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勝利
赫連遠覺得,自從認識了舒蘭之後,他開始不太喜歡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時間。
其實回想他的人生,最初學會的就是算計。
如果不是算計,他可能已經死了。
所以,赫連遠一直覺得算計并不是什麽錯,而不懂得算計的人,才是在自取滅亡。
對于舒蘭,他沒有少動腦筋。比起那幾個冥頑不靈的臭小子,他更懂得把握時機,無論是在西陉關,還是回到長安,又或是她和迦烜跑去銅川的時候,他都跟在舒蘭的身後,偶爾露一露臉。
為什麽?
存在感。
一個人,必須要有存在感。如果沒有存在感,必然會被人所遺忘。
所以哪怕只是一小會的時間,他也要在舒蘭的面前露一下臉,若然登場的方式能夠更加絢麗奪目,自然最好不過,畢竟這樣才能加深舒蘭對他的記憶。
而事實證明,他的做法是最為正确的,到了最後,舒蘭不就在他的身邊了麽。能被稱為贏家的,就只有笑到最後的人。但是……
赫連遠最近覺得有哪裏開始變得不對。
大概是從舒蘭提出要來西胡的時候,她惦記着自己前夫的樣子,可不像是只有仇與恨。真是的,那個男人有什麽好惦記的?一刀殺了不就完事了嘛,只會聽迦國皇帝的話,和唐雪松一個德行。
莫非舒蘭就喜歡那樣調調的男人?
看似默默守着她,可關鍵時候就在背地裏捅她一刀?
這是自虐?
赫連遠不着邊際地想着,自己都覺得好笑,一口飲罷杯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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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夫人回來了。”
“那個男人呢?”赫連遠問的語調平常,可答話的人卻是小心翼翼。
“并不知道夫人和他談了什麽,不過夫人沒有動手。”
對着殺了她父母兄弟的真兇,舒蘭竟然沒有動手?是舍不得動手嗎?
赫連遠的嘴角不禁上揚幾分,布着滿滿的陰冷。不過這種陰冷的目光在舒蘭進門的一剎,立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溫柔如水的瞳色。
“回來了,外面很冷吧,快來喝口熱酒。”
可惜舒蘭有些不領情,拉下自己的面紗道:“我有事要和你說。”
和那個男人談完就露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赫連遠心中腹诽,面上仍舊溫煦不變,“好,我聽着。”
“東西突厥已有統一的意向了吧?這兩年西突厥內鬥太過厲害,已是外強中幹,早不足以支撐起一國的內務,何況西突厥那邊的關系你自己已經打點好了吧。等我們回到東突厥,我會幫你将你大哥拖下上位,這樣東西突厥就盡在你的掌握之中,突厥王亦非你莫屬。”
赫連遠一邊聽着,一邊替自己斟滿酒,“那你要我做什麽?”
舒蘭正色道:“西胡和迦國的戰事,我希望你不要出手幹預。”
不等赫連遠發話,她又補充道,“我知道我派阿朱和阿紫去調查的事情,也必然逃不過你的耳目,你肯定知道唐雪松他們已經身在西胡,所以說白了,我不希望你傷害他們。”
“可是。”赫連遠持着酒杯對舒蘭笑着,“幫我坐上突厥王位,是你之前就答應過我的吧?那這個再來和我談條件,好像對我不是很有利吧。”
“那麽條件你提。”
“爽快。”赫連遠放下酒杯,正對着身姿筆挺的舒蘭,目光灼灼,“我要你嫁給我。”
須臾,他補了一句,“明媒正娶。”
“就這樣?”
舒蘭忽然笑了笑,似乎這對她來說并不是什麽大問題,可是赫連遠對于她的輕松并不覺得歡喜,這讓他想到了攻打西蠻的時候,舒蘭也是這樣輕描淡寫地就将自己給當做了獎品,一點都不将自己、将他當做一回事。
“好啊。”舒蘭風淡雲輕地笑着,“只是成親而已,一個儀式之後,能和現在有多大差別?”
能有多大區別?呵,就是這樣,舒蘭……根本沒将自己放在眼裏。
她是将這當做在舍身取義呢,還是對他根本不屑一顧。
赫連遠趕緊又喝了一口酒,掩飾住自己又激動又難過的矛盾心情。
他故意唇角上翹,“差別麽,你是我的妻子了,我可就要好好管着你了。”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環境會限制人,但是人也可以打破環境。何況這世上能夠管住我的人,恐怕已經沒有了,你是要挑戰看看嗎?”
