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車廂內一瞬安靜下來,胭脂垂着腦袋,耳朵卻是豎的高高的,世子爺長久不回話,一時間心下緊張的同時又生出幾分尴尬來。

緊了緊小手,咬住唇瓣兒正要再求求他時,便聽了世子爺道:“走吧。”

全兒兩個雖是不明爺為何将那名喚胭脂的小丫鬟也帶上了,可這時候爺已經發話,他二人便是心下有疑,也只得壓下疑惑駕車走了。

車廂微微一搖晃,得得的馬蹄聲傳入了耳中,胭脂這才算是松一口氣,先是側頭看了世子爺一眼。

世子爺端坐于正位,他今日一襲青灰色綢緞袍,腳蹬一雙織錦墨靴,眉目深遠,鼻梁高挺,嘴唇略薄,面上膚色适中,兩道略深的長眉微鎖,漆黑的眼底內蘊藏着幾絲愁緒。

胭脂見此,不由朝他坐近了一點,明知故問地輕聲問他:“世子爺,咱們這是要去往何處呀?”

小丫鬟突然出聲,打破了車廂內安靜的氛圍。

樓世煜看了一眼就快挨到他身上的小丫鬟,剛舒展開的眉頭不由又是一擰,語氣含着兩分不悅:“究竟是哪個給你的膽子?你這小丫鬟竟敢回回試探爺的底線,念在你還年小,爺便暫且饒恕你往日之過,日後若是再這般不知安分,你便出了正和院。”

胭脂不妨他突然變了臉色,又聽下他一席警告之語,一時心房鈍痛不說,便是一張小臉亦是白了兩分。

眼睛裏又刺又辣,不停扇動羽睫,待将淚水逼回了才翕了翕櫻唇,語聲有些低澀地回道:“奴婢沒有不安分,奴婢不過是愛慕世子爺罷了……”

聞言,樓世煜不禁眉心一跳。

再看她時,便對上一雙濕漉漉的眸子,只見她扇動兩下羽睫,便有晶瑩的淚珠兒自眼眶滑出,沿着雪白的臉頰一路滑至細巧的下巴,最終砸落在她嫩綠的裙幅上。

他眸色微黯,默了片刻方道:“回府後你便離開正和院,至于是回到融春堂老太太院裏,亦或是別處都随你,只別再出現在爺的面前。”

胭脂小臉煞白,只覺耳邊一陣嗡嗡作響,好似聽得明白了又好似什麽也沒聽進去,木讷讷地坐在一邊,不僅心裏發酸便是嘴裏也是苦的很,她張了張唇試圖再求兩句,可話到了嘴邊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車廂裏一時氣氛格外低沉。

樓世煜看一眼坐在車窗下正背對着自己的小丫鬟,這個角度恰好可看見她那被淚水沾濕的纖長羽睫與不停挂上淚珠兒的細巧下颚,又見她不時輕顫兩下嬌小的肩頭,模樣當真是有幾分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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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心下頗有幾分煩悶之感,樓世煜不禁別開臉看向了別處。

……

到了殷家,早有人在門前恭候許久。

樓世煜只帶了小厮全兒在身邊,他先是去上房拜見了外祖父與外祖母,于外祖父堂中一并見了舅父與各表親之後,便借着敘舊的由頭與殷啓二人出了正堂。

殷啓自小同他相合得來,又因對方早晚都是自個的大舅子,便待他比得自己親兄弟還要親。

他見這大舅子今日突然來此,方才又特地将他喊出來,便猜到對方這是有話要同他道,當下便直言問他:“世煜有話不妨直說,憑咱倆的交情,只要我殷啓能辦到的自無二話,哪怕是赴湯蹈火也給你辦到!”

殷啓說話處事粗糙,但人卻生得不粗糙,劍眉星目,輪廓分明硬朗,正是閨中女子話本上所見的英雄豪傑人物,頗有男子氣概。

二人來至一處幽靜的亭中坐下,樓世煜手上接過對方送來的一杯茶,他未立刻去喝,而是語氣遺憾地道:“殷大哥,實不相瞞,你與品容的親事怕要就此作罷了。”

殷啓正往嘴裏送茶,冷不丁聽了這樣一句進耳裏差點沒一下自石凳上跌下來,英氣的面上登時一凜,自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你這是何意?”

樓世煜面上神色不改,只在心下暗暗惋惜一回,他将前因後果除卻今上意圖廢黜太子的密旨之外,一并都如實道與他聽。

見對方越聽兩只拳頭便攥的越緊,乃至咯咯作響,面色鐵青,額上青筋直跳,最後想是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猛地跳起來一拳便捶在了案上,不待他接着往下道心口便是一痛,力道重到差點使他當即吐血。

樓世煜面色微變,他一介書生自不是對方一個自小習武的武将對手,但眼下他樓家理虧,倘若受他幾拳後能了結此事,也算是不冤。

接連受了他四五拳,嘴裏已嘗到腥甜,面色也是青白兩分。

“你為何不還手!”見他這般,殷啓怒意更甚,怒吼道,“你樓家一心想攀高我自攔不住,我與品容自幼定下的親事豈是你們說毀便能毀,待我親口一問品容,她若點了頭,我必無話可說!"

樓世煜擦了擦嘴角,便是眼下面容青白,一身風華氣度卻仍舊不減,他語氣鎮定道:“品容也是無可奈何,聖上旨意,不敢不從。”

“屁話!全他娘的都是屁話!”殷啓這時候哪能聽得進道理,眼下他正是一心認定樓家欲攀高枝,這才要毀了他與品容的親事!

再待下去怕是将他打殘的心都有了,殷啓狠狠瞪了他一眼,憤怒離開。

殷啓走後,樓世煜獨自在亭裏停留許久,他面色不好,便使喚了下人前去上房請辭。

再出來時,遠遠就見小厮福兒急急跑近前,哭喪着臉道:“爺,胭脂姑娘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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