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樓世煜在原地愣怔片刻後,到底還是穩下心神,他攥緊拳頭,問衆人:“姨娘哪去了?”
一衆丫頭婆子見他回來了,俱放心地站起來,其中有一個便回道:“江邊夜裏寒氣重的很,方才李姨娘許是在此受了凍,邊上的茗蘭姑娘、映月姑娘并玉嬷嬷便一道陪她進了邊上的酒家。”
說着,就是朝那不遠處懸着紅燈籠的酒樓指了一指,“進的便是那一家的,只進去的時間不短,這會子還未出來,想必就是等着世子爺過去罷……”
這些丫頭婆子個個都是人精一樣,在侯府裏摸爬滾打并非一日兩日了,哪個看不出來這姨娘是怄氣去的,只當着世子爺的面并不好直說,只得繞着彎子與他道。
她衆人平日雖不在正和院裏伺候,但礙不住知道這李姨娘十分得寵,光納妾之禮便鋪張的風光體面,怎料一經之前一事,衆人才知,常聽的“得寵”實際也不過如此。
聞得此言,樓世煜心裏便是沉重兩分。他也不再多言,轉身便出了亭子,大步朝着那家燈火通明的酒樓而去。
衆人見他轉身就走,俱上前追了兩步,張了口有心喊一句我衆人該如何辦時,卻又沒那個膽子問他,只好提着心在原地等候,盼着他早些回來穩當過了青江才是。
他腳步又急又快,顯然是心下十分擔憂焦急。
心下一則惱自己思慮不周将她留在亭內;二則又是惱她行事不分輕重,在明知他要回來的這個當口上,竟擅自進了酒樓。此處地處城郊,酒樓裏最是魚龍混雜之地,若是被人打上主意,她身旁雖有自己留下的護衛,但到底寡不敵衆,一旦被人盯上,後果将不堪設想。
一時間他健步如飛,身後緊跟着的小厮與護衛俱跟着加緊步伐,跟在身後疾跑起來。
樓世煜一進酒樓,便見裏頭有不少袒胸露乳、衣着恣意的江湖人士,正圍坐一桌吃酒劃拳。葷話淫.語不斷傳入耳中,帶着令人作嘔唾棄的腥臭之味。他略沉靜下來,一雙眼睛陰沉地将店中之人打量一回,随後便直接喚來掌櫃問話。
那掌櫃見他一身華服,雖是不知是哪個府上的公子爺,但總算曉得是個身份不俗的,因笑眯眯地回道:“爺只怕走錯了人家,黑燈瞎火的夜裏,哪個姑娘家會進這裏來?定是記錯了罷?”
樓世煜聲音一冷:“上前帶路,待我看過再說。”
那掌櫃的面容亦是一變,淡淡笑道:“爺這是……”又見他身後跟着不少帶刀護衛,恐店裏又要生起一樁風.波,便只好零時改口道,“得,這便領了您去!”
這樣的落雨天,酒樓的生意是再好不過了。
掌櫃的領着他一路上挨間挨門的打開來給他看,期中倒是撞見不少風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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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膽小者不知惹上了何禍事,待人走後關上了門都還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更有那生性不講理的渾人,見自個的好事兒便人撞上了,撸起袖子就想動起手來,可一看對方人多,且穿戴不俗,便只好哼哈兩聲,砰地一聲合上房門,算是解氣。
人未尋着。
樓世煜自酒樓出來,立在門前許久無言,心下一寸一寸的涼起來。他拳頭攥得死緊,正是有些不知所措之際,眼角餘光便瞟見雨地上沖淡的幾滴血印,他蹲下.身子一看,心裏沒來由便是一緊。
恰在這時,全兒低聲驚呼:“爺,這處也有!”
樓世煜順着他走過去,許是這血才剛流沒幾久,這會子雨水一沖雖是被沖淡不少,但只要去細看,還是能看出來是血。
全兒與福兒二人亦是跟着不安起來。
他衆人緊跟在世子爺身後,一路順着血印子走竟來至了江邊。
全兒正要開口說話,便見自家爺猛地便在江邊蹲下.身子,他不明為何,近前一看,便将他手中捏着一只滿是泥濘的繡鞋,此刻正拿袖子細細擦拭。他提着燈籠上前一照,才看清是一只不及手掌長,繡工精美繁複的玲珑繡鞋。
他手上一抖,提着的燈籠便就一下滾到了地上。
停在了世子爺的腳邊,将他一張英俊發青的臉龐映照的一清二楚,他與福兒兩個一齊駭得腿軟,跪在他腳邊便道:“……爺,許是別家女子丢的呢?”
