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傷病

“不,你辦不到的。”

其實對于這個問題的答複,舒蘭幾乎肯定自己不會猜錯,卻不曾想過這個男子,竟會這樣肯定地否決了她的能力。

是的,否決的不是她的條件,而是她成就條件的能力。

阿狼說話的時候幾乎沒有半分遲疑,那堅決的态度就是叫舒蘭一時間都覺得自己好像是真不能辦到。

“為什麽?你覺得我不能深入西蠻地界?”

阿狼搖搖頭,“我不知道阿藍被困在哪裏,獸類本就比人類敏感,雪狼更是甚之數倍,我曾讓阿雪它們在西蠻探訪,但是毫無結果。”

舒蘭聽之笑道:“你只管答應我開出的條件,能不能辦成這樁事,自由我來操辦。何況在此之前,我們還有一個鼎要緊的問題需要考慮。”舒蘭指了指上頭,“怎麽從這裏出去,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說罷,舒蘭看着他又道:“你快些把濕衣服脫下來吧,我替你烤烤。”

方才她光顧着說話使計,也未發覺男子只顧着替雪狼順毛,自己的衣服還不曾拿下來烘幹。

“不用了,雪山上濕冷更勝眼下,我受得住寒氣。”他攏了攏衣衫,半晌低聲呢喃了一句,“而且也幹得差不多了。”

舒蘭抿着嘴,沒有再勸,想來這人竟比自己還講究清白?她心中苦笑,只将火燒得又旺上了一些,給兩人取暖。

然後,他們一男一女一狼就安安靜靜地在這峽谷底,過起了無憂無慮的日子。

不過無憂無慮,其實也只是表面罷了。

一個憂心開拔的大軍,一個憂心遠處的雪狼。

大概這裏真沒有半點多餘心思的,只剩下那頭獨眼的雪狼了。

這些天,舒蘭看着它,心裏頗有內疚,只是峽谷底下也尋不到什麽好東西孝敬它,唯有殷勤地察看它的傷情,以期待能夠拉近兩人的距離。好在,雪狼似乎看在那男子的面上,漸漸對她放下了仇怨,幾天下來,倒也肯乖順地讓她服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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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下峽谷的第五日,除了偶爾能聽見頭頂有蒼鷹飛過的聲響,便沒了其他動靜。而阿狼的腳傷倒是逐漸轉好,偏生是舒蘭的手臂開始紅腫脹痛,甚至隐隐有青筋血絲爆出,單看之下十分駭人。

“這手,可不是要廢了吧?”一軍元帥,迦國大将,若不能揮刀射箭……想到這,舒蘭自己都不禁蹙緊了眉頭。

“你的手!”

阿狼初見舒蘭腫脹的手臂,面色大驚,幾日裏舒蘭總是不讓他瞧見,私下察看傷勢,不想今日感嘆良多時卻是被他撞了個正着。

天地良心,這次她可沒想借這傷來讨得他的同情。

“不妨事,等回去找軍醫瞧瞧就是了。”舒蘭很快将袖子放了下來,遮住恐怖的傷痕,阿狼帶着雪狼跑上來,也不敢強看她的傷,只憂心忡忡,“可是……”

“噓。”舒蘭忽然食指點唇,就聽見峽谷的崖壁一側,有零碎的石頭滾落下來,陣仗越來越大,似是有大動靜。

待在谷底的這些日子,舒蘭他們頭上的那片雲霧始終不散,因此無論他們看得如何仔細認真,也不能知道上頭到底發生了什麽。所以他們此刻只能屏氣凝神,萬一上頭來的不是她的人,光辯聲音也可能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倥偬間,一道黑影一手拽着繩子急速落下,雙腳如蜻蜓點水,游走在崖壁之上,一身輕功使得極為輕妙。

那人還未落地之時,已見得舒蘭,霎時就在半空放開繩索,幾個躍步翻身之間已穩穩落在舒蘭的稍前方,單膝跪地。

“舒元帥。”

舒蘭淡淡地看着他,此人她雖不認得,不過就這一手俊俏的功夫來說,就絕不是軍裏頭能出來的。

“是……二公子派你來的?”

迦烜的暗衛,如今自家人裏頭能想到的高手,也只有他身邊的這些死士了。

暗衛清楚二皇子的身份不可随意暴露,應道:“是,二公子就在上頭。”

舒蘭皺眉,真是胡鬧,他難不成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唐雪松也是混賬,怎麽能放他出來,萬一迦烜有了什麽差錯,他們縱使打了勝仗也都要白幹了。

舒蘭定了定心神,問道:“上面都是自己人吧?外圍可瞧仔細了?”

