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胭脂僵住身子眼睜睜地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自己,昨日如噩夢一般的回憶一幕幕在腦中回放,她駭得面色雪白,小身子抖如篩糠。

待到他靠近了榻前,才一聲驚叫,攥住被角一個勁兒地往床角縮,眼眶裏瞬間蓄起水光,心下既惶恐又憎恨。

見此,姜言峰卻是心下一驚。

她這副柔弱膽怯小白兔的模樣,倒像是自個對她做了不恥之事一般,他這般一想,又是搖頭好笑,暗想自個既已将她擄走,可不就是行的那不恥之事。

只他并不後悔。

他笑着在榻上坐下,見她眼裏驚懼更甚,不禁朝她伸手,溫和道:“莫怕,我不會傷害與你。相反,只要你肯,我必善待與你。”

胭脂搖頭,她将自個大半個身子裹進被子裏,眼眶裏忍了許久的淚珠終于滾了下來。

他一張面孔生得英俊白淨,此刻神态語氣又這般溫和,但她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話。昨日那一幕幕景象仍在腦中循環,曉得跟前之人并不如表面上這般溫和良善,就自他将自個帶進這樣一個陌生之地來看,她便不能相信他的話。

想到此處,她不禁有些崩潰地哭出來:“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将我帶至此地,還有我那丫頭,她不曾行過任何惡事,你又為何要将她打死,現今我與夫家斷開聯系,你又要我日後如何回去,如何見人?!”

昨日之事,她是有不對之處,不該擅自離開亭子。但當時情況,一是真如樓家婆子所道一般江邊寒氣太重,她身子受不住了;二則她當時想要如廁,這才沒得法子煩請了那兩名護衛陪她過去。

若是她當時就能知曉那處有禍患等着她,她便是在江邊凍死,也不會選擇離開。

這個人雖是将她自渾人手上救下,但眼下又将她拐到此處,行徑與那些人比較又有何不同?

昨日裏她雖是被世子爺傷到了心,但自己終究都是他的人,肚子裏還懷着他的親骨肉,她當時再是心寒也不曾想過要離開他。可而今這番局面下,她又該如何逃脫?世子爺又可會派人尋她?

“你那丫頭沒死。”見她哭得這般可憐,姜言峰總算解釋起來,“不過是被劈暈了,這個時間想必也快醒了。”

他這話一出,胭脂倒是一愣。

她擡手擦了面頰上的淚,忽地便冷靜下來,紅着眼睛直直看着他道:“我不管你是何人,還望你趕緊放了我走,我夫家乃大戶人家,不說平民百姓,就論一般的名門貴族也是不敢招惹。你若不想為此惹上禍端,還是趕快罷手,念在你救過我一回,我便不将你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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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模樣既認真又嚴肅,一番話滿含警告勸誡之意,姜言峰聞言,卻是仍舊不以為意。

他站起身,盯着她那一雙雖是微微發紅,卻仍舊美得勾人的眸子看,她今日之所以會在此,原因便是因為這一雙眸子。昨日在酒樓時,他不過瞥眼看去,便撞上眼前這一雙美眸,當時他便升起了興致,直至眼下,這趣味竟是越發濃烈起來。

“你說的不錯。”他面上仍然帶笑,“只你無故失蹤一夜,現下我便是放你回去了,你就不曾想過對方可還會再要你?”

他已經派人打聽得消息,知曉了對方是忠遠侯世子樓世煜的愛妾,昨夜在青江一帶搜尋了一夜。不光如此,便是昨夜載他幾人渡江的船夫也被押去問話,雖是如此,但他心下卻不覺慌亂,除非天底下他眼線滿布,不然他便有足夠的把握在此泰然自若。

“你、你無恥!”胭脂氣得渾身發抖,眼前一瞬間又是模糊起來,淚珠子拼命地往下掉,她恨得揚手就将枕頭砸過去,一個勁兒地搖頭念道,“我不信我不信,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我不信他會不要我……”

“不過随口一道,切莫往心裏去。”姜言峰有些後悔,覺得自己講錯了話,彎腰将腳邊的枕頭撿起來,放回原處。

胭脂淚眼婆娑,她一下揭開被子,來至榻邊也不管腳踏上擺放的是誰的鞋,趿拉上就要往外跑。

見她這樣一連串的舉動,姜言峰倒是一愣。

他不曾攔她,見她捧着大肚子腳步微快地跑出內室,心下亦不慌亂,只在她身後慢慢跟着。出了內室,便見她正這由兩個侍女攔住,手腳一味的胡亂掙紮,嘴裏亦是喊着快放開她!

“放開她。”姜言峰近前,對着兩個侍女道。

兩個侍女手上一松,胭脂頭也不回,一左一右推開二人,跌跌撞撞便往外跑。只她跑了幾步,不光腳下提不起力氣,停下來大口喘氣,便是眼前也是一陣眩暈,這處竟這樣大,原來也是深宅大院,她一個人手無縛雞之力,到底如何才能逃得出去!

