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外公
“秦劍書?”
舒蘭略略皺了眉,“你怎麽在這裏?”
“元帥。”舒蘭進門的同時,秦劍書已是起身相迎,顯然他是半點都不意外舒蘭會出現在這裏,只是看着她的目光裏帶着隐隐的驚豔。
“許國公呢?”
“他不在這。”秦劍書應道。
“怎麽回事?”舒蘭回身想找許管家,可是哪裏還能看見他的蹤影。秦劍書猶豫了一下,才道出原委來。
“前幾日,許國公在長安一些門第之間放了話,說是要為元帥征……親。”秦劍書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舒蘭倒是豁然大悟。
弄了老半天,這不是約她喝酒,而是約她來相親的?
舒蘭盯着一副腼腆模樣的秦劍書,半天沒再說出句話來,當年章鵬好像也曾在自己面前提起過他,當時他是怎麽說來着的?
“那秦劍書,他家世底子好,是征南大将軍秦老将軍的孫子,文武雙全,是個人才。”
而她當時回的是,“我三哥文武也全,還精通樂律書畫和棋藝,你曉不曉得國手是什麽?京城國手,說起我三哥,就是教皇帝下棋的徐老夫子都得甘拜下風,這才叫人才。”
這會舒蘭要比當初愈發頭腦清明了一些,想來小章鵬有句話說的是對,這世上斷找不出一個能同時擁有她家兄弟才智的男人,是以為了她舒門血統着想,她的确該放下一些條件,而眼前的男子……
文武雙全,做個夫君也是很不錯的,何況舒蘭瞧着他秦劍書靜默的樣子,似乎倒有幾分秀色可餐的味道。
舒蘭嘴角倏然一彎,覺得許世伯這事似乎辦的……極為厚道。
橫豎自己的确要找個男人傳宗接代,如今在京城裏也是難得偷閑,倒不如趁機就把這事給辦了。念頭這樣一生,舒蘭也不管自己穿的女裝,走到圓桌前撩袍而坐,一副男子做派,順帶擺擺手叫秦劍書也坐下,給自己斟了杯茶,開門見山。
“你可知道我對夫婿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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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劍書坐在她的對面點點頭,“元帥要的夫君家世不必太高,但務必清白,才識不能太低,亦要懂得武學,面貌幹淨端正即可,重要的是将來所生的孩子要以繼承舒門為重。是以劍書此次前來,是認為自己還算符合元帥所開的條件。”
這些話說完,秦劍書似乎多了幾分自信,卻是舒蘭的瞳眸稍稍轉暗了一些。
“可我沒記錯的話,你是秦老将軍的長子嫡孫,你下頭雖然有個弟弟,卻是庶出,眼下也不過五、六歲大,是不是?”
“元帥好記性。”秦劍書應道,“只是爺爺說了,你我成親之後,只要元帥将第一個兒子交由給秦家撫養便可,其餘孩子仍是姓舒。”
舒蘭喝了口茶,神色已沒了之前高興的意思。
“秦老将軍可知道我是在招贅,而不是嫁人。秦劍書,你門第太高,恐怕我高攀不上。”
秦劍書抿着嘴,想了一會道:“元帥若是覺得這個條件不可,我可以再同爺爺商議。”
舒蘭審視他,“你是不是想報恩?感激我将你從西胡人手中救出來?所以才答應來相親的?”
“并非如此,元帥—”秦劍書想要解釋,奈何舒蘭認定如此,舉手制止他道。
“算了吧,你我不合适,今日多謝你肯過來。”
她一個寡婦,其實還這般對人挑剔撿選,委實有些不厚道,可是光秦劍書嫡孫這一條,舒蘭是真的不敢搭上。
見舒蘭步出屋去,性子溫和的秦劍書卻是追上前喊道:“元帥!元帥當日救我,的确叫我感激在心,報恩确是不假,可我也的确傾慕元帥,這話或許由我一個男子來說,元帥會覺得我少了些男子氣概,只是今日相親之事,我的确是真心想與元帥白頭偕老,并非只是為了投桃報李。”
舒蘭頓住了腳步,回身莞爾一笑,“多謝你的一番話,可我心意已定。”
秦劍書神情落寞,卻是問道:“那元帥要找的合适之人,又是如何?”
舒蘭想都沒想,就笑道:“條件都對了,即可。”
“元帥不找自己喜歡的?”
