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
餘氏回去便招來閨女說話。
樓家二姐兒樓靜容年十五,長相肖母,生得既不似大姐兒樓品容端麗大方,又不同三房的兩個妹妹那般嬌妍,她樣貌生得清秀,一副身段更是窈窕清瘦,不比大姐兒那般勻稱飽滿盡顯侯門貴女氣質。
餘氏坐在西窗下的大炕上,看着走在兩個丫鬟前頭的閨女,今日照舊是一身青色衣裙,如今還梳着閨閣女子該梳的少女髻,髻上除了一支翠綠珠花之外,便再無旁物。
膚色白皙細膩,眉目秀氣,眼若秋水,瓊鼻小口,雖比不上樓家另外三位姐兒姿色好,但在人群中亦不是那等會被人忽視的顏色,卻也有幾分獨有的味道。
餘氏半輩子只得這一個愛女,因此格外疼愛她,不及閨女屈膝見禮,她便忙伸手攬她入懷:“我的兒啊,方才老太太派人喊我過去,你可知她都與娘說了些甚?”
餘氏娘家亦是書香大族,吟詩作文全不在話下,半身精力都在教導女兒上頭,因此樓靜容年紀雖小,卻已是知書達禮,孝順懂事。
父親去得早,自小便是娘一手将她帶大的,因此母女二人關系極其親密。
眼下觀母親形容激動,她便擡手反擁住母親,眉目間雖還藏着稚氣,但一雙清亮的眸子卻是格外沉靜,她不急不徐地回道:“祖母都與娘說了些甚?以至于眼下娘親這般激動?”
餘氏确實激動,早先還未察覺,一聽閨女這樣一道,她便收斂了神色,屏退下人後,便直言道與她聽:“你祖母原話便是這般,你自來是個有主意的,這事你如何看待?”
樓靜容聞言也是震驚,她輕皺了下眉道:“娘可知這二人為何要毀親?毀親便罷,如今竟還想着将我牽扯進來……”
姐妹替嫁古來不是沒有的事,只多是姐姐或妹妹死了,這才替補着嫁進說定親事的門戶。如今這大姐尚在,不說好端端的二人為何要毀親?便是無故将她牽扯進來,這事是好是壞?
“娘也不知,你祖母口風緊得很,娘又素來同她不親近。”餘氏嘆一口氣,“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畢竟那桂家……”
“娘……”樓靜容打斷她,“此事疑點太多,咱們先不去論那殷家桂家的好壞,眼下該做的便是将大姐為何與殷家毀親的緣由查出來。”
說到此處,她便站起身,“我去趟大姐院裏,祖母那般疼她如何會無故毀了她的姻緣,其中定有原因。”
餘氏見她要走,便有些擔憂起來:“你大姐同殷家公子兩小無猜,感情必是篤深,你去了可莫要将老太太要你替嫁的話道出來啊。”
樓靜容心下自有思量,曉得娘這是擔憂大姐對她不利,為着不讓她憂心自是答應下來:“省得了,娘勞累了一上午,快去榻上歇歇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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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氏身子有病,雖是自惱幫不上閨女的忙,聞言,卻也是聽話的上榻歇息,便是為了不讓閨女擔心。
……
樓靜容來至錦繡閣時,大姐兒樓品容亦剛回院不久,她方才去了大哥院裏一趟,現下正褪了罩衣胳膊肘半撐在炕幾上喝茶歇氣。
聞得靜容來了,便坐正了身姿,等她進來。
樓品容不僅是府上嫡出的大小姐,更是她的長姐,姐妹二人見了禮後,樓品容便請她一同坐下:“你少來我院裏,可是有話要同我道?”
樓品容鵝蛋臉型,膚如瑩玉,眉眼婉約風流,通詩律懂文墨,待人處事最是得體大方,素有京中才女的美稱。
樓靜容曉得大姐是個極其聰慧之人,因此并沒打算同她賣關子,而是直言與她道:“大姐想是已經猜着一半,可否同妹妹道一道,為何要與殷家毀親?”
見她皺了下眉,便又道,“我本不該來問的,畢竟此事容不得我來幹涉,只方才不久前祖母喊了我娘過去,話裏話外皆有着想我代你出嫁的意思,我心下既震驚又困惑,這才來了大姐這處。”
話音一落,房裏一瞬安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樓品容才道:“緣由你過幾日便知,眼下不便說,必是無可奈何才這般行的。”說着,又是頓一頓,看着她道,“實際我待殷家表兄如同兄長,未與他結為連理,雖則遺憾,卻不會為此終日郁郁,你便是嫁給他了,我亦不會因此而怨恨于你。”
樓靜容聽了便道:“雖不知大姐因何事受此強迫,但我再一想我的親事同樣由不得自己做主,眼下說這些還早了一些。”
“确是如此。”樓品容深有體會,曉得這個妹妹人小性子卻沉靜,她不由真心道一句,“雖說殷啓是我的表兄,但你更是我的妹妹,他那人許是性子會有些不好,認準的事再難會改,你若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還是不要嫁與他好……”
樓靜容自然省得,姐妹二人再說了一陣話,便就分開。
……
三日後,老太太去了趟殷府,再回來,這大小姐與殷家退親一事便傳了開來,卻是借着八字不合的由頭。
信的人卻少,暗道兩家自小定下的親事,不該是現下才合庚帖啊?此事定然不是表面上這般簡單。
果不其然,退親一事一傳出去,宮裏的聖旨便下來了。
除開早已知曉的樓世煜父子二人、當事人樓品容與老太太範氏之外,其餘的人皆是震驚的同時又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
暗道原來這才是大小姐與殷家退親的緣故,不說皇命難違,便只說做王妃可不就比做将軍夫人要好上太多,如此做法也是人之常情。
說到底這也是一樁好事兒,便是心裏真的不喜,也該做做樣子,因此當日宮裏傳旨的太監一離開,範氏便發話下去,阖府的下人都得了喜銀,也算是叫人曉得她樓家對這門親事是歡喜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