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女裝

不曾想過許國公會突然提起這位尊貴的人來,舒蘭搖搖頭,“沒有看見他,想來還在路上吧。”

龍親王這段傳位史,恐怕是迦國開朝以來最為公開的秘史了。

龍親王姓迦名逸,他自己繼位那年約莫還不滿十四,委實是一位極為年輕的皇帝。迦逸自幼聰慧機敏,幼年被加封太子時很被百官看好,就是他的太子太傅也是當世聞名的大學者,偏生迦逸繼位兩年不至,性情開始轉變。

這種變你不能說他壞,但也曉得絕不是一個身為帝王該做的事情。

迦逸開始逐漸沉迷于奇學異術,他喜歡起一切稀奇古怪的玩意,而且對此頗為樂此不彼,縱使後宮的絕色佳麗也不能吸引他半分。可以說,當時的迦逸大約就是應了那個不學無術的詞。

可彼時,中洲尚未統一,五國亂世,各國之間皆是虎視眈眈。迦國帝王如此,委實群臣堪憂,百姓堪憂。

于是一群愛國愛民的臣子在迦逸繼位的第五個年頭,終以蒼天請命,懇請迦逸讓位,而迦逸膝下并無子嗣,遂當時群臣建議的接任人選正是迦逸的親叔叔,彼時位居親王之位的迦壑。

聽說當年迦逸傳位時還十分高興,說是終于可以一心專研自己的學術,再不必被帝王之位所累,因此這一場帝王傳位算是史上最為平穩祥和的,既沒有皇帝駕崩,亦沒有慘烈的宮變。

後來,繼位的壑帝便按迦逸為自己皇兄之子的身份,予以冊封,又因其曾有的帝王身份,便給他賜了一個龍字的封號,而且他見到壑帝可以不跪不拜,朝野間縱使太子都不及他的尊貴。

龍親王年滿二十歲時,才搬去了自己的封地,聽說他特意同壑帝選了清淨養人的青州浮川,那裏靠山望海,最适宜觀測天象,不過彼時而冠之年的龍親王,養在山腳下府邸裏的女子可個個都是如花美眷,早不複當年的青澀。

然龍親王手上沒有兵權,其中是為何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世伯為何突然提起龍親王?”

此時許國公沒有立即作答,反而問道:“章鵬那個小子這次能升到什麽位置?”

舒蘭直白應道:“西陉關一役,老一輩大多戰死,又因壑帝連升常勝軍二級,因此年輕一輩中的職位皆是不低。章鵬眼下已是少将,這次大約至多只能升到上将軍,以後再立戰功,恐怕也是多賞賜些金銀田地了。不過以他的年紀能攀到這個位置,已是稀少,我們也都是承了父兄家族的庇蔭。”

章鵬雖是個孤兒,但他和羅鋼、劉銅他們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章鵬原是許國公許老将軍座下一位上将軍的兒子,這位上将軍陣亡時,許老将軍因征戰在外,便将年幼的章鵬托付給了住在京城長安的舒蘭,想着他們年紀相仿,容易玩到一處,哪裏曉得他們竟是不動聲色地學了大本事,到了後來竟是十幾歲就直接上了戰場,為國守疆。

“章家、舒門加上我,還有一些老友都曾是那位的部下……如今我已是退了下來不問世事,其他的幾個似乎都走的差不多了,如今前朝武将之中,也就剩你位居高位,再加上文臣那一邊……呵,這樣看來,皇帝到底是不肯重用他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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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國公悠悠一嘆,他所說的那位便是龍親王的父親,曾經的迦國帝皇淵帝。這位皇上自小身子骨就不大好,是以他其實是生生被帝位累着然後病死的。

舒蘭小時候覺得這要怪淵帝的名字,什麽學識淵博,橫豎不過逃不去一個冤字。

後來壑帝登基,很是迅速地撤掉了朝中淵帝和逸帝的親信臣子,并續上了自己的心腹接任,所以

很多人對這個傳位的過程又開始有所非議,認為壑帝為此根本是準備良久。

不過舒蘭以為,這就是一幫老頭子吃飽了飯沒事做,借着唠嗑來消消食而已。

畢竟壑帝已成為壑帝,紙上談兵又有什麽作用?

