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在這陌生之所,胭脂是食不好寝不好,不過幾日的功夫,原本豐腴的身子便瘦下來一圈兒。早先因着懷孕才圓潤起來的下巴,亦是一下尖了不少,唯獨一個圓.滾的大肚子挺着,竟比得原先更加顯大起來。

茗蘭日日在邊上服侍着,姨娘心裏憂心忡忡,她又何嘗不是?只當下這別莊上封的鐵桶一般嚴實,進出都有人監視着,她二人不過是個弱女子,便是有心想要逃出去,又哪是真的就能逃出生天?

“姨娘這般也是不行,多少還是吃上一些,便不為着自個,也該為着肚子裏的小主子想上一想。”茗蘭端了碗金絲燕窩在手上,又是連聲勸她。

這将她二人弄進別莊的姜少主,行徑雖是可憎,但對待姨娘還是不錯的。日日過來為其診脈,廚房裏亦是每日送來人參燕窩,若不然,依照她這般貓兒一般的胃口,沒有這等好物續着,只怕早也要生了事兒。

聞言,胭脂便慢慢張開了嘴。

實際她也不願如此,失了胃口便是失了胃口,再是強咽進去也是要吐出來的。她靠在床頭,肚子上搭着一床薄軟的衾被,整個身子是又軟又乏力,眉眼一個勁兒地低垂着,昔日靈動水亮的眸子,也是變得黯淡不少。

茗蘭見此,便又是忍不住嘆上一口氣。

胭脂把她這聲嘆息聽進耳中,她一下擡起眼簾,看着她道:“瞧他這幾日待我的态度,可見他并非是個心地歹毒之人,也不知他到底是圖的什麽,我這樣一個懷着身孕的小婦人,又不是黃花大閨女兒了,他将我關進這裏到底是做甚?”

“姨娘竟還不曾看懂他的心意?”茗蘭複又舀起一勺,慢慢喂入她口中,見她吞咽下去了,方在榻沿坐下來又道,“姜少主這是心悅姨娘,姨娘當真沒有半點兒察覺?”

胭脂叫她說的面頰微熱,她并非榆木,自然能夠覺出他的心意。只她早已心有所屬,不僅如此,她還懷着身孕,他便是真的喜歡自個,也不該這樣待她,将她關在這座宅子裏,到底算個甚麽?

她搖一搖頭,蹙起眉頭道:“他見我不足半月,說什麽心悅,若這等就是心悅,那我寧可不要。”

主仆二人正說着話,耳邊就傳來珠簾碰撞的清脆聲,二人都是一驚,對視一眼,才相互閉口。

“你先出去。”姜言峰道。

看着那丫頭下去了,他才來至榻邊坐下。

胭脂看也不愛看他,她将玉面往榻裏邊偏,只将自個小半張側面與一個後腦勺留給他看。

見此,姜言峰便失笑道:“說來,我二人也是有緣,你就這般不待見我?”不及她答話,便又道,“還是你一心盼着回去好做你的奶奶夫人,因此才這般抵觸與我?”

Advertisement

“什麽奶奶夫人的?”胭脂一下回過頭來,她先是驚訝一下,随後又是沒了好氣兒道,“就算是,又與你何幹?你這算是操的哪門子閑心?勸你還是趕緊将我放走,如若不然,待我夫家尋至此處,想必你也沒了好果子吃。”

“明日便安排你離開。”

姜言峰語氣平和,話落,他又是淡笑一聲:“你回去後,最好只字不談此地,其餘事情我皆會為你擺平,必不叫你夫家有所懷疑,回去後你照樣做你的姨娘,我則,原來怎樣,之後亦是怎樣。”

他忽地轉變了态度,胭脂不由一下愣住,半晌才不确定地開口問他:“此話當真?你為何,忽地又改變了主意?”

姜言峰只笑着搖一搖頭。

他心下明白的很,那樓世煜已命人畫下他與賀晉的畫像,相信以他的人手,不出兩日就能查到此處。這小婦人他雖是有幾分喜歡,但相處幾日下來,他發現與當日所想有些出入,既是強求不得,那便放她離開。

況他本就身份特殊,一經此事,難保要暴露行跡,只怕不光他一人性命不保,屆時便是整個別莊上的人都要因此受難牽連。

“你那夫家手段高明,想是不出兩日就要尋至此地,為保你安然回去,明日我便派人将你送至清涼庵處,至于之後如何與你夫家聯系,想必你自會有法子,我便不着手安排了。”

胭脂一聽,心下一則覺得意外,二則又是忍不住紅起眼圈,哽咽道:“說得容易,我名聲已毀,現下便是送至了清涼庵,難道這名聲還能撿回來不曾?”

“只管放心,你夫家不曾走漏風聲。”姜言峰耐心安撫。

胭脂聽言,心裏便放松一點,只這人忽地改變主意要将她放走,事情不僅蹊跷還有些可疑。眼下她想不明白為何,但也不會覺得自個應該感激他,只因自個今日所臨的種種事情,皆是由他一手造成。

她不記恨他已是不錯,何談會對他感激涕零?

……

待到翌日一早,姜言峰便命人備下馬車,他卻不曾親自送她,而是指派了下人來送。

相處幾日,對方雖一直冷待怨恨自己,更不曾對自個露出個笑臉,但到底是自己初初動心的女子,眼下她就要離開了,心內多少還是有些苦悶煩愁。

胭脂是巴不得快些離開,可這邊窗簾一被掀起,便看見他那張英俊溫和的臉,見他面上難得皺起眉來,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一時心裏便有些複雜滋味。

若道他心善,偏偏又将自個拐至此處,行徑可憎;若道他心惡,自個在此居住的幾日卻又是日日好湯好水的送來,也不曾對自個行過那等禽獸之事,只每回嘴上戲弄戲弄她罷了。

她是個女子,自然心思敏感,曉得這人只怕真待自個有幾分情意,只這情意太淺薄,經不住考驗。

自小到大,她接觸的男子少之又少,從來不曾想過會有人心悅自己,便是世子爺說喜歡自己,她也不能盡信。反之這個人道有幾分喜歡自個時,她當時卻是還有一些相信,只這喜歡尚未達至心底,這才能又将她送走。

她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他,感覺到簾子被他放了下來,才又側目看去。

心裏默默嘆一聲,這人既是她的恩人又是她的仇人,只願日後都不要與他有任何的瓜葛。但願如他所言,自個能安然回府,照舊平穩地做她的姨娘才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