“元帥放心,此刻大軍正在蒼城門前與西蠻纏鬥,西蠻此刻定然脫不開身,再者斥候都已在方圓布下,堪保安全。”

少時,舒蘭颔首側目對阿狼笑道:“我們終于可以出去了,等出了這座峽谷,我們暫且就要兵分兩路了,為了阿藍的安危,暫且你繼續聽從他們的吩咐,等到什麽時候我救出阿藍,你再兌現我們的條件不遲。”

也不等阿狼做出什麽回複,舒蘭便對暗衛吩咐道:“你先帶他們上去,即刻放他們走,只對二公子說是我的命令便是。”

暗衛自然答應,阿狼遲疑了片刻,到底是點點頭,抱着雪狼離去。

須臾,舒蘭對着他的背影喚道:“阿狼,咱們後會有期。”

阿狼,這個名字取得随意,也不曾有人喚過,可這短短五日裏,她卻喚了無數遍。

銀色的發絲飛揚的山谷間,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雪狼柔軟的毛發,或許人并不如他記憶中的那般可怕,這……也許就是他們所說的善惡之分吧。

少時等到舒蘭再被暗衛從谷底救上來的時候,腳未落地,卻是覺得雙耳一震,甚有天崩地裂之勢。

“舒蘭!”

峽谷上頭,迦烜沖到舒蘭的面前,可那陣仗委實似是要将她再推下去一次。

舒蘭左手伸直,止住了他的勢頭,只偏頭對他莞爾一笑。

“多謝殿下前來助我脫困,舒蘭感激不盡。”

迦烜面色難看,眉頭皺的像個老頭子,“你在下面待了五天,就是和他在一起?!”

此時四周早已沒了阿狼和雪狼的影子,舒蘭遂對着迦烜笑道:“迦烜,你就不能好好說話麽,我在下頭過了幾日的清淨,這一上來就聽你這般呱噪,委實震得我頭疼。”

“你!”

他特意帶了人來救她,她就這麽和自己說話?!

他這五日不吃不睡,只想着怎麽來救她,可她天天帶在身邊的唐雪松呢?不止不許他來營救,還一再阻攔妨礙,那個小白臉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連自己的主子性命都保不住,還有臉做什麽親衛!早該自刎了謝罪才是!

不過想來想去,最可恨的還是眼前這個女人,不止沒有個女人樣子,還、還這樣不識好歹!

“你!”

彼時眼看迦烜又要爆發出獅吼功的十成功力來,舒蘭以為與其到時她被吼得頭暈目眩,不如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地扶額昏死過去算了。實則這五天,她在下頭都不曾睡過一個好覺,誠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又不是阿狼,有一匹野狼守在自己身邊還能安然入睡,何況她還是射瞎它的元兇。

如此想着的舒蘭,立即表現出了身為軍人的行事作風,做事幹脆爽快,當即就如拖了手的兵刃直往地上栽去。

“舒蘭?舒蘭!”

迦烜緊張地接住舒蘭垂落的身軀,面上驚惶無措,心裏更是恐慌萬狀,“快!快把她帶回去!叫軍醫!”

固然迦烜一路的聲音仍舊十分吵鬧,不過與舒蘭來說,待在發小的身邊,委實還是可以安穩得睡上一覺的。

一路無夢,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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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舒蘭一覺睡飽的時候,她已身在自己的營帳之中,光是聞着自己身上蓋了許多年的毛毯,舒蘭就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如果沒有耳邊那些噪音的話,就委實更加好了。

“你再說一遍?她真的只是睡着了?”

“殿下,元帥的确只是因疲倦過度而正在休眠,至于她手上的傷,雖未傷到骨骼,但筋脈突張明顯,好在并不嚴重,只需外敷內服,百日左右即可恢複如初。”

“當真?”迦烜聲音明顯平和了許多,軍醫再三保證道,“老夫不敢瞞騙殿下。”

不過彼時迦烜樂意了,舒蘭可不樂意。

“你不怕瞞騙二皇子殿下,就敢瞞騙我麽?”舒蘭躺在床榻上緩緩睜開眼睛,坐起身子看着一旁中年白發的男人,睡醒的目光裏隐隐露出來的都是威脅,一如她喚他的音調,抑揚頓挫,孔武有力,“白軍醫。”

“在下不敢。”

