宋岳尴尬地揉揉鼻子,居然開口服軟:“那什麽,不好意思啊!嘴快,怼人怼慣了,不過腦子。沒人逼我,是我自己要過來。一開始是過意不去,可這不,都是同事,戰友,對吧?也掐了不少年,老那麽杠着沒勁,忒幼稚。我說,要不就這樣呗!”

夏濯故作不解:“哪樣啊?”

宋岳面上一陣窘迫:“你這人懂不懂見好就收?”

“不懂!我只會乘勝追擊。”

“操!”

夏濯輕蹙眉:“操/我?”

宋岳倒吸口涼氣:“局座原來是這種段位?”

“什麽事的哪個段位?”

“嘴炮開黃腔啊!局座老司機,穩!”

“嗳?原來你不是那個意思?”

宋岳誇張大叫:“不——敢——”

“噢?”夏濯垂下睑來,話音驀地沉了許多,“真遺憾!”

花花公子樣浪了許多年,宋岳其實谙熟他人眉眼間的無聲傳遞,飛花擺柳、嗔怨驕矜、欲訴還休,何需隔袖遞書托信于人?來焉去否,靈犀有知,幽約不負。所以他看得明白,夏濯那番樣子并非作态戲他,是實的真的隐隐含悲的,不想與他錯過。

可宋岳不明白。幾時開始?因為什麽?夏濯怎麽就喜歡上了自己?

“我到底哪裏好?”

宋岳扪心自問,論賣相,五官端正中等偏上,人靠衣裝,拾掇妥當出門能裝七分倜傥;論人品,在公無私,在私無德,拈花惹草四面出手,他是好警察卻委實稱不上好男人;論魅力,三十過半旬,資産無幾,上有高堂下無弟妹,一人過潇灑寬裕,一家過杯水車薪,當男友拉風,當老公只能喝西北風。這樣的自己,宋岳自己都不想要。

夏濯卻想要他,而且想得不得了。

可他說:“不知道。六年來我時常問自己這個問題,從來沒有得出答案。”

六年?

宋岳懵了,拉開身旁的椅子趕緊坐下來,腿肚子轉筋手心出汗,腦子裏烏糟糟地盤桓着一個念頭:六年,他喜歡我六年了。六年前我在哪兒?他在哪兒?我們見過?

他們确實見過。

六年前,公安系統內部跨警種中秋警員家屬聯歡會,宋岳還是科長,夏濯也才海外進修歸來,兩人沒在會場裏打照面,僅僅外頭走廊上擦身而過。彼時,宋岳攬着妙齡的女子旁若無人地激吻,雙方相扣的指上戒環閃亮。

夏濯明白,一場互誓的婚約剛剛完成。他無處回避,只得貼着另側牆壁快速通過,盡量不打攪新人的情濃。交錯的一霎,他忍不住自眼角偷觑,恰瞥見男子含笑的側顏,因興奮而塗上紅暈的腮頰,唇畔欣赧,眼底溢出的脈脈閃爍迷人的光亮,純得無暇透徹。

那是夏濯第一次遇見宋岳,同三個月後在警局碰面時判若兩人。

流言裏橫生了二人的宿怨,說夏濯截了宋岳的升遷之路,他初來乍到直降大隊寶座,原定提拔大隊的老探員退而做了支隊長,宋岳原地踏步,仕途還待來日。只是他可以待,有人待不起。訂了婚的女方迫于家中長輩壓力,拖延了婚期遠赴海外繼續求學。年輕人篤定情深,相約歸期,再續此緣。

只這一番于宋岳,到底是場打擊,難免頹了許多,自然也心生遷怒。又半年後,女孩兒推說學業繁忙,暑期跟同學做課題,無法回國了。宋岳便明白,兩地迢迢,情終歸淡了,無疾而終。

自此,市局刑偵隊再無“救火員”宋判官,只剩了一個花間玲珑的風流浪子。宋岳并非不會愛了,也非沒再愛過,不過愛得少了,對情小心翼翼。

而夏濯則沉迷于初見的那一眼恍惚,固執地守在市局這一畝三分地,針對、挑釁、提擢,不可自拔地期待能再看到那樣的神情煥發在其人面上。哪怕仍只躲在暗處匆匆的一瞥,足以令他耗盡餘生追求。

夏濯覺得自己大約是癡癫了。

愛若能得幾分癡癫,又何不可?

