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籌謀
另一頭,坐在馬車裏被帶走的舒蘭,原以為迦烜必然要發揮他獅吼功的功力,震得她耳膜發疼,不想馬車行了許久,迦烜卻始終是緘默不語,一路無話。直到馬車半途停了下來,迦烜才撩開車簾,開口問道。
“怎麽了?”
侍衛道:“殿下,是前面被花車堵住了,過會就好。”
迦烜放下簾子,沒有再說話,兩人便面對面安靜地坐在馬車裏,舒蘭隐隐覺得有些不對,這誠然不是迦烜行事的風格。
“二殿下這樣安靜,是不是忘記了,您可還沒告訴我這是要去哪呢?”
“皇宮。”
舒蘭挑眉,“怎麽?真出事了?”
頃刻的靜默之後,舒蘭聽見的是自己沒有想到的話。
“在他約你之前,我也想約你來看花燈,可是那天吃面的時候,你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給我。”
迦烜食指撩開車簾一角,目光沒有焦點似地望着外頭。
“你還記得我們兩個一起來看花燈是什麽時候的事了?”仿佛知道她不會記得,迦烜停了停,很快自己說道,“是在五年前,那年我們十八歲。我原本打算在那一年向你表明心意,可那時你貪玩,放花燈的時候竟故意鬧失蹤,叫我找不到你,最後卻又突然冒出來吓我一跳,害我跌進了河裏。”
舒蘭抱歉地笑着,“那時是我不好,所以後來皇上答應讓我回西陉關,我也沒好意思來見你。”
“這就是你對我不告而別的原因?真是愚蠢。”迦烜放下簾子,馬車又緩緩動了起來,“不過拜你所賜,那場病,我真是病了許久。”
寒春入水,河水無比陰冷,可這并不是他久病纏身的主要因由。是當年他在病榻上聽聞舒蘭要回西陉關,他硬是拖着昏昏沉沉的身子騎烈馬去追,偏偏昏厥在馬背上,他還是連她的一個背影都沒能瞧見。
再然後便是病來如山倒,白禦醫說他憂思成疾,心病太重,身子難愈,整整醫了四月有餘。
他是迦國二皇子,自小錦衣玉食,衆星捧月,從來都是想要什麽便有什麽,人生第一次的求而不得,要他如何不憂?如何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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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舒蘭并不曉得這些,她所曉得的就是迦烜再如何心儀于她,壑帝都不會予以成全。
她十三歲入京為質,十六歲壑帝毫無征兆地允她出宮居住,彼時是迦國壑帝親自與她說。
“舒蘭,你們尚且年幼,容易将感情弄混,迦烜既是迦國二皇子,他所娶之人便多半由不得他自己,你可明白?”
當年她雖心思淺,卻也明白壑帝的意思。再來她本就不願受拘束,在皇城裏當質子的時候,也很不喜歡皇宮裏的生活,且不說她不曾考慮過情愛之事,當真要她嫁,她也不願意嫁入皇家,是以她立即答複道。
“壑帝寬心,舒蘭的夢想便是找個如父兄一般勇敢的夫君,承我舒門将才雄風,他朝得以繼續為國征戰守疆。”
後來,迦烜便不大被允許出宮,舒蘭曉得是壑帝從中攔阻,也不甚在意。畢竟這是人家父子倆的家務事,同她應當是沒有什麽關系的。