“白軍醫家中世代行醫,你的父親更是壑帝欽點的禦醫院首。白氏一族,杏林名門,推拿過穴之術更是聞名朝野,令人叫服。這樣的神醫能人,何以同平常大夫一般,需要治我百天的時日?白軍醫,您若是故意好心要舒蘭多多歇息調養,舒蘭在此心領了,可您就不要藏拙了吧。”

白軍醫勸道:“元帥,傷筋動骨之事總是多加休養為好,何況元帥身負絕技,若然治愈中有一絲一毫的怠慢,都極有可能會對您的身體造成長遠的影響。”

“白軍醫過慮了。”舒蘭打斷道,“我這人胸無大志,不喜歡将目光放得太遠,也不願想得太多。軍人嘛,連命都是朝不保夕的,想這麽多将來的事又有什麽用?”

舒蘭慵懶地笑着,嘴上說出來的卻誠然是大實話,這也就是為什麽她不将之前阿雅姐一番功高震主的話放在心上的原因,因為她自己都不确定,屆時她還有沒有這個命去想。

“你胡說什麽!”一旁迦烜斥責道,“軍醫都這樣說了,你就好好養上百日又如何?你本就是元帥,不該輕易上前陣,若然你有閃失,難道還要我迦國臨陣換帥不成?!”

這一席話也不曉得迦烜醞釀了多久,委實念得壯志淩雲,極有氣勢,聽得舒蘭也是稍稍一怔,少頃不等兩人凝望的眼神收回來,帳外便有人急匆匆地小跑過來,步履明顯很是急切。

厚重的簾帳被猛地撩開,露出唐雪松一張平靜的面孔,雖說是平靜,可他看着舒蘭的眼神卻是亮得緊。尤其一身的風塵仆仆,顯然是剛從前線趕回來的。

約是愣了一刻,唐雪松先瞧過床榻上女子的樣子,确認她無大恙過後,方對着一旁的迦烜行禮,“見過二皇子。”

迦烜癟癟嘴,懶懶應過後,唐雪松走近幾步方對舒蘭問道:“身體如何?”

舒蘭仰面對他燦爛一笑,“放心,好得很,倒是戰事怎麽樣了?”

“這幾日蒼城若是防禦,便由章鵬率騎兵射火箭入城,若蒼城應戰,則由步兵的盾陣作為掩護,由弓箭手從後反擊,并不與他們做深入之戰。不過最新探得的消息,班贊已将蒼城內的三座城門全部封死,只留西側作為出入。”

舒蘭颔首,“班贊看來打定主意要同我們耗下去了,想他是料準我們不會繞過城池由西門攻入。”實則,她也的确不能這麽做,萬一班贊設下陷阱,縱使大軍不至于被圍剿,卻也極容易被打散,屆時戰局便難以控制了。

“去把軍師請來。”

唐雪松應了一聲,既要退下,背後舒蘭又突然發問,“郝遠呢?”

唐雪松腳下一頓,回過身望了迦烜一眼,才應道:“他正閉門思過。”

舒蘭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尤也稍稍擡了眉梢瞧過迦烜,裝作不知情似的回問道。

“思什麽過?”

迦烜冷哼一聲,“自然是疏職之過,若是我的護衛叫我跌下懸崖,早就自己跳崖抵罪了。”

“可我眼下好好的,他若是死了,不就反倒是我的不是了麽。”舒蘭笑着,“叫他也過來。”

唐雪松應聲退下。

“你!”

迦烜胸口又是一陣憋屈,這女人就這樣急着見他?!明明在峽谷見到自己時,不見半分喜悅感激,如今回到軍營,竟是第一個想要見那個面首?!迦烜氣得咬牙切齒,一口怒氣再也忍不住,發狠地站到舒蘭的面前,俯視着怒吼道。

“舒蘭!今天你把話給我說明白了,那個男人到底和你是什麽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舒蘭:“玉導說了,上次戰術用錯了,這裏妹子多要換你們上,演不好,回去通通吃幹饅頭。”

于是……

郝遠甩過頭發,一把敞開自己的戲服,“想摸一摸麽?保證肌膚吹彈可破,白皙無暇,想摸就留個評嘛~~~”

迦烜舞過一竄劍花,一手攬過額前發,眼眸帶霧,“收了吧,我只愛吃肉,不愛吃饅頭。”

唐雪松背對着鏡頭,赤着上身泡在水裏,小麥色的身線流水剛硬,背脊上骨骼分明。

“想叫我轉過來?可以,收藏加留評。”

遠處,舒蘭嘆了句,“節,操問你遠在何方?”

玉玺答:“永在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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