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邀功

想當初,赫連遠的一襲女裝的确叫舒蘭驚為天人,不過她沒想到彼時他竟會故技重施,跑到這鄉野之地來扮女人。

鄉野之地,那他在這裏……是巧合?還是特意跟來的?

“我是認得他,他現在人在哪裏?”

小二道:“就在不遠處的樹下等着,将軍要見她嗎?那我現在立刻就去喊她過來。”

“去吧。”

小二當即跑開了去,舒蘭又進裏屋瞧了瞧床榻上的迦烜,仍是昏睡未醒,遂替他撚好被角,吩咐一旁的幾名大夫好生照看,才轉身出了屋子。屋外此刻又下起了雪來,缤紛落英,一旁的侍衛見她出來立即迎了上來,“将軍。”

“去給我拿把傘來。”

院落裏已被他們打掃幹淨,不見了之前的血色,可是她還是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舒蘭不禁又想起迦烜被砍中倒下的一刻,他喊着自己名字的模樣,急切而深情。舒蘭眉頭擰得更深,靜了靜,提步朝院外走去,不及幾步,就見到一個頭戴鬥笠的紫衣女子盈盈立在杜家門外的一棵樹下,美人倩影,仿佛只瞧一眼,就能被勾了魂魄。

不過此時舒蘭看她,已沒了初見時的驚豔和興致。

“你找我做什麽?”她走到他跟前,半點都不客氣,順勢又步到角落裏,不想叫外人看見。

“我想幫你。”

一開口,赫連遠便破了自己美豔獨世的裝扮,活脫脫一個男人的嗓音,怪不得小二猜那姑娘是個啞巴。可他稍稍擡起的帽檐,一張略施粉黛的臉,又實在叫人遐想。

“你喜歡扮女人?”舒蘭撐着傘,眯起眼睛看他,眸色裏有少許的厭惡。

赫連遠癟着嘴,“我這樣還不是為了方便來見你,你當你屋子裏躺着的那個是省油的燈?他在長安的時候,就在你的身邊布了許多眼線。你可知道那日我為了同你喝酒,冒了多大的風險?一和你分開可就被他的人給盯上了,若非我聰明,恐怕已被他關在了地牢裏。”

提起迦烜,舒蘭的心情愈發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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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少說,你來幫我什麽?”

赫連遠笑笑,聲音添了幾分誘惑,“你想不想知道那些刺客的身份?”

“你知道?”舒蘭頓時眼眸一亮,赫連遠瞧着笑得越發開心,“他們手持西洲的彎刀兵器,連眼珠也不同于迦國的深色,生得亦是高大強壯,只看這三點,你是不是覺得他們多半就是西蠻的愛國之士?”

“那你的意思是指此事另有蹊跷?不過你是如何瞧見屍體的?”

她尚且都沒來得及查驗黑衣人的屍身,只命太守叫仵作細加嚴查,好在眼下寒冬天冷,利于屍身的保存,亦可靜待太子派人前來詳查。

赫連遠攤攤手,“我功夫這樣好,偷偷摸進義莊自然不在話下。”須臾,他眼眸一眨,“你可有嘉獎與我?”

舒蘭面無表情,“縱使你不說,之後仵作也未必查不出來,你別拿這個和我讨賞。”

“真是沒趣。”赫連遠雙手環胸,“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

舒蘭聽他又腹诽年少往事,想起他上次也說什麽你我初見,雖是在西陉關,卻非今年的話。當時以為是他故弄玄虛,如今倒有些稍稍上心,可自己怎麽都想不起見過他,只得再問。

“你當真見過我?”

赫連遠嘴巴有些苦澀,“你做什麽就是不信我說的話?”

他說的話,他上次說了些什麽?說舒蘭,我要的不是一夜風流,我要的是你的一顆真心。真心?真心換來的就是他一再的謊話連篇?

也虧得他這個問題,叫舒蘭頓時心中清明,他是誰?是突厥人,她一個迦國将領何必再這裏與他多費口舌之事。

“赫連遠,你處處對我隐瞞,要我如何相信你?真不知你是太過自信還是太過自負,是覺得我不會去調查你這位突厥十王子,還是覺得我縱使派了人去也打聽不出什麽?”

少頃,舒蘭沉聲坦白道:“突厥十王子,赫連遠,你十六歲之前或許的确如你所言,并不受突厥可汗的待見,然而之後的你,命運就已經幡然改變了吧。否則,你倒是告訴我,你是由誰接應進了大原城。”

“原來你都知道了。”赫連遠不在乎地笑了一聲,半點沒有被點穿的尴尬,“看來當時你的确不信任,而叫人一路跟着我了,是不是?”