可哪裏想到兜兜轉轉了那麽多年,她嫁了人又做了寡婦,迦烜卻還是守着當年的心意。
她不曉得是不是應該為此感動一番,可縱使感動,今夜她也已下好了決心。
“迦烜。”
舒蘭坐得端正,雙手各自置在膝上,敲了兩下,終是沉了音調慎重道。
“我這人其實沒什麽好的,朝三暮四,你看舒戰剛死沒多久,我不就急着找下一個了嘛。可見,這世上沒什麽是放不下的。”
然後,随之而來的又是一陣靜默,迦烜略略側過頭,掩在陰影中的神情怎麽都看不清楚。
少時,馬車停了下來,想想時候也是該到皇宮了,舒蘭不死心,下車時又回頭開解道。
“想通就好了,我是想通了,希望你也可以。”
然而迦烜始終沒有說話,這叫舒蘭覺得有些不安。
馬車外,夜風生冷,幽暗的皇城裏頭還不曉得有什麽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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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在月輝清冷的皇宮青石板上時,舒蘭的心情還是有些不能平靜。
彼時迦烜并沒有跟在她的身側,可想起宮門前迦烜融化在黑夜中的身影,每想起一次,舒蘭便覺得有些不對。可哪裏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月色下,宮娥提着宮燈引着她在的殿閣裏轉悠,最後是停在了太子所住的東宮。
舒蘭這會稍稍松了口氣,她一開始見迦烜那般嚴肅,還以為是壑帝要見她,幸好傳她來的是太子迦烨。說到底,太子和她年紀相當,算是同輩,可壑帝既是長輩又是君臣,對她來說委實還是有些壓力的。
東宮的外院裏,太子迦烨一襲月白色的錦袍,外披了一件玄色厚袍,立在亭榭中。
天寒地凍的臘月,迦烨召她進宮,又特意站在這裏等她?這是一個太子對臣下該有的舉止?
答案顯而易見,當然不是。
于是舒蘭将将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上了,偏生面容還得帶笑,恭恭敬敬地對迦烨行禮笑道。
“太子殿下這是出來賞月?”舒蘭擡頭瞧了瞧敞亮亮的月光,“今晚的月亮的确不錯。”
迦烨唇角一勾,“明人不說暗話,我為什麽找你,你應該清楚。”
自然清楚。
能叫堂堂太子如此費心的,除了迦國天下,便是他心愛的妻子和他寶貝的弟弟。
而其中與她相幹到會讓太子廢如此周折的,必是迦烜。
誰叫人家到底是太子殿下的親弟弟,胳膊肘肯定是朝裏拐的。
舒蘭苦笑,“太子殿下,我為你弟弟也算是夠頭疼的了,您老就發發慈悲,別再來同我說教了吧。二殿下的腦筋轉不過來,您難道還不明白嗎?這感情的事,自古都是強求不得的。”
迦烨倒未動氣,只道:“我是看着你們長大的,阿烜的性子更是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外界傳聞迦國二皇子目中無人、眼高于頂,舒蘭,你覺得呢?”
“我?呵,我只覺得他是個暴脾氣。”
迦烨笑了兩聲,“那也只是對你而已,你可知道這些性子其實都是阿烜故意裝出來的。”
“裝出來的?”為什麽,他是迦國的皇子殿下,何況他是個會叫自己委屈的人?
