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戰亡

西蠻大原城的城樓上,一身戎裝的班贊此刻眼神發亮,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十餘年的忍辱,十餘年的奮鬥,他站在這裏看着成敗,享受着君臨天下的王者風範。

雪狼通過銀發男子的交流,聽從着班贊的指揮,靈敏地在軍隊穿梭奇襲,他們就好像是射出去的強箭,箭箭命中,例無虛發。

“她終于出來了!叫雪狼全部進攻迦國主帥!”

班贊興奮地盯着城池下的動靜,阿狼也看着下面,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型馳騁在沙場之上,不輸男兒的骁勇拼搏,這就是迦國主帥,一個女人,一個英勇的女人。

一旁班贊又催促了一聲,阿狼仍是渾然未決。盡管她沒幫成自己,可是卻要比身邊脅迫他的男人好上太多。彼時,舒蘭已在親衛的護衛下,破陣強攻至城牆弓箭的距離之內,她立即舉弓強射,然而未能完全治好的手臂,縱使費盡所有氣力,也未能将羽箭射至城牆。

舒蘭面色難看,這就是白軍醫所謂的治标不治本。

班贊站在城上得意大笑,縱觀全局,幾頭雪狼離舒蘭的位置已是極盡,只要即刻下達命令,定叫這女人有去無回。

“你還不傳達命令!”

班贊側目冷喝,見他仍是不動,上前就要對阿狼動手。雪狼呲牙咧嘴地盯着班贊,護在阿狼的面前,可倥偬間,一只羽箭趁其不備,直射班贊的胸口!

電光石火,就在這剎那之間。

“這……這不可能……”班贊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冷箭,“她明明做不到……舒門百步穿楊,她明明做不到……”

城牆下,舒蘭身姿筆挺地端坐在馬上,手上的弓箭雖穩穩地拿在手中,卻未曾提起。那麽射他一箭的人是誰?是誰?!

少頃,身上已然無力的班贊趴在城牆上,眼神渙散地盯着那個方向。

舒蘭身旁一匹棗紅色的烈馬上,一個男子正将搭起的弓箭緩緩放下,露出的一張極為肅穆的面孔。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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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不甘心……他不甘心……

班贊到最後都死不瞑目,年少時他也曾是西蠻貴族中風雲崛起的人物,然而家族的沒落讓他從雲層跌入深淵。他立誓要重新爬上來,奪回原本屬于他的東西。他一心攻破西陉關,一心攻下迦國地界,就是要成為無人可以匹敵的西蠻名将。

然而今天,他卻死在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迦國士兵手上?

這要他如何甘心?

班贊的身軀無力倒在城牆的一刻,戰場上的左後方響起了迦國嘹亮的鳴鼓吶喊之聲。

穿雲裂石,震撼的音律此起彼伏,猶如波濤席卷,層層不息。

這是迦國勝利的前奏曲。

阿狼聽着狂放的聲音,望着那些殊死拼鬥的人們,他做了兩件事情。一件是将戰場上的雪狼全數撤走,另一件,他将班贊的屍身推下了城樓。

矚目的西蠻元帥屍體,當即叫一些西蠻士兵僵硬不動。

舒蘭感恩地看了阿狼的一眼,瞧着他的身影極速消失在城牆上,舒蘭當即趁西蠻士兵愣怔的一刻,用西洲話放聲高喊。

“班贊已死!西蠻既亡!眼下繳械投降,我必留其性命,善待你們親族!”舒蘭高舉佩劍,威武凜然,“否則不死不休!”

陷入的僵局,一旦有人領頭丢盔棄甲,那麽很快地,亦步亦趨,所有人都會放棄反抗。

這日,蒼穹戰場,戎裝帶血,身後天邊落日,染紅了一片青綠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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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國翊華十年,舒帥命騎兵營誘敵出城,騎兵校尉唐雪峰成功叫陣,遂兩軍交鋒。

然西征軍勢如破竹,所向披靡,舒帥命騎兵由側翼突襲,逼西蠻騎兵入己陣,不想左翼後方突現一萬西蠻騎兵,毀陣破兵,氣勢難擋。

舒帥忙中不亂,鎮定自若,攜親衛出陣,勇猛無比。一擅弓之親衛佯裝舉弓射箭,因力弱而落之城牆,立城樓上之西蠻元帥班贊冷笑嗤之,嘲其無知小兒,班門弄斧。不想舒帥突舉弓箭再射,羽箭長驅直入,正中其心肺,叫班贊跌落城牆,當場斃亡。

舒帥英姿勃發,眼神犀利,高舉佩劍,喝之:不降者,殺!

蠻夷被其威儀所震,繳械投降,遂西蠻大原城破,西蠻王庭俯首讨降。

迦國西征軍費時七月,便深入西洲腹地,得蠻夷國土,絕兩國今後紛争之亂,女帥舒蘭功不可沒也。

——《迦國史書将冊女帥舒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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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還不明白元帥離軍時為何叫我們聽從宋副帥的命令,原來元帥對此仗早已是成竹在胸,早就知道宋副帥會帶人由後攻入,真是妙啊!”

“可不是,元帥就是他娘的高人啊!”

