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米拉

順利回到突厥之後,赫連遠立即開始操辦起同舒蘭的婚事,阿朱和阿紫也回到了舒蘭的身邊,繼續照顧她的起居。

西胡護葉城中的那段經歷,以及舒戰的死,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當然這裏頭不包括呼延烈,西胡糧隊被赫連遠的一把火一鬧,聽說弄得前線吃緊。迦國更是趁機日夜進攻,不給西胡半點喘息的機會,想來是唐雪松将西胡糧草被燒的消息傳了出去,要迦國把握時機。

至于突厥方面,赫連遠應該也不會錯失這個良機,他就像是蒼穹中的獵鷹,一旦發現獵物,便會盤旋于空中,等待一擊必中的最佳時機。

“王子近來高興得很,經常聽見他在哼調子呢。”阿朱端來一盆水果笑道,阿紫也在一旁附和,“王子當真很看重夫人,與夫人的婚事都是王子在親手操辦,他真得很喜歡您。”

她們兩個誰都沒有對舒蘭懷有嫉恨之心,相反,自從赫連遠公布與舒蘭的婚訊之後,阿紫她們一直都在舒蘭面前說盡她們主子的好話,連帶對她夫人的稱呼也沒有半點要更改的意思。

舒蘭從冥想的念頭裏回過神,才察覺自己就要同赫連遠成親了。

成親啊,還真是沒有一點實感。

舒蘭沒有見過突厥的婚禮,是以也想象不出什麽。不過她畢竟是成過親的女人,如今她還能記起自己同舒戰成親時的樣子。舒戰在迎親隊伍的最前頭,騎着一匹紅綢白馬,她坐在喜慶的轎子裏,兩人繞着西陉關行了一圈,才重新回到了常勝府準備行禮,那時候大哥他們站在門口不是鬧新娘,而是堵着不讓舒戰進門,後來……

後來是唐雪松幫着舒戰,才讓他們順利地拜了天地。

那夜,軍裏的兄弟們在晚宴上一壇壇地灌着舒戰,還嚷着要鬧洞房,而今那些人卻全都不在了。

“他人呢?”

舒蘭一邊朝氈帳外走去,一邊問道,帳外寬闊的草原藍天叫她覺得身心舒暢。

“王子去見可汗了,不過王子吩咐,今日會有人來拜見夫人。”

有人來見她?在突厥,還會有什麽人來見她?

不及舒蘭詳問,氈帳外頭便有人來禀告求見。随即,阿朱帶進來一個男人。他穿着一身突厥的服裝,面上戴着銀色的面具,整潔幹練,少了過往所見的生疏和孤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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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狼!”舒蘭見到故人,立即迎了上去,滿臉欣喜,“原來是你,沒想到我們那麽快就再見面了。”

她沒想到,赫連遠會把阿狼叫來和自己見上一面,她還以為他是想将這件事掀過不提,或是押後再審。

阿狼見她也是驚訝,他并不曉得自己今日是來見她的,“舒蘭?真的是你?!你怎麽會—”

“說來話長。”舒蘭瞧了瞧他的四周,“往日跟在你身邊形影不離的雪狼呢?”

“它們很好。”

阿狼心上最要緊的就是他的雪狼,既然他這樣說,舒蘭也沒什麽好擔心的,看來赫連遠不似當初西蠻的作為,不止半點沒有虧待他的得力幹将,還叫阿狼覺得頗受禮遇。

“咱們難得見一回,出去說話吧,順帶賞賞外頭的雪景。”

十一月的突厥,銀裝素裹,縱使天寒地凍,可蔚藍的蒼穹還是叫人心曠神怡。

甩掉了阿朱阿紫,兩人并肩走在沒有清掃過的雪地裏,留下兩排腳印,一步步地走向遠處。

“白雪,如果人沒有踏足上去,還真是潔白無瑕。”

走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舒蘭才緩緩開口。阿狼這個人素來少語,舒蘭不說話他也不曉得該怎麽開口,這會見她發了話,阿狼再也忍不住,極快地問道,“你到底為什麽也會出現在這裏?你不是迦國人嗎?”

“世事難料嘛,我也沒想到你會出現在突厥,前些日子是你毀了西胡的糧草吧?你的本事還是那樣不容小看,你在突厥都替他做些什麽?”

