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是一套備好的,确保他随時拎起來就能走。飛機上的頸枕徐靈心不會做,買了專業的,但也是确認再三。
其餘細節更不必提,那一兩年年他待陸天骐用心到了極點,陸天骐忙到沒時間去風流,對他也算得上一心一意,旁人确有羨慕,都說他們太會秀恩愛。
徐靈心一個人在黑暗裏想了很多,這些零碎細節算得上什麽?往日一起生活過,日日夜夜,一張雙人床,卻于無形中被分割成兩半,如同六月和十二月,太陽和霜雪,擁吻便是告別。
可一個人寂寞地面對現實,又似乎凄慘了一點,他也只有回憶溫存的片段來安慰自己,還不算賠得太狼狽。
至少愛他也被他所愛的時候,徐靈心很快樂。
姜小姐看出他走神,也猜到陸天骐可能和他鬧了矛盾,安慰徐靈心只是他忙,回頭一起聚一聚,我們替你教訓他。
“不用了,其實我們——”徐靈心不太好意思說這件事,但又怕不說朋友們還會在他面前提起陸天骐,他的确有點難受,就像從前的甜都積存在胃裏,膩得無法消化,燒心到坐立不安。
他擡手摸索着拿起杯子,想喝口水潤潤嗓,不想心神恍惚,杯中水淋漓灑了一身。
話還沒說完,他只得告罪,先去洗手間擦拭。
姜小姐總不能跟着他進男洗手間,徐靈心也婉拒了服務生的幫助,他還沒徹底變成一個盲人,但已經開始害怕周圍人無微不至的關心了,就算他看不見,也能感受到那種同情的眼神。
他還不想這麽早就被定性為“可憐”,他剛剛結束一段糟糕感情,應該有更好的人生在等待。
徐靈心将手杖搭在洗手臺邊,解下外衣擰了擰,他打翻的杯子簡直是個花瓶,水滴了很久還沒滴完,他有點沮喪,他現在熨衣服很不方便,這件衣服的材質不好洗,恐怕要一直皺下去了。
徐靈心将外衣搭在手上,摸索手杖欲要離開,兩三行腳步聲傳來,攀談的話語傳到耳邊,徐靈心隐約聽到“香港”“分公司”等關鍵詞,朦胧猜測是銀飛的人,但又不很确定。
分手後他才發覺陸天骐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當真像他們一開始戀愛時陸天骐的承諾一樣,如果有天他想分手,陸天骐一定可以潇灑放他走。原來陸天骐早有警戒,帶他見的朋友都默契地只談風月,陸家他沒進去過,陸天骐帶領銀飛取得成就的所有場合,陸天骐會邀請無關緊要的朋友,也會邀請他,但絕不會給他們安排重要的位子,譬如家人的席位。
盡管陸天骐事後會在床上抱着他甜言蜜語,說如果沒有靈心自己絕對成就不了這樣事業,可徐靈心清楚地知道他能。他能熬得過孤寂艱苦,也能找到大把和自己一樣的傻子,所以自己能幸運得到他少有的愛語,就該滿足了。
徐靈心不是沒有暗示過,也想和陸天骐一起出席一些正式的活動,但在公他不是陸天骐的事業夥伴,在私他和陸天骐的關系不上不下,陸天骐總能吻得他忘了這件事,他也不想令陸天骐太為難。
其實公道來講,陸天骐對他算得上不錯,逢年過節還是和他一起過,情人節的禮物也不曾缺席,很多老夫老妻都各自快活,陸天骐好歹還記得回家點個卯。
人陷入黑暗,便很容易流失對時間的判斷,徐靈心以為自己思索了一剎,但其實已呆立了幾分鐘。洗手臺後是一面屏風,繞過去才是衛生間,方才攀談的幾名男士解決了問題,走出屏風外時,徐靈心還站在原地。
徐靈心通過腳步聲和語氣詞判斷,裏面大概有一位地位較高的人,他的腳步很沉穩,聽到別人的高談闊論,有時卻只簡單“嗯”一聲,帶着點高深莫測,讓人感覺他在思索如何決策。
不知怎麽,徐靈心不是很想和這樣的人共處同一空間,他終于想起自己的手杖,不再恍神,彎腰去拿。
