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相見
唐雪松怎麽會在這裏?!
舒蘭覺得自己渾身發顫,狠狠地握住自己的拳頭,控制着自己的身體沒有立即站起來。少頃,她不自覺地摸了摸面上的紗巾,确認自己的容貌并沒有暴露在外,舒蘭的心才稍稍安穩下來。
細看之下,除了唐雪松,他的身邊竟然還跟着宋少鹄和秦劍書?
呵,這算什麽?這是她以往男人的聚集地麽?
“阿朱、阿碧,跟上那三個男人,我要知道他們的情況。”
阿朱搶先道:“可是這樣夫人身邊就沒人了,王、是老爺吩咐,我們要守在夫人身邊的。”
“跟上去。”
舒蘭斜眼一瞟,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只是最簡單的命令,軍法如山,誰都不許違背。
“還是你們要我親自去?”
一直好說話的女子,眼神忽然轉冷,冷冰冰的音調帶着上位者的威嚴,讓人不敢拒絕。阿朱被舒蘭的目光一怔,僵硬在原地,喉間竟是哽咽地有些說不出話,
“阿朱,聽夫人的話,立即跟上去。”一旁,素來沉穩幾分的阿碧吩咐道,“這裏由我守着,快去。”
阿朱又看了她們一眼,點點頭,立即跟上了唐雪松的身影。
“請夫人見諒。”阿碧颔首道歉,縱使她們真正的主子是十王子,可若然伺候不好這位夫人,她們的命運也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舒蘭沒有回答,她當然知道她們的主子是誰,不過人既然給了她,就要聽她的吩咐。
将軍領兵,最恨的就是遇上一個自作聰明的部下。
此時,心思稍平的舒蘭已無意在這茶寮裏繼續待下去,一口喝罷杯中的甜茶便打算起身離開。
Advertisement
“姑娘,可否讓我們同桌?”
身未動,就聽見一旁有人說話,舒蘭擡起頭,見到一個芝蘭玉樹的男人,五官輪廓雖有西州人的明顯棱角,可卻也有幾分迦國人的儒雅內斂,不過……這人似乎有一些面熟。
胡烈?!
這個男人,不就是當初在九天門,自稱是守将烏勒将軍的軍師,胡烈嗎?
九龍門的軍師,在兩國交戰之際,怎會出現在這裏?
舒蘭心想,這大概是上蒼送給她的一份大禮,一份極大極重的禮。
“公子客氣,請。”
與胡烈同行的還有另一個男人,身型要高大一些,只是他全身穿着鬥篷,甚至同舒蘭一般遮掩住自己的容貌,不過那人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卻叫舒蘭覺得似曾相識。
“多謝姑娘了。”胡烈兩人坐下,不禁便望着舒蘭道,“聽姑娘的口音,似乎不是護葉人?”
一上來就要開始試探了麽,她的西州話是當初和二哥混跡在鮮奴族裏時學會的,照理說念得算是十分地道,就是赫連遠他們都不曾說她有什麽口音,何況也沒聽聞過西胡的語調就格外不同,看來這位軍師還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心眼呢。
“我的确不是西胡人,我是從突厥來的。”舒蘭應道。
“哦?不知是東邊還是西邊?”此時添了茶的胡烈一副與人為善的模樣。
“東邊的,我沒嫁到突厥前是名舞姬,不過丈夫很疼愛我,知道我想到西胡來看看,他便帶我來了,只是不肯讓我抛頭露面呢。”舒蘭假意摸了摸自己的面紗,他既然想知道,那她便告訴他,“公子呢?公子看上去倒也不像是西胡人,你和這的人很不一樣呢。”
“我倒是土生土長的西胡人,我就出生在護葉。”
“是嗎?那公子可要為我介紹介紹這裏的風土人情呢,有什麽好玩好吃?”舒蘭的一雙眼睛幽幽含笑,“對了,還未請教公子的名諱?奴家叫做胡蘭。”
胡烈怔了怔,但只一瞬便又笑得溫潤,“沒想到我和姑娘倒是本家,在下也姓胡,單名一個烈字。”
沒有改名字?那麽這個胡烈之名是他的假名,還是他的本名?舒蘭本以胡姓作為試探,這男人倒是應得妥當。反而讓舒蘭覺得奇怪的是一旁的蒙面男子,縱使他面前倒好了一杯甜茶,卻不曾見他喝過,持杯的手微微一頓,但很快便一切如常,讓舒蘭有些奇怪。
“胡公子是貴族子弟吧,你這氣韻風度,可是我見過的人當中最為出衆的了。”
“蘭姑娘見過很多人?”胡烈擡了擡眉,似乎有些好奇。
舒蘭垂眸噙笑,“當然,舞姬麽,接觸的多是權貴之家。”舒蘭瞥過目光,望着一旁“這位公子都不吭聲呢,不是看不起奴家的身份吧?”