面對夏濯不顧一切的坦白與逼視,宋岳心頭确然閃過一絲悸動,餘下更多的則是驚怕。他從未接觸過如此爆烈的情感,熱得自毀自傷,野火燎原般摧平了頃畝的荒草地,餘下焦黑一片的坦蕩,無我無他,無法無天。

“所以你期待的結果是什麽?我愛上別人,變回當初那個傻白甜的愣頭青,你就滿足了?接受了?樂樂呵呵去行下一份功德?”

夏濯一時怔忪,痛苦地搖頭。

“那你打算怎麽辦?就這麽湊活下去?你受得了?”

宋岳的提問太過尖銳,殘忍地逼這人做決斷,逼他退。可人能退,心該往哪兒放?收不回來的心,死路一條。

所以別問了,別看着我,別跟我揭開最後的底線。你的底線是不愛男人,尤其是Alpha。

——夏濯其實都明白,宋岳不會願意被标記,強迫只能讓彼此的關系崩潰得更徹底。因此才一直忍着,看他同別的女人露水成歡,騙自己說只要他的笑容回來,哪怕不是對自己,便足以放手了。

卻如何,當真舍得放手?

“唔——”

猝不及防間被逼退至水槽邊,遭到猛烈擁吻,宋岳只覺渾身僵硬血液盡涼,須臾轉化為羞憤,怒氣傳抵指尖,攥拳便打。

夏濯左腿吃不住力,被打得踉跄跌退,撞在桌沿兒。扶案穩住身形,擡指一抹,內腮破了,嘴角逸血。

宋岳氣得發抖,呼吸急促:“王八蛋你!老子不是Omega,老子死都不會被人上。”

夏濯也在喘,目光灼灼:“那你上我啊!”

宋岳呼吸一頓,難以置信。

“怎麽,Alpha就不能被人上嗎?嚷嚷平權幾十年了,現在大家基本平等就業、自由戀愛,提到Omega就弱勢,Alpha就該被撇出去是嗎?我們就非得找Omega?那你們還倡導Omega走出家門,不是逼我們打光棍麽?我已然光棍一條了,無所謂ABO,無所謂什麽人,我都不要。除了你。我喜歡你這個人,不由自主。我為你打針抵抗信息素幹擾,當然也可以趴下來讓你操。只要能跟你結合,随便你怎麽玩兒。滿足我一次,你肯嗎?敢嗎?”

夏濯雙眼充血,神色已變得乖戾而偏執,教人相信他是真的敢說敢做。他問宋岳敢嗎,宋岳不敢。不是不敢給他這一次,是不敢靠近這團已燒得熊烈的沖天大火,怕自己被他燒融了,吞沒了,萬劫不複。

“你他媽——”

宋岳狂莽暴力地撲倒了夏濯,将他按在小餐桌上撕扯掉衣褲,野蠻地剝淨。随後一把撸直了自己的利器,毫不憐惜地撈起他傷腿架上自己肩頭,報複般斥笑:“你要是吧?我給你,全給你!”

那絕非是歡愛。每一次挺入都仿佛利刃穿刺了身體,一點一點縱深,自下而上搗爛肺腑,剔斷骨頭,撕裂腦髓,劈碎靈魂。宋岳好像一名過度殺戮的兇徒,對夏濯虐施刑拷,逼他自認莫須有的罪,刀刀淩遲聲聲迫,要他知錯,要他忏悔,要他退。

說啊,說你不要了,不愛了,說你恨我!

為什麽不罵我?為什麽真的張開身體任我糟踐?

別看我,求求你暈過去吧!死了吧!

你死了,我給你償命,我下去陪着你!

——夏濯舍不得死去。他疼的呀!呼吸衰弱,無法呼救。內心裏卻滿了,夠了,知足了。傷腿的瘡口迸裂,血倒流下來,經過宋岳的手,滑向他腹股。模糊的視界裏未曾察覺自己手上也沾了血,執着地向上舉起,顫巍巍往前伸,再往前伸,直到指尖觸到了淚濕的冰涼。

“不要哭呀!謝、謝——”

宋岳停了下來,狼狽抽身,全線潰敗。他俯身緊緊抱住氣息奄奄的夏濯,孤獸般凄厲哀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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