“這幾年大家都在打仗,戰死沙場,誰也說不清楚。”

舒蘭不想參與朝政,一來她曉得自己沒有這個天賦,二來她對這個也沒有興趣。

許國公笑笑,望着舒蘭的側臉,語氣認真。

“舒門自你爺爺一輩入軍上陣,忠烈果敢,你父親更是迦國名将,擴開了西路疆土,如今你的表現更是不輸舒門男兒,很好,舒蘭,你很為舒門争光。”

舒蘭提着酒壇的雙手,倏然握緊,卻仍是覺得這酒壇略略有些沉重。

是啊,她手上握着的是性命,也是舒門的榮耀。

“舒蘭不敢辱沒家聲,也不敢玷污了父兄們的功勳。”

許國公喝酒的姿勢一頓,想起故去的老友們,語重心長,“阿蘭啊,生死這個東西……”

舒蘭向他舉起酒壇子,笑得額外清澈。

“許世伯放心,我們是軍人,生死之事,自然是看得開的。”

許國公看了她片刻,霎時笑道:“好、好!看得開就好,老頭子我今個高興,丫頭,明天咱們出去再接着喝!”

“好。”喝酒這事舒蘭也喜歡,只是往昔一直被唐雪松束着,不能施展。不想她剛應下,就對上了許國公一雙賊兮兮的眼珠子。

“不過你明天一定要穿女裝,老頭子我不要和男人坐在一起喝酒,掃興!”

霎時,舒蘭覺得錯亂了,她一定是喝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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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時候,舒蘭是走路回去的,許老管家準備的一桌菜叫她吃了個精光,委實需要消消食。寬敞的大道上人煙稀少,更沒有小販攤子,偶爾走過的都是華貴的小轎或是馬車。

城東住的多半是一些官家世族,是以這一片素來清冷安全,舒蘭默默走着,忽見前方行來一隊人馬,威武的護衛騎馬在前,後頭跟着一輛精致貴氣的馬車,馬車旁圍着十數個面貌秀麗的婢女,這排場怎麽瞧着都覺得有些眼熟。

少時,舒蘭再擡頭一瞧馬車停下的府邸名牌,頓時心中大悟。

果然背後說不得人閑話,瞧,如今人家可不就活活出現在你面前了。

龍親王府。

龍親王平日都住在浮川,只是每年正月過節前,他都會回長安小住,是以他的府邸也坐落在在這城東。舒蘭站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瞧着厚重的車簾子被婢女纖纖素手撩起,腳踏白雲金靴的男子從馬車裏走了出來,一襲金繡錦衫,腰系翠玉帶,勾着黑玉佩,頭束羊脂白玉冠,寬大的左手上時不時轉着兩個墨玉乾坤球。

整個人就活像是用玉雕出來的,誠然若非認得他的人,定會以為他是個君子端方、溫潤如玉的男子,委實這張臉皮生得如旭日暖陽,叫人一瞧就覺得心頭暖暖。

只是就在舒蘭心頭默念的一剎,那雙如墨玉般深邃的眼睛已是探到了她,舒蘭不敢放肆,立即上前行了大禮,雖說他現在不做皇帝了,可所有人對他仍是行帝王的參拜大禮,對此壑帝也是默許的。

“舒蘭見過龍親王。”

“果真是你,三年不見,本王都差些認不出你了。”迦逸擺手叫舒蘭起身,手上的乾坤球兩兩碰撞,清脆的聲調裏也帶着它主子的随性,“舒元帥很得老将軍的風采啊,聽聞大捷戰報,就是身在浮川的我都忍不住和旁人誇你呢。”

“龍親王贊譽。”

迦逸沒說兩句就打了個哈欠,“今日本王長途奔波也有些累了,改日再同舒元帥敘舊吧。”

“是。”

舒蘭以為,這就是龍親王最讨人喜歡的地方,因為他明白,以他眼下的地位情勢,誰同他接觸得深了,多半都是要倒黴的。

因此善解人意的龍親王,幾乎沒有朋友。

舒蘭恭送龍親王回府,漸漸直過來的身子,望着男子消失的背影,神色有思。其實她明白之前許世伯為何要對她特意提起龍親王,因為當年龍親王在位時,差些就将最重要的皇城守備之職交給了舒蘭的父親,那個位置素來是皇帝最親信的武将駐守。

