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癱瘓

論刺殺這件事情的經驗,舒蘭多少還是有一些的。以前在長安的時候遇過幾次,和迦烜一起溜出皇城的時候亦被牽連幾次,後來就是同父兄在一起,也避免不了被人惦記着自己頭上的這顆腦袋。

不過她卻是許久沒有一個人面對這樣的場面了,也不曉得勤于弓箭的手,還擋不擋得住這群嗜血之人的刀。

而這樣的疑問,在屋檐上又跳下三個黑衣人時,愈發動搖了舒蘭的內心。以一對七,對方招式招招狠絕要命,尤是內力深厚,看來是江湖中讨買賣的殺手。對付這樣的人,繞是她平日都有些吃力,如今屋子裏還躺着迦烜,她生怕這些殺手會沖進屋子,如此一來,心思難免二用。

“舒蘭!”

迦烜忽然出現在門口,手持一柄軟劍,迦國皇子的防身之器多為此物。可他高熱未退,眼下手腳應當無力,這時候出來豈不是送死?!

“殺!”

黑衣人看見迦烜時,眼睛愈發變亮,竟是一股腦地奔他而去!

舒蘭暗叫不好,她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如此,只怕他們要的不止是她這個女将軍的性命,還有迦國二皇子的性命!

瞥眼之間就見迦烜腳步虛浮,劍招也是有心無力,舒蘭看得心急,竟一時大意,背後一柄彎刀就要落下直砍她的頭顱!

“舒蘭!”

迦烜大喝,長劍倏然回身脫手,擊在那人的胸口,卻也将自己後背的空門展露無遺!

“阿烜!”

狠烈的一刀,迅捷地砍在迦烜的背上,鮮血頓然染紅了他的衣衫,黑衣人還要再刺,舒蘭旋身一腳,将将解開了危機。

“有刺客?有刺客!來人!來人!”

院落裏忽然闖進一群官兵,将激戰之後剩下的三個黑衣人團團圍住,那幾人見行跡敗露,竟毫不猶豫地揮刀自刎。

“快!救他!找大夫救他!”彼時舒蘭管不得這些黑衣人的來歷身份,只對來人狂叫,“他是迦國二皇子!快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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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來的銅川太守聽了大愕,吓得跪倒在地,還好身旁幾個手下反應過來,立即起身去找大夫。

密布的雨天,舒蘭覺得天昏地暗,鮮紅的血色奪目刺眼。

又是紅色,滿目的紅色,就和那日西陉關破一般。

阿烜、阿烜,你一定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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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他傷情如何?”

因之前客棧的小二哥便去尋了大夫,是以大夫來得很快,叫迦烜沒再流掉太多的血。

“性命是無礙的,可這一刀傷在他的脊柱之上,恐怕、恐怕……”

彼時曉得迦烜身份的大夫大氣都不敢喘,吓得全身哆嗦。此時舒蘭顧不得給他什麽顏色客氣,勃然大喝。

“恐怕什麽?!說!”

大夫吓得猛跪在地上,“恐怕、恐怕會是半身癱瘓,往後再也不能站起啊。”

半身癱瘓?再也不能站起?

舒蘭頓時僵住,只覺得自己呼吸不順。

“荒謬,簡直荒謬!他是迦國二皇子!你、你竟說他……”

發怒的舒蘭自己停下了責罵的話,這和他的身份又有什麽關系,傷患在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無論是誰,若然是心口一刀,何嘗不能要了對方的性命。

可是,那一刀,迦烜根本是為自己挨的。

舒蘭猛咳了幾聲,她自己身上受得傷還未來得及醫治,“你且全力穩住他的傷情。”

大夫唯唯諾諾地應了下來,事後,太守很快将鄉裏最好的大夫都找了過來,一一為迦烜診治,可結果都無甚差別。

此時已包紮好傷口的舒蘭急着寫好一封信,交給太守道:“将這封信八百裏加急送到太子迦烨殿下的手中,一刻都耽誤不得,要快!”