舒蘭冷笑,“比起突厥埋在西蠻的暗探,我這些雕蟲小技恐怕入不得十王子的青眼。”

“誰說的?

赫連遠當即換了副正經的面孔,“你就很入我的青眼。”

“赫連遠,我不知你頻頻出現在我面前,到底打得是什麽主意,不過看來你要的,我舒蘭給不起。我是迦國人,而你是突厥人,雖說眼下你我并非敵國,可亦非友邦,所以請你盡快離開迦國,回到你自己的故土,若是再讓我看見你在迦國境內,我必将你的身份禀報于朝廷。”

說罷,舒蘭倏然轉身,凜然決絕。

可她身後響起的聲音,仍舊安然淡定,含着隐隐的笑意。

“你這麽生氣,是怕我在拖延時間?還是怕我故意将你引開那二皇子的身邊?”赫連遠看着舒蘭的背影笑道,“何必說這樣的狠話,你的為人我還不清楚麽,這樣心急,是在為二皇子的傷勢擔心吧?”

舒蘭猝然側目,狠絕的眼神,一如她在戰場上馳騁殺敵的模樣。赫連遠瞧着,卻只覺得歡喜。

“不要動氣了,我現在就告訴你那些黑衣人的來歷就是。”

赫連遠踱步上前,倏然一手握住她執傘的手,一手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眼眉含笑,兩人靠得極近,冰冷的空氣裏,卻能感到彼此的呼吸無比炙熱。而這一刻,舒蘭也任由他放肆着做出這些親昵的舉止,為的只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

“他們不是西蠻人,亦不是西洲人。他們是迦國與西洲人的混血後代,都是自小在迦國長大的迦國人。”

語落,赫連遠瞬時加緊了手上對舒蘭的束縛,趁機吻了一下她的面頰,偷親芳澤的滋味,委實好吃得緊。

偷襲成功,赫連遠放開舒蘭手的一剎,急退幾步,險險躲過舒蘭的一擊拳頭,笑得愈發肆意。

“後頭的你自己去查,必然會有結果,我這就先走一步了。”

舒蘭狠狠地瞪着他急速而去的身型,然而心思還是跟着他說的話,有所思慮。

迦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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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查探兇徒的事情并沒有赫連遠所說的那般輕松,倒是太子動作迅捷,不出一日,便将自己的親信及禦醫一同派了過來。

這次來的禦醫自是迦國杏林名門白家的人,亦是當今禦醫院首白老禦醫的孫子。白老禦醫的兩個兒子都在随軍,倒是這個孫子自幼跟在白老先生的身側,盡得他的真傳,所以舒蘭對他的醫術亦很信服。

“白禦醫,如何?”

三十來歲的白臻三指搭在迦烜的脈上,隐約間已有白老先生一副仙風道骨的風韻,可如今他的眉頭卻是皺的厲害,緊抿的嘴唇半晌都不肯開口說一個字。

“白禦醫?”舒蘭忍了一會,還是忍不下去,張口催道。

然而年輕的大夫仍是置若罔聞,彼時已稍稍回過一些精神的迦烜一手翻過白臻的手腕,扣着他的脈搏冷喝道:“你看傷口看了半盞茶的功夫,如今搭脈也快喝完一盞茶了,難道連個脈象都看不出來?說!我還能不能站起來!”

白臻抿着嘴,霎時瞬間下跪,低垂的腦袋叩在地上,只吐出四個字。

“微臣惶恐。”

當即,迦烜渾身發顫,盯着地上的人,冷冽的目光滿滿的不可置信。

“我……真得站不起來了?”

舒蘭亦是不信,立在一旁大喝,“不可能!白臻,你可是白家的人!難道都沒有辦法治好?”

“二殿下傷在背脊,傷口極深,實在是斷筋難續啊。”

斷筋難續?

學武之人,又豈會不知,斷骨尚可愈合,斷筋卻是難有續起的可能!

舒蘭微張着嘴,她睜大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臻,眼神卻不敢再瞥向迦烜,彼時他會是什麽表情?又會是什麽心情?

殘廢,他……會變成一個殘廢。

“出去!全都出去!”

震天的怒吼,無盡的悲涼,将所有人趕出了迦烜的面前。舒蘭靜默地立在屋外,背後風雪交加,冰冷刺骨,她卻是一動不動地任憑這風霜侵蝕。

有沒有人能來告訴她,接下來,她該如何……還下這筆債?

作者有話要說: 阿遠和阿蘭小時候的事,就寫篇番外吧,嗯嗯……

然後……過年了……玉玺也想放假……咱們隔日更好不好?

收藏了就可以看到啥時候更了喲。

于是,那就這麽說定了,抱頭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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