胭脂有些愣怔。

恰在這時,姜言峰便漫步走至她身旁,見她面色十分蒼白,原本嬌紅的嘴唇此刻亦是血色盡失,念及她還懷着身孕,他心下不免就有些擔憂:“快回去歇着吧,我知你一時接受不了,但只要時日長了,萬事都能習以為常。”

“你到底是何人!你将我帶至此地為了甚?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女子,你便是為了色,可我如今還懷着身孕,你倒是圖的我什麽!”她語調越說越高,最後更是激動的兩眼發紅,仰起玉面怒視他。

姜言峰聞言,未回答她的問話,而是直言道:“你就不曾想過昨日一事,若是我與好友不曾入那酒樓,不撞見你,眼下你的結局又該會如何?還能好端端地立在此處質問于我?”

姜言峰語氣雖是一貫的溫和,但話裏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他并不認為自己有錯,他這人旁的好處沒有,生性就愛随性而為,昨日将她帶回來,可道是一時興起,亦可道是對她一見傾心。雖是有些荒唐,但他二十來年難得碰上個有感覺的姑娘,故此即便是知曉對方有了身孕,他也能毫無顧忌地拐回來。

胭脂被他問的半晌說不出話來,她有些後怕地縮了縮肩膀,擡起頭看着他道:“即便是如此,可你也不該将我擅自帶走,大可等我夫家來了,對他道明因由。我夫家是個講理的人,一旦知曉是你救了我,他定會給予你重賞,我也不會被你害的名聲掃地……”

話罷,眼淚又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并不知世子爺将此事保密,只當樓家定是上上下下都知曉她失蹤一事,這事一旦傳了開,便是日後她真的回去了也是要擡不起頭臉,連帶着她肚裏的孩子也要受人閑話。

思及此處,她便覺心都要碎了。

“你放我走吧,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苦要這般害我?”胭脂突地抓住他的手,哀聲求他,“只要你将我放了出去,我便守口如瓶,念在你曾救過我一回,我必會求我夫家不追究此事,求求你了……”胭脂扯着他的袖口,就差腿軟地跪在他腳下求他。

“也好。”姜言峰忽地改口道,“不過你需陪伴在我身邊為期半月,半月後我才能放你離開。”

“為何?”胭脂不解,她手上松開他的衣袖,退後兩步離他遠了一些。

姜言峰仍舊笑得溫良無害:“一是我心下不舍你這樣快就離開;二是予你時間再好好考慮考慮,跟着我并不會吃虧,你現下回去了也是只弊無利,況且你也并非真的很想回去。具體緣由我雖是不明,但基本也能猜中,定是迫于無奈;三則恰好可借此衡量一下你在你夫家心中的地位,看他到底是否将你擺在心上,是只尋了一日,還是兩日三日……亦或是更多。”

見她抿着嘴不吭聲,姜言峰便又道:“你先回房歇息,稍後我命人将你那丫頭帶來,只要你肯留下,日後你便是這處的女主子,無人敢怠慢你。”

眼見那哭了一早上的小婦人終于被侍女扶回房去,姜言峰不禁皺眉苦笑一下,暗道自己這可是自尋煩惱了?可這般一想,他心下又是搖頭,即便真是煩惱,那亦是自個尋來的,倒也樂意歡喜,并不覺得厭煩不喜。

之後,他便去賀晉屋裏,二人自又要鬥一番嘴。

胭脂剛在桌前坐下,望着桌上擺滿的飯食卻是無有半分胃口。

可如今自己并非是一個人,自己不吃,肚裏的孩子還得吃。手上微顫地拿起粥匙,剛往嘴裏塞了一勺米粥,耳邊就傳來腳步聲,她忙擡頭去看,便看見面色同樣不好的茗蘭走了進來。

她手上一抖,粥匙便一下落進了盛粥的彩陶碗內,發出一聲清脆的響音,顧不得手上被濺到幾滴,起身就朝她撲去,抱着她忍不住又是紅了眼圈:“茗蘭,咱們該怎麽辦好……”

她這話滿含無可奈何之意,主仆二人緊緊相擁在一起,經過此事二人感情便似更深一些。

茗蘭倒是比她鎮定不少,二人抱在一起默默落了幾行淚,最後将她扶起來坐在凳上,茗蘭方低着聲音開口道:“姨娘打聽着對方是何人不曾?又為何要将咱們帶至此處?”

胭脂搖一搖頭,後才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零星碎末告訴給她:“便是這般,我真不知該如何辦才好,你道我回去了還能如往日一般嗎?”

方才自己雖不曾接他那話,可無疑心裏是信的,只不過不想承認罷了……

茗蘭一時接不上話,她垂下頭,亦是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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