“他吩咐什麽,我就做什麽。”阿狼答得簡潔,卻叫舒蘭停下了步子。

“你……”她望着四周白雪覆蓋的大地山脈,“喜歡這裏嗎?我覺得每個地方都有屬于他的美,不過就算比自己的家鄉還要美,家鄉始終是家鄉。”

“我沒有想過要留在這裏!我只是……”阿狼急着要辯解,舒蘭攔截道,“嗯,如果你想走,我會請他盡快讓你們回去。”

“赫連遠?”阿狼當即皺起眉頭,“你在這是不是和他做了什麽交易?那個人做什麽事都會求取相應的回報,你……”

就連單純的阿狼都了解到赫連遠的習性了,是不是該誇他做事很有原則,以致人盡皆知。

“不一樣哦,既然是我要嫁的男人,有些事情就不再需要條件了。”

舒蘭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叫阿狼大吃一驚,“你要嫁給他?!這不就是條件嗎?!”

真是一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原本那個處在深山中什麽都不明白的阿狼,如今的心思比之以往可要活絡了許多。

權貴之間的嫁娶,多半都是為了維系家族的利益,至于她這次,也是如此。

不過舒蘭倒沒有什麽犧牲的感覺,畢竟這是她自己做的決定。

而且,她覺得她的目的很快就要達到了。

舒蘭揚起一張笑臉,對阿狼輕松道:“你變聰明了啊,赫連遠教了你很多事情嗎?”

“呵,我可沒這個空閑去做旁人的先生。”

他們的背後,赫連遠腳踏瑞雪而來,高傲的步調裏彰顯着他貴為突厥王子的身份。曾經浪蕩的美少年,不知何時就變成了風度翩翩的貴族公子,收起了表面的随性,将骨子裏的君臨天下演繹得如魚得水。

舒蘭覺得,赫連遠離他計劃中的突厥王座應該不遠了,否則他不會這樣自信地顯現自己的帝王之氣。

“蘭兒,我今日和父王提了咱們婚宴的事情,他老人家很高興,還說想提早見見你。”

“是麽。”

她不曉得赫連遠是怎麽和他親爹說的,但據舒蘭所知,這位東突厥可汗并不喜歡身份低賤的人,否則當年年幼的赫連遠也不必活得那麽辛苦。

他,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了吧。

舒蘭低首輕笑,沒有揭破他的話,“是你讓阿狼來找我的?”

“啊。”赫連遠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身旁的男子,“老友重逢,感覺如何?”

“就是這樣了。”舒蘭對阿狼笑道,“阿狼,這個人雖然有點不靠譜,但是能力還算不錯,與其被他操控,你不如學會同他談談條件,勉強來說他也不是個吝啬的人,說不準會答應的。何況你還是我的朋友,他總該給我些面子吧,那今天就先這樣,咱們下次再說吧。”

阿狼抿着嘴,猶豫了一會,只是點點頭走開了去。

他對于赫連遠沒有任何恭敬順從的意思,不過後者對此也毫不介意,這會他一心只想逗逗舒蘭。

赫連遠解下自己厚實的毛皮外套,輕披在舒蘭的肩頭。

“不同他聊了?”

“你來找我,不是有話和我說嗎?我最近有些累,你有什麽話還是速戰速決吧。”

有些累?

赫連遠輕笑着,一個曾跟着千軍萬馬日夜行軍都未叫過苦的将領,如今在他宮殿裏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反而叫累?舒蘭這是故意氣他,還是她真的覺得累?

比如心累。

可如果是心累的話,是因為舒戰呢,還是因為那個唐雪松。

不行,這可不行。

溫柔的手由後環住了女子算不得嬌弱的身體,嘴唇湊在她的耳畔。在寒冬的季節裏,體溫的接觸是最動人的,就像是寒冬的暖火、炙熱的涼茶。低吟在耳根旁的聲音,軟軟糯糯,癢癢地,帶着容易讓人心動的音調,

“蘭兒,待我贏得突厥天下,你的願望我都會替你實現的。”

舒蘭沒有動,任由他抱着,低頭望着腳下的白雪,“我相信啊,否則也不會同你聯手。不過,如果我的願望變成想要你的天下江山,你到時給不給?”