迦烨解釋道:“他同我只差三歲,我雖是少年戰場成名,可一心苦讀的阿烜也在治國上也頗有天賦,你應該知道吧,我和迦烜皆非皇後親生。”
舒蘭點點頭,這事知道的人的确不多,因為太子他們的母妃在生迦烜時難産而死,彼時壑帝尚未登位,既是龍椅都是由壑帝的父皇坐着。之後他們倆兄弟便交由當今皇後、壑帝的正妃撫養,皇後素來仁善,對他們兄弟一直視如己出,是以壑帝登基之後,大多臣子也都以為他們是皇後親生。
“朝堂波谲雲詭,父皇膝下就我和阿烜兩個皇子,中洲統一也不過數年,難免有些心存歹心之人混在其中,而有些人便是想讓我和阿烜各自為政,為了迦國皇位反目成仇,而朝廷內局一旦動蕩,必然能讓宵小之人有利可圖。”
迦烨說的平常,聽得舒蘭卻是眉宇微蹙。
“阿烜十歲的時候便看透了這些,所以他開始故意對人驕橫,在長安城中也多做一些無禮之事,使百姓對他全無好感,可這些都是阿烜為了不讓自己威脅到我的太子地位。”
“阿烜為人實則單純,所以他只會用這種簡單的辦法來解決問題。你們十六歲那年,阿烜初次向父皇請求,希望與你婚配,可是被父皇以種種借口拖了兩年之久,直到後來阿烜始終不肯放棄,父皇才終于決定将你送回西陉關。”
“阿烜為此病了足足四月有餘,可身體剛好,他就又鬧着要去邊關尋你,那時候宮裏頭可真是人仰馬翻。”
迦烨呼出一口熱氣,“父皇素來是寵溺他的,可這會終是忍不住呵斥,說是阿烜若再一意孤行,便要治舒蘭你妖媚主上之罪,屆時舒門一家皆會遭殃。阿烜這才安分了下來,但他仍不肯放棄,父皇母後幾次為他選妃,他都寧死不從。”
“舒蘭。”
眼見太子喚了她的名字,曉得這段長長的話終是到了結尾,舒蘭肅然嚴謹,洗耳恭聽。
“阿烜的性子比較像我們的生母,認定一個人便是一輩子,當年母親為了嫁給父皇,與外公弄翻了臉。而我以為你對阿烜亦并非無情,若非父皇當初特意尋你斬了這段情絲,你同他何嘗不是一對歡喜冤家。”
歡喜冤家。
也許曾經會是,可起碼如今不是。
“太子殿下,那些都是十幾歲時的事了,這會我已經愛過人、嫁過人,我明白愛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若我當初對迦烜若當真愛得難分難舍,我也願意與他一起搏一搏,偏生我與他的情并非如此。”
絕情的話說出來,必然是不好聽的。可說話的人,也未必就是好受。
當太子将迦烜的事情一件件披露在她面前時,舒蘭忽然覺得自己好似欠了迦烜許多。只可惜,這些,她都還不起。
“太子殿下,往昔在西陉關時,我托您為我選一良婿,如今我心中已有願托付終生之人,還請太子不必再為我操心了。”
迦烨當即聽了一怔,素來沉穩的面容也不禁泛上一絲苦惱。
這句話委實是迦烨最不想聽的,依他對舒蘭的了解,她若定下了人,便是木已成舟,迦烜再如何糾纏下去,至多也是弄個雙方俱敗的下場。
可依阿烜的性子,他是寧可要破釜沉舟的吧。
唉,罷了、罷了,便再為他們籌謀一次,成與不成,屆時就看天意吧。
于是,看着心意已決的舒蘭,迦烨平靜安和的面色底下,卻已是風雲萬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信:
1、感謝淩晨一直以來對玉玺的不離不棄,章章之留評,委實感動。(我吃侬哦~)
2、感謝OoT英帕的地雷。(卿,您的名字很多樣化喲,不過地雷震得玉玺心潮湧動喲。)
3、感謝飛流直上的評論支持。(你現在還想賭誰是男主不?其實賭局裏,萬事皆有可能的嘛。)
4、感謝開水對小唐的傾注。(玉玺一定會叫小唐做回大男人的。)
5、感謝最上兔子的關注。(希望以後繼續支持。)
6、感謝路人甲對阿遠的傾注。(後頭阿遠就要發飙了喲。)
7、感謝俗子的第一條評語。(玉玺特意抛去了對小唐一切的修飾,保證他是徹底的草根喲。)
然後感謝收藏了此文的各位。玉玺攜舒蘭、雪松、阿遠、阿烜等衆演員在此鞠躬致禮,表達我們最真摯的感謝之情。
最後,為什麽要寫感謝信呢?當然是玉玺想要表達對你們洶湧噴發出來的感激之情。(廢話!)
順便通知你們一聲……玉玺有點卡文了,存稿快見底了……
咻!我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