一如西州的階級規矩,按理說,胡烈這種身份的人同舞姬相比,根本是雲泥之別,不過顯然胡烈對她并沒有擺出這樣的态度,而這個蒙面人倒是叫舒蘭難以琢磨,莫非他才是真正的西胡貴族?
胡烈解釋道:“我這位朋友只是不擅言辭罷了。”
舒蘭笑笑,“公子這樣沉悶,可要小心讨不着媳婦呢。對了,我聽說在西州地域,只有西胡胡葉主城以西方能一窺塔戈菈雪山的至高峰,不知是真是假?”
“的确如此,就是在護葉,也需要攀過兩座山峰才能看見,而且經常隐秘在山雲之間,西胡人管那裏叫做女神的面容,平日很難看見哦。”
“是嗎?”
舒蘭瞥見對面的蒙面男子投來一記深思的目光,迎着朝陽的褐色眼珠,猶如金燦色的漣漪碧波,光芒閃爍,她還是覺得這個男人……有些奇怪。
這個人……
她想要看得再仔細一些,再仔細一些,她或許就能認出來了。
“夫人,老爺在首飾鋪子等您。”不知何時,赫連遠的小厮跑了過來,畢恭畢敬地說道。
“他又要給我添首飾了麽?”舒蘭順勢起身笑道,“那麽兩位,我就告辭了。”
等到舒蘭走遠,一直坐在胡烈身旁沒有說話的男人才開口道。
“主子特意接近她,是覺得這個女人有問題嗎?”
“是覺得有一些,但也不能就這樣确定。”胡烈笑得輕松自在,“不過會跑到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應該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
另一頭,舒蘭帶着阿紫步到了赫連遠挑中的首飾店,身着富貴的男人靠在暖榻上,手上已經端着葡萄美酒。屋子裏挂着五彩缤紛的彩緞畫卷,除了在迦國,舒蘭任何時候看見赫連遠,他多半都處于一種貴族的享受狀态。
“你知不知道剛剛和你說話的男人是誰?”
赫連遠倒了一杯酒遞給她,“你認得他?”
“還算熟絡吧,所以我不能出現在他的面前,你也曉得我的身份如果被認出來,還是很麻煩的。”
“他到底是什麽人?”
赫連遠又斜靠了下來,賊兮兮地對着她笑了笑,“被西胡人譽為最聰慧的太陽,現任的西胡可汗。”
“西胡可汗?他是呼延烈?!”
舒蘭忽然覺得頭有些發漲,那個胡烈居然是西胡可汗?呵,救回秦劍書的那一次,如果對他出手的話,迦國現在說不準就不用戰鬥得那麽辛苦了吧。
然後很快地,另一個念頭在她的腦中一閃而過。
“舒戰在哪裏?”
舒蘭上前一把拉住赫連遠的衣襟,血紅的美酒在夜光杯中晃蕩了一圈,滴落在兩人的衣袍上。
赫連遠凝視着舒蘭的眼睛,兩人靠得極近,彼此都能看清對方瞳孔中的身影,然而,她并不在他。
“舒戰在哪裏?!”舒蘭又大聲問了一遍。
赫連遠一副慢悠悠的調調,蔚藍的眼眸裏卻是凝結地宛如雪山冰湖。
“就在呼延烈的身邊。”
舒蘭動了動唇,才問出口,“那個蒙面人?”
“對。”
呵,怪不得覺得熟悉,怪不得他看着自己也隐隐透出幾分奇怪,想必他對自己也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吧。
舒戰。
“你要去找他?別發瘋了,你以為呼延烈身邊就沒有守衛跟着?西胡可汗用的護衛可不會比你們迦國暗衛差。”
赫連遠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這幾個月,他的腦子已經能夠跟上舒蘭的想法了。
“放開!”
“舒蘭!”
“不要妨礙我,你應該還記得我們之間的交易是什麽。”
“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這裏,你也應該記得,你要找的人可不止他一個。”
舒蘭唇角一揚,不是歡悅的笑容,而是充滿着冬日的冷冽。
“放心,我和他相見的場景,已經在腦海裏演練了千萬遍。”
拂袖而去的身影,就好像赫連遠初見她上戰場的樣子,決絕淩厲,堅毅的身影沒有絲毫的猶豫不決。
“模拟了千萬遍啊。”
赫連遠撿起滾落在地上的夜光杯,沒了葡萄美酒的妝點,依舊碧綠美豔。
“你就這麽想見他麽。”
比之在迦國的那個冤家對頭皇子,自幼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親衛,她的心裏到底是對曾經的夫君多惦記一些?
呵……
捏着杯腳的手忽然放開,夜光杯再次跌落在五彩的厚毯上,然後赫連遠一腳踩下,價值連城的器皿頃刻粉碎。
作者有話要說: 舒蘭的面紗飄逸型,舒戰的面罩緊致型,從而區分喝水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