“傾城紅顏,你就是我的半壁江山,你要,我又為何不給?”赫連遠淺笑,“所以別離開我。”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舒蘭咀嚼着赫連遠的話。其實她很欣賞赫連,欣賞他的那張臉,也欣賞他成事的決心,不過她的感覺似乎只能停留在欣賞的這個階段,而得不到其他的升華,可能是他們成事的手段太過天差地別,始終不能相融。

“太矯情了。”半晌舒蘭撥開了赫連遠冰涼的手,轉頭看着他略帶受傷的面孔,“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

清澈的目光裏不輸當年一軍之帥的傲然,然後是決然而去的背影,沒有絲毫的留戀和猶豫。

看着舒蘭默然走開,赫連遠傾城隽秀的臉上,頓時失去了從容的笑顏。

舒蘭,縱使将這絕色天下捧到你的面色,恐怕你也不會留下吧。

這就是女人,感情重于天下,而他……

赫連遠對着漫天白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剎那間只覺渾身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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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早年一分為二,已經數十年,不過近年來,随着西突厥的內部蕭條、皇族子嗣稀少,國內民生一度出現不少嚴重的問題。而迦國出兵西洲,更是讓東西突厥意識到了存亡的危險性。

是以,兩位突厥可汗都希望能夠以和平的方式迎來兩國的統一,從某種程度上來,是應該好好謝過迦國所做的“貢獻”。

不過舒蘭以為,即使東西突厥能夠和平地合二為一,但雙方開出的條件一定不會少。

赫連遠近兩年在他父王面前十分漲臉,是以他人生第一次娶親,東突厥可汗特意擺宴慶喜,不過在這場宴會上,舒蘭發現有一位姑娘的目光始終定在她和赫連遠的身上,只是那眼光複雜得很,夾雜着嫉妒、憎恨和厭惡。

一旁的阿紫立即貼心地附耳道:“那位是西突厥可汗的掌上明珠,米拉公主,她被稱為西突厥的神女,樣貌、才學、甚至是武藝都很出衆,所以在性子上難免有些高傲。”

這是告知,也是提點。

想來這個小姑娘對赫連遠一定是別有心思。

呵,赫連遠這小子也是有人一心喜歡着的嘛。

這樣挺好,娶個愛自己的,他也能好過些。何況西突厥可汗的公主,怎麽瞧都是與他門當戶對,互有助力。

不等舒蘭再想個仔細,米拉已是拿着酒杯朝他們走來,一身潔白的雪衣在她甜美的嗓音下愈發飄渺美麗。

“阿遠哥哥,這位就是你要娶進門的姑娘嗎?聽說是個舞姬呢。”

米拉對着赫連遠的眼神熠熠生輝,眨眼間都女子的妩媚風情。不過頃刻望向舒蘭的目光,已帶上了外頭的冰霜,冷冽得很。

“阿遠哥哥明明貴為東突厥的十王子,所迎娶的女子縱使出身不濟,可也不能是泛泛之輩,這容貌膽識才學一樣都不能少。”米拉盯着舒蘭的目光含盡了挑釁的意思,“何況這又是阿遠哥哥頭一次大婚,我提議,就讓這位姑娘在我們大夥面前露露本事,也好叫我們瞧瞧十王子到底挑了位怎樣的妃子。”

米拉厲色輕哼,“縱使只是個側妃。”

前一刻還是人聲鼎沸的宴會,這會大家都帶着幾分好奇幾分游戲的意思盯着米拉及舒蘭瞧。

實則突厥貴族的子弟多半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平日的行為舉止也多是高傲狂妄的。這就是承襲制的劣處,而且傳承的越長,弊端就會顯現得愈發明顯,尤其是在這個本就将貴族同奴隸分作雲泥之別的地方。

是以,舒蘭覺得此刻這位米拉公主一定恨不能砍她幾刀,好将她從赫連遠的身邊除去。

“米拉,你想做什麽?”

赫連遠怡然自得地問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坐在他身旁的舒蘭已然明白,這人就是想看一場好戲。

米拉盈盈一笑,精致的瑪瑙銀杯不輕不重地置在了舒蘭的面前,葡萄美酒微微蕩漾。

“我要和她比試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米拉,紀念一下米拉山口。

同樣,願4.25之後,大家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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