樓世煜手上微抖,他起來,負手站着。
到了這個時間,語氣竟還沉靜的令人驚嘆,他對着兩個小厮道:“你二人一人渡江去對岸,讓老太太衆人先回府,便道姨娘身子有恙,暫且耽擱着,好了便一道回府。”停頓一下,又對着一衆護衛道,“派幾個人去将酒樓掌櫃的押過來。“
手上繡鞋被他藏入袖中,他并不相信那小丫鬟會被人推入江中,更無可能自尋短見,除此之外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在掙紮中丢失了小鞋,既是在江岸邊撿到的,那必是在登船時丢的,眼下有着八成的可能是被人擄走了。
樓世煜身體一陣僵硬,努力克制住憤恨與心痛,暗想此事不好聲張,一旦聲張出去不說他臉上無光,便是那小丫鬟日後也沒法見人,她肚裏的孩子更是沒了指望與前程。
未過多久,酒樓的掌櫃已經被押過來。
樓世煜未開口,只擡手示意屬下将他腦袋按進江裏,待他快要斷氣時又給拉起來,反複如此幾回,掌櫃的總算忍不住這般痛苦的折磨,崩潰地哭出來:“饒命饒命!小的說,小的全都說!”
樓世煜示意屬下停下來,便靜靜聽他道:“……那、那女子進來沒多久,便被人給盯上了,這樣的事兒基本隔個沒幾日就要發生一回,小的早也不當做一回事兒了……”
見他唠唠叨叨總也說不到重點,身旁便有人一腳踢過去,掌櫃的“唉喲”一聲,抽着冷氣又道:“打她主意的人是小的店裏的常客,生得腰圓膀粗功夫倒有個兩下子,況他一來就是一夥人,個個都是糙漢子混蛋人。
那女子身旁的兩個護衛過了不到十招便就一命嗚呼了,不光如此,便是身旁那一個想要護主的老媽子,亦被一腳踹的撞到柱上當場就斷了氣。至于那女子與剩下的兩個丫頭,則是跑的跑了,被救的被救……”
“被救的被救?”這回不光是他的屬下發急,便是樓世煜也被他這絮絮叨叨,總也講不到正題的性子給弄得極其火大,他怒地一腳踹上去,“快說!”
掌櫃的疼得在地上滾了一圈兒,眼睛裏閃着毒光。
這時候頸上一涼,垂眼就見脖子上架着一把銀刀,他駭得差點失禁,趕緊磕磕巴巴回道:“救、是被救了。那為首的名叫薛麻子,最是混蛋的一個人!就在他要對那女子行不軌之事時,恰在那個當口,店裏便來了兩個面生的客人。
也不見他二人手中有利器,只見一拳一掌就輕易将幾個高大的漢子打倒在地。不光如此,那為首的薛麻子更是慘,竟當場被切下子孫根來……”他說着不由停頓下來,兩手捂着褲裆,頗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後也不知死是沒死,只被他那幾個兄弟擡走了……”
樓世煜心緒起伏不定,冷聲命他再說下去!
掌櫃的點點頭,又道:“後那面生的二人便在店裏坐下用飯,期中那女子是又哭又打,掙紮不斷,可總也不能逃出他二人的掌心。她身旁那一個丫頭倒是忠心,試圖逃出去報信,怎料腳上還未邁開,便被當中一人一掌劈暈過去。
這下可了不得了,那女子只當她那丫頭死了,抱着她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那兩名男子也不理她,任她哭着,後用罷飯結賬離開時,一人便抱起那大肚女子,一人則拖着那丫頭,去往江邊登船離開。”
掌櫃的話一道完,便覺周遭都冷下不少,好似一時墜入了冰窖一般,他微微打抖擡起頭來,便見跟前居高臨下的華服男子,一臉的陰沉可怖。
正想開口問問可否放了他走?耳裏便鑽進他冷厲的聲音:“帶回別院,此事尚未結束,今日之事若有人膽敢走漏一絲風聲,便莫怪我刀下無情!”
衆人哪敢不應,全都跪下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