這次她沒有回答,只微微搖頭下樓。
喜歡?不喜歡?這又有什麽要緊的,曾經那麽喜歡的人,到了最後不還是離開她了麽。
“竹籃打水一場空吶……”
步在街上的舒蘭哀嘆一聲,真是可惜了那秦劍書,其實她也覺得他挺好的,雖說性子弱了一些,可正适合替她帶孩子嘛。就是他那個身份……唉,真真可惜了呢。
彼時,許管家當真不曉得跑去了哪裏,舒蘭在附近找了一會,都不見人影。又見四周的路人并不會特意看她,顯然她這身女裝穿在身上并不惹眼、也不奇怪,因此舒蘭覺得既是出來了,便四處逛逛,她除了三年前随父親回京述職,瞧了些老朋友,這京城長安她已是許久沒好好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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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京都之地本就繁華,如今再過幾日便是大年,街上愈發人聲鼎沸、熱鬧非常。
“花燈!花燈!新做好的花燈!”街頭擺攤的小販叫賣着,他的攤子前頭兩旁放滿了剛做好的花燈,五顏六色,十分好看,小販見舒蘭駐足,立馬殷勤攬客,“姑娘,要不要買一盞?過年的時候挂在家裏,元宵佳節還可題字猜謎呢。”
“是了,大年過後還有元宵。”舒蘭挑了一盞蓮花燈左右打量,“對了,今年可還有花神娘娘的車燈?”
“有、有!這可是每年元宵節的一大盛事呢,自然是有的。”
每年的花神娘娘都是由皇宮裏司樂坊的領舞舞姬飾演,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婀娜的身姿叫城中的百姓,尤其是男子們大開眼見。
舒蘭以前在長安的時候也年年來看,可眼下再談到傾國傾城,她覺得到底還是那個細作更勝一籌。實則郝遠的女裝扮相,至今叫她難忘,啧啧……真是可惜他一副男兒身啊。
思慮間,舒蘭舉起蓮花燈,對着一頭的太陽,卻不想未曾透明了燈身,倒是有個黑影遮住了她的視線,舒蘭放下花燈,只見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莫非今日是什麽故友相逢的吉日?怎麽頻頻見到些故人。
舒蘭嘴角一勾,順溜地打着招呼道:“宋公子,許久不見了,你的屁股可好?”
宋少鹄當即面色一僵,半青半紫,舒蘭覺得這可比花燈要好看。
“怎麽還是經不起逗的樣子,我聽說你在最後那場大戰裏表現得很不錯啊,縱使做了個步兵,也是沖鋒陷陣,骁勇英武,最是拼命了。”
聽她誇獎自己,宋少鹄稍稍昂了昂頭,道:“我這次砍了四十多個蠻夷,昨日觐見皇上時,皇上允我功過相抵,不賞不罰,官複原職。”
“那可是恭喜了。”
舒蘭挑挑眉,心想壑帝真是會籠絡人心,只這官複原職四個字恐怕已能叫宋家感激涕零許久了。舒蘭付了蓮花燈的錢,手上拿着燈便想繼續晃蕩,不想宋少鹄跟在一旁,瞧着她手上的燈問道。
“我送你的娃娃,你可還留着?”
對了,那個娃娃跑去哪裏了?
當時收下之後便丢給了唐雪松,自己便再未管過,也不曉得雪松到底收在了哪裏。心裏雖然沒底,可面上舒蘭應得風淡雲輕。
“自是在的,說起來我替你保管許久,也該還給你了。”
宋少鹄咬了咬牙,撇開頭,“也不一定要還……”
“我聽說那東西你寶貝得緊?做什麽給我?”
話語一落,宋少鹄當即就皺了眉,舒蘭看他一副咬牙不肯吐的模樣,翻了翻白眼,嘆口氣,“你也是聽了許國公的話跑來的?”
宋少鹄沉默了一會,終是拿出了武将的風範,直言道:“我上有兄長,就是生下來的孩子全都姓舒,也無甚大礙。”
啧啧,這人不止是聽了許世伯的話,看來還有人替他通風報信呢。
“這個敢情好。”舒蘭笑着停下步子,側目審視過他,“宋少鹄,我記得你今年是二十歲?”
“二十有一。”
“哦……比我小了整整兩歲。”舒蘭搖搖頭,“這不行,我是個寡婦又比你年長,旁人肯定要說我老牛吃嫩草,荼毒了迦國的青年才俊。我雖不想立什麽貞節牌坊,可也背不起這個臭名聲,我還是挑別人吧。”
“你!”
舒蘭不給他發話的機會,直拍他的肩頭,一副憐惜他的樣子,“其實你很好,只是咱倆不合适。”
宋少鹄猛地打開了舒蘭的手,恨恨道:“你拒絕秦劍書的理由我已經解決了,你憑什麽拒絕我?!”