只是後來不知道什麽緣故,父親并沒有如傳聞那般坐上那個位置,可如今想想,若是父親做了,至多被壑帝棄之不用,那麽如今的舒門恐怕還能全家團圓。

舒蘭搖搖頭,實則壑帝待龍親王和舒門皆是不薄,如今屹立在親王府門口的兩座麒麟石雕便非普通權貴之家可用,顯然不管當年壑帝到底是群臣所向,還是用了手段才叫龍親王讓出帝位,壑帝與龍親王的面子到底是做足了的。

舒蘭邁步走開,十年過去了,龍親王尚且過得安穩豁達,她想這麽多又是做什麽。與其想這些繁複的朝政,倒不如想想該如何解決許國公的那個要求。

女裝?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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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在鳳芷的精心打扮下,舒蘭有些不情願地換了一身淺色的裙裝,腰束胸下,亭亭芳華,略重的上好錦布不會叫舒蘭走路不便,加上她高挑的身段,長裙愈發襯得出她的與衆不同。

鳳芷打扮完後,心滿意足地看了她許久,“好看,真好看,還好你沒在西洲曬得同黑炭一般,抹些胭脂倒也夠了。”

一些?

舒蘭覺得鳳芷在她面上灑了許多才是,只是這胭脂上乘,摸在手上雖有些滑膩,可照着銅鏡倒是真看不大出來。介于這張臉還是自己的,也為了不耽誤時辰,舒蘭勉強同意就這樣出去見人。

因是穿了裙子,鳳芷不讓她騎馬,遂給她備了馬車。

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裏,看着自己一身的淡色衣裙,舒蘭忽然在想她上一次穿女裝是什麽時候?

對了,是同樣搖搖晃晃的轎子,她坐在裏頭,不知過了多久,那雙熟悉的手替她掀開了轎簾,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說,“舒蘭,我終于娶到你了。”

可是這夜,西陉關破,大紅的嫁衣紅如鮮血,刺眼的緊。

“舒小姐?舒小姐。”不知何時,許老管家已掀着馬車簾子,慈眉善目地看着她,“舒小姐,到地了,下來吧,老爺等姑娘許久了。”

舒蘭颔首,利索地自己跳下了馬車,眼前這座香滿樓專賣紹興酒,亦是許國公的摯愛。只是不等她叫許管家帶路,就見許老管家慈祥的目光漸漸笑得有些賊眉鼠眼起來,叫她渾身一顫,不禁有些不自在。

“許管家,您做什麽這樣看我?可是我穿的不對?”

許管家急忙擺手,“當然不是,是小姐生得好看,老頭子一時看呆了,姑娘快上去吧,三樓雅間,人已經等着了。”

舒蘭忽然隐隐覺得有些不對,等到她進了雅間,倏然發現今日這約,約得果然大有問題。

屋子裏只坐了一個人,這人不是許國公,而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偏生這人她還認得。

作者有話要說: 玉導自知男性演員太多,過度陰陽失調,于是找來了一群美女(群衆演員。)

美女A:親王,人家會跳舞,圈圈轉得可多了。

美女B:親王~~~人家會唱歌,你聽聽聲音甜~~不~~甜~~嘛~~~

美女C:親王、親王,人家會畫畫,九九八十一式,您要啥動作人家就畫啥動作喲。

美女D:親王,人家會彈琴,風雅大氣加驚悚,您想聽哪種?

美女E:親王~人家會做點心,而且人家長得比點心還要甜呢~~~

……下列數只不計。

“靠,憑什麽他一個新來的有那麽多女人伺候?!做過皇帝了不起啊!”郝遠怒氣沖沖。

“就是,不過是戲裏的親王,我可是皇子。”

龍親王嘴角只勾不笑,玉導悠悠從他背後步出來,“這位龍親王迦逸,正是本劇制片。”

于是……

郝遠,“哦,制片、呸,親王殿下,那些庸脂俗粉怎麽有資格伺候您呢?您看我怎麽樣?舒蘭喜歡拿我當花瓶,要不您坐着,我給您端果盆?”

迦烜,“親王,別聽他的,你看咱們戲裏頭好歹是親戚,您怎麽也先扶堂弟一把吧。”

玉導嘟哝,“兩個馬屁精。”

郝遠迦烜同喝,“有本事把你替親王扇扇子的手給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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