“省掉他娘的,元帥就是高人!”

大勝之後,耳畔聽得最多的便是恭賀之詞,許久未見的宋深江再見時對着舒蘭行了深深的一禮,當初她對他說,“行軍人多,只會拖累速度,不妨分開行進,各有所圖。”

而如今他們圖下的,正是西蠻的河山。

大捷的喜報很快就被送回了迦國,想必不久之後,這個消息就會傳遍迦國國土,全民歡慶。

然而最後的大勝,并不代表軍人也可以同樣地歡喜起來。

舒蘭、迦烜、宋深江攜部分軍隊入駐大原城,城破之時,聽說年邁的西蠻單于當即自盡于病榻上,一部分王族似乎想從地道逃走,然而不知為何地道被炸,許多人枉死其中。迦國士兵替代了原來西蠻鎮守王庭的兵力,并将一些重臣貴族看守起來。

舒蘭走過場面事後,便委托宋老将軍協助迦烜在城中指揮,處理後續事宜。畢竟攻城是軍人的任務,而治國便是文官的責任,舒蘭無意在此久留,這夜就策馬趕回了仍然駐紮在城外的大營。

黑夜的天空下起了細雨,打在臉上,陰涼地如同細針。

舒蘭、唐雪松幾個其實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傷,但為了威吓西蠻百姓,立好迦國雄風,他們皆是潦草包紮過後就陪同迦烜入城,是以震懾西蠻。

此時在細雨中竄動的火把,隐約間好似閻王的鬼火,陰魅地帶着死亡的氣息。

已經結束的戰場上,士兵們忙着清理戰局,而軍營裏的士兵們,則忙着照顧傷兵。先前還充斥着殺意的營帳,此刻只剩下沖鼻的藥味和殘留在盔甲兵刃上的血腥氣。

“怎麽樣?”

舒蘭趕回到軍營時,看見軍需處的許燕京正手拿筆墨,曉得他在統計傷亡人數,遂急忙上前詢問。許燕京面色陰沉,他瞥了唐雪松一眼,望向舒蘭,隐忍着嗓音說道。

“騎兵、步兵各損三萬有餘,弓箭手損一萬人,具體數字還未能盡數算齊。校尉級以上的将領,騎兵營唐雪峰受重傷,昏迷不醒,步兵于維腿部受傷,弓弩營羅鋼腰腹被砍,正在治療。”

說到這裏,許燕京豁然頓住,面色蒼白。唐雪松也是面色一沉,他大哥昏迷不醒?那是醒還是不能醒?

舒蘭皺緊了眉頭,雙手握拳,已隐約猜到許燕京後頭要說的話,厲聲吩咐,“繼續!繼續說下去。”

許燕京略啞着嗓子道:“騎兵校尉楊烈、步兵校尉劉銅、弓弩校尉武樹軍,戰前陣亡。”

“你說什麽?!楊烈和劉銅?!不可能!這不可能!”

章鵬沖上前抓着許燕京的衣領,用破嗓子大喝,下刻人已是竄了出去,就要去找人。

然而他找到的只有他們的屍骨,甚至是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骨。

沙場勢亂,人馬交戰,一旦堕馬身死,屍身還要面臨着無數的踩踏。

西陉關,常勝坡上的那些墳頭裏,又有哪具屍身是安然無恙的。

陰冷的秋雨,漆黑的草原,夜幕下,舒蘭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楊烈,他曾是章鵬給她指婚的對象,她記得他,笑起來憨憨的一個漢子,只瞧一眼就曉得是個老實人。偏生他上了戰場,卻是十分英勇善戰,勇猛過人,一次出兵,便一舉砍掉了十三個蠻夷的人頭。

劉銅,舒蘭的心腹,矮瘦的個子,他往昔最是喜歡同章鵬鬥嘴,兩人在長安的時候也總喜歡圍着鳳芷轉,舒蘭曉得劉銅也喜歡鳳芷,可他多精明的一個人,早就看出鳳芷的心思不在自個身上,早早就退了出去。他這個人,什麽都喜歡算一算,有時候她真想将他調去軍需管管銀子。

還有武樹軍,一心想要她指點其弓法一二,破蒼城之後,他們還舉杯相約,大戰得勝之時,必互相切磋箭術。如今他戰死沙場,約定再也不能實現。只希望他到了地府,能夠見到她的爹和兄長們,指不定還能在弓箭手藝上有所長進。

“元帥,節哀。”許燕京看舒蘭難過,勸了一句。

舒蘭睜開眼睛,只覺得眼眶犯疼,就連呼吸也變得十分沉重,半晌,沉着沙啞的嗓音喊道。

“他們都是我迦國的好男兒,是我迦國的大丈夫!十八年後,又是條鐵骨铮铮的好漢!”

孤傲的蒼鷹在風雨中飛翔,不畏天險阻隔,而縱使滄海桑田,也仍不改英雄本色。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最看不得的就是小人物死翹翹……嗚嗚

第一卷西蠻三十章完結,第二卷會離開戰場回到長安去糾結感情戲,然後玉玺要告訴你們真正的高/潮才将要開始……哈哈、哈哈哈……

咳咳,最近本人比較瘋狂,見諒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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