這話聽着怎麽像是女人對負心漢說的話,舒蘭有些不明白,不過一想也就理通了,橫豎一個男人被一個女人拒絕,的确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于是她頗為語重心長地勸道:“感情這個事,不好勉強,也怪咱倆生錯了年份,若是你比我早出生兩年就沒這個問題了。”
宋少鹄卻根本聽不進她這個破理由,低頭的視野裏盡是那個晃晃悠悠的花燈,煩躁得很。年紀?不是條件即可便好麽,偏偏她在意年紀?年紀這個東西叫他怎麽改?難不成要他把自己縮回母親的肚子裏去嗎?!
宋少鹄越想越沒道理,越想越憋氣,霎時,心中一煩,徑直就把舒蘭手上晃蕩的花燈給搶了過來。舒蘭一時也沒想到他會這般,冷不丁地就讓他得了逞。
“宋少鹄,你做什麽?當你自己是土匪呢,宋家的面子你還顧不顧了?把花燈還我。”
不過吵架這種事,就是你叫我做、我偏不這樣做的事情。
宋少鹄拿着花燈的手愈發握緊,“你真的介意年紀?”
“不錯。”舒蘭這會也硬氣起來,“我就是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不行啊!”
“你!”宋少鹄氣道,“你不用找這樣的借口!男子漢大丈夫,我、我何患無妻!”
“何患無妻,那你還不把花燈還我!”
不想宋少鹄不肯理她,徑直就甩着那個花燈疾步而去,舒蘭想着目的達成,也不為了一個花燈去追,只對着他的背影喊道。
“喂,那個娃娃我會派人送還給你的。”
“我宋少鹄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要丢要留随便你!”
宋少鹄冷冷回了一句,終是頭也不回地跑沒了身影。
“啧啧,又是個倔脾氣,和迦烜真是有的一拼。”
舒蘭雙手環胸嘆道,摸了摸肚子,想着是該吃飯的時候了,便決定先找家館子喂飽自己的肚子。
彼時她并不曉得,一旁的茶樓上頭,正有人看她的熱鬧看得很是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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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丫頭,真不叫人省心。好好兩樁婚事就這麽給弄黃了,我可是按照她的要求替她找來的啊,不是都挺合适的嗎?我看根本就是這丫頭要求高,嘴上說什麽條件符合就成,八成心裏頭有人了,就等着對方開口呢吧,可憐老頭子我為她在這瞎操心。”
許國公縮回前刻伸長的脖子,喝了口茶長嘆道。
一旁伺候着的許管家倒是多個心眼,想了想道:“會不會是這兩家的門第都太高了些?宋公子雖是府裏的老三,到底也是長房嫡出,舒小姐怕是想着名門世家裏頭若出了這麽一個入贅的兒子,面子上多少有些過不去。”
這樣一說,許國公微微颔首覺得有些道理,便問:“那第三個準備好了沒有?”
許管家笑眯眯地回道:“自然,想來第三個最合适,一定會叫舒小姐滿意的。”
“嗯,只可憐了秦家和宋家的兩個小鬼,他們對阿蘭其實也很有心了。”
“是啊,都是重情的人。”許管家又道,“只是秦公子若當真是為了報恩,那他對舒小姐懷的便是歉意。至于宋公子雖是對舒小姐另眼相看,可他們這裏頭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情愛,委實也說不清楚,舒小姐或許看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彼時許國公吃了顆花生,喃喃念叨,“說來也奇怪,我記得舒蘭當初身邊應該還有一個姓唐的小子,是比那個舒戰更早陪在她身邊的,話說這小子怎麽也不争争氣,就叫別人給捷足先登了?真是沒出息。”
不等許國公發完牢騷,就見桌子的一邊黑壓壓地印下一片影子,許管家擡頭一瞧,竟是幾個皇城中的侍衛。少頃許管家心中有數,神情漠然地無視過這些人,只稍稍欠身詢問自家老爺的意思。
許國公則是愈發淡定,端着茶碗的樣子不複之前看戲的模樣,倒頗有面對戰場上千軍萬馬的氣勢,須臾他茗了口茶,淡淡道。
“怎麽,老夫出來喝個茶,什麽時候也需要二殿下來管了?”
現出身影的迦烜難得沒有露出一副傲氣的面孔,反而規規矩矩地對許國公行禮喚道。
“外公。”
作者有話要說: 一章搞定兩個娃,順帶勾出一個小男主。
是以,玉玺覺得很圓滿~~~
明天再上小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