赫連遠唇角一勾,“我可是樂意之至。”
舒蘭也不放在心上,“既然談判成功,那你便記得答應我的事。”
“但是你不殺那個男人,就不怕他出賣你,洩露了你的身份?他殺了你的父母兄弟,你不會還相信他吧?”
舒蘭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看着他,“你應該知道我做了什麽,何必多此一問。”
“話是這麽說,不過你不立即解決他,還是……”赫連遠半是試探,“舍不得吧?”
“與其耍嘴皮子,不妨動起來怎麽樣?”舒蘭握了握拳頭,“比起你們這些陰謀派,我還是喜歡自己動手。”
其實就在遇見舒戰後的當夜,舒蘭只身去了他父母位于護葉的府邸,那時裏面的一對老婦人正嘟囔着,老婦道:“阿戰真的叫我們立即搬家?為什麽?不管是可汗那邊,還是另外一邊,不都監視着我們嗎?我們不該有那麽大的動作吧。”
老人道:“孩子總有自己的道理,一定也是為了我們好。”
“是啊,他的确是為了你們好哦。”
彼時,舒蘭現身在這對老夫妻的面前,讓老人吓了一跳,“你是什麽人?”
她走上前,帶着對長者的尊敬,淡淡道。
“我是阿戰在迦國娶的媳婦,這次我是特意來見你們的,伯父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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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傍晚,唐雪松從外頭回來,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對,好像有幾雙眼睛定在了他們的身上。可他們不過在護葉逗留了三日,這麽快就被盯上了嗎?
唐雪松覺得不管是不是,為了安全,看來他們有必要換一下據點。這麽想的時候,秦劍書有些焦急地跑了出來,正巧在院子裏碰上他,素來還算沉穩的秦劍書這刻顯得十分緊張,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對唐雪松開口,畢竟這事來的實在突然。
“怎麽了?”唐雪松問道。
“後院裏……突然出現了兩位老人,他們被人點了穴,特意被送了過來,可是我們的人誰都沒有發現是誰做的。還有,這是附在他們身上的紙條,是用迦國文字寫的。”
唐雪松将紙條接過來,看來他的感覺是正确,他們的确被人盯上了,可是特意送兩位老人家過來是想做什麽?
等到低首看清紙條上的字,唐雪松倏然面色一變。
西陉關的兇手,是新郎官。
什麽意思?
新郎官?那時西陉關的新郎官不就是……
舒戰?!
紙條一把被唐雪松捏在掌心,心口開始不聽話地激烈跳動,他沉着一口氣問道:“那兩位老人在哪裏?我要見他們。”
而這時香料鋪子的門口,舒戰凝視了店門半晌,邁步踏進了門檻。
此刻已過傍晚時分,斜對鋪子的茶座開始變得冷清起來,但坐在裏頭的赫連遠面上,卻露出一種得意而又竊喜的表情。
“老爺,這樣就可以了嗎?”一旁,他的心腹問道。
赫連遠站起身,靠着窗棂幽幽笑着,“這招才狠,讓她的前任丈夫和前任情夫互相殘殺,最後誰會贏呢?其實我也是行動派嘛,只不過行動裏總要有陰謀才好成事。”
“可是夫人要我們将那兩人嚴加看守,如今……夫人要是知道了,會很麻煩吧。”
窗外的牆頭染上了斜陽的光華,一片橙紅色澤。赫連遠想起了舒蘭同自己談條件時的樣子,她既沒有對舒戰下狠手,又一力想維護住唐雪松的性命。縱使他當初潛伏在迦國軍營裏的妒忌不過都是演技,可現在,他怎麽能讓他的蘭兒還惦記着這些手下敗将呢。
你們,還是統統早點消失得好。
“在蘭兒的心裏,她恨的不是迦國百姓,何況這些人都曾是她的戰友兄弟,她是絕不想讓他們有性命之憂的。可是作為上位者,我不能将她的這些感情盡數考慮進去,如果王者是講感情的,那舒門也不會被壑帝滅掉了。”
赫連遠坐回原位道:“兩個老人,唐雪松多半是會把他們放掉的,到時候你們記得再來善後就是,如此一來,對我們而言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了嗎?至于舒戰嘛。”赫連遠又望向外頭一眼,“他只會有一個結局,而彼時西胡會失掉一個謀士,迦國亦會缺掉一個有用的暗探,但對我們突厥而言,這就是好處。”
舒戰若被唐雪松所殺,他不信舒蘭會對唐雪松毫無芥蒂。
彼時兩敗俱傷,于他,自是享受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勝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