太守自知皇子遭刺的嚴重,自是一刻都不敢怠慢。可待一切處置妥當,舒蘭還是松不得一口氣,只靜坐在迦烜的床邊守着。他的傷不好随意移動,是以杜家的院子已裏裏外外地圍了幾圈護衛,安全應當無礙,可是……

半身癱瘓。

這是在開玩笑吧?

舒蘭看着昏睡中的迦烜,他若真得再也站不起來,迦烜自己會如何作想?曾經那麽驕傲的一個人……

舒蘭靠坐在椅背上,覺得無比吃力,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想什麽,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長安的太子身上,希望他快些将白禦醫給派過來,好讓事情能有個轉機。

于是,舒蘭用手抹了抹臉,叫自己清醒一些,盡量轉移自己思考的方向。比如這次出來她和迦烜都藏了身份,直到迦烜發熱,她也只露了自己的身份,而看那些黑衣人用的彎刀顯然是西洲兵器,莫非是戰敗的西蠻人?

她不敢确定,說到底她作為西征軍的元帥,必然是遭西蠻憎恨的,是以有人刺殺她一點都不奇怪。迦烜作為西征軍的監軍,亦在西蠻大原城露過臉,不管是不是被她牽連,但今日這場刺殺的幕後主使,她一定要找出來!

“将軍,外頭有人找你,說是客棧裏的小二,自稱是将軍和皇子的恩人。”院外的侍衛站在門外禀報,舒蘭颔首,“讓他進來。”

小二怯怯地走進廳中,一時只曉得行禮,也不敢看向舒蘭,舒蘭走到他的面前将随身的大半銀票拿了出來遞給他,“這次多謝小二哥幫忙,我眼下暫時只帶了這些,日後定會再好好答謝。”

小二拿了銀票,很不好意思,“将軍,我不是故意要說自己是你們恩人的……可不這樣說,外頭的人就不給我通傳……”

“你的确是我們的恩人,若不是你及時叫來太守和大夫,我和二殿下說不定已經死于非命了。”

事實上,小二自己也想不到他們竟是這樣厲害尊貴的人,而他竟然意外地救下了迦國皇子和女将軍的性命?這要是以後說給他的子孫聽,可是威風了。

“那個将軍,其實小的這次過來是還有一件事情,客棧裏有位姑娘要我傳張字條給您,本來我也不敢亂替人傳東西,可那姑娘當初也住過我們的客棧,當初忽然空出來的一間房,就是這姑娘讓出來的。”

小二從懷裏拿出一張紙來,遞給舒蘭,“那姑娘好像不會說話,只說給将軍看了,将軍就曉得她是誰了。”

舒蘭印象裏自己沒有什麽女人緣,想來更不會是善雅她們,低頭一瞥,紙上只寫了一個字,可就是這一個字果然叫舒蘭記憶深刻,忽然便能在腦海裏勾畫出這女子的傾城容貌來。

遠。

赫連遠。

作者有話要說: “我殘了?我殘了?我終于殘了!”

迦烜發瘋大笑,所有人避之不及。唯玉導心善,上前安撫,“阿、阿烜啊,你不要入戲太深哈,其實殘不殘咱們可以再商量的,比如白家醫術聞名天下嘛—”

“你敢!”阿烜急眼吝啬,“我告訴你,我殘是殘,不殘也得殘!”

“原、原來你是個受虐狂……”

“我呸!等我殘了,舒蘭一定選我!她一定會很痛苦、很內疚,然後就以身相許,我們就是那虐戀情深,哈哈哈哈……”

玉導悄悄推到舒蘭身邊,問道:“怎麽辦?”

舒蘭看着迦烜,目有憐憫之色。

“用情太深,瘋癫至此。”

舒蘭搖搖頭,“殺。”

于是,小唐和阿遠立即倦着袖管,笑嘻嘻得走向仍然狂笑的阿烜。

然後……

世界和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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