“所以依照我看,接下來三年我們的重心還是應該向海外發展——哎唷!”一名男子邊說邊走上前來,不慎一腳踢翻了徐靈心的手杖,徐靈心膝蓋一彎,目不視物,失去平衡時心下慌張,險些滑倒。
好在徐靈心直直撞在了一個熟悉的胸膛裏,旁邊那名男子看清他的手足無措,遞給他手杖并向他道歉,話沒說到一半,發現老板緊緊抱着人家不放手,便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能和陸天骐出來用餐的人,大抵在銀飛有一定地位,也就是說,是聰明人。
聰明人立刻意識到徐靈心的身份,将手杖放在一旁,飛速離開,顯然一點也不想摻和老板的家事。
陸天骐剛進來時沒注意到徐靈心,他像個淡淡的影子,蒼白而無害地立在一旁,陸天骐掃了一眼沒往心裏去。但方才一瞬間,陸天骐忽然心慌,身體先于意識踏前一步,将人摟進了懷裏,确認是活人才安心。
“摔到沒有?”陸天骐的語氣七分責怪三分關切,聽來還是動人,好像他們沒分手一樣。
徐靈心一言不發,想從他懷裏掙脫出去,陸天骐的手臂卻漸漸下移,也不管這是公共場合,箍着他的腰不願放開。
徐靈心輕輕打了他堅硬的手臂一下:“我的手杖。”
“我先替你拿着。”陸天骐二話不說剝奪了他走路的工具,徐靈心果然沒了方向,不自覺地張了張口,眼睫有點委屈地眨了幾下,看在陸天骐眼裏,非常可愛。
兩人也有月餘未見,陸天骐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大概可以稱之為熱情,他攬着徐靈心,當了回導盲犬,将徐靈心帶回原位。
徐靈心在他懷裏踉踉跄跄走着,陸天骐以為他至少能看到人影了,卻發現他還是什麽都看不見,如果不是自己半摟半抱地帶他轉向,他好幾次差點撞上餐車。離受傷已經過去這麽久,這傷勢和當初聽說的可不一樣。
陸天骐緊皺眉頭,決定不能再放任徐靈心鬧脾氣,也不知道他自己找的什麽大夫,本來是輕傷都能拖延成這樣,如果真有個萬一——
陸天骐感覺心髒抽了抽。
徐靈心倒不像他眼中那麽柔弱,之所以這麽呆,一半原因要歸罪于毫無準備撞上陸天骐。陸天骐三言兩語便盤問出他坐在哪裏,棄屬下于不顧,直接坐到了他們的位子上,還和姜小姐十分親切地打了招呼。
徐靈心只能怪自己慣性未改,在這個男人面前永遠學不會說謊。
“剛才我還想問你怎麽沒和靈心一起來,他現在不方便,身邊應該随時有人照應着。”姜小姐連個陸天骐派來的護工都沒看見,不免語帶責備。
陸天骐一坐下,便毫不見外地拿過徐靈心的粥碗嘗了一口,見涼了,又招手叫新的。他替徐靈心拆了新的餐具,自己卻用徐靈心原來用的,徐靈心看不見,也沒法阻止他這引人誤會的暧昧舉動。
“是我疏忽了,靈心也不聽話,一生氣就和我鬧分家,我追到他一次實在不容易。這頓飯一定得我請,算是賠罪。”陸天骐認定徐靈心既然一肚子氣,定會和朋友傾訴,自己多套套話,定能有所收獲:“蟹黃砂鍋粥雖然是招牌,但做得其實不如老火白粥,還有幾樣小菜也不錯,你們應該試試。”
姜小姐笑向靈心道:“你看看,說謊被戳穿了吧。剛才誰說沒來過這裏,對銀飛完全不熟悉?我看銀飛的人應該常來這裏聚餐才是,你肯定跟着來過,不想請客就直說嘛,還好有陸先生替你圓場。”
徐靈心原本不生氣,但聽陸天骐以親昵的玩笑口吻談及兩人關系,完全不像正式分了手,反倒像是他單方面無理取鬧,他的語氣也難免冷淡:“白露,你真的誤會了,我确實沒來過。我對銀飛的一切,都不熟悉。”
這“一切”裏,當然也包括老板。
陸天骐本來挽起袖口,親自替徐靈心布菜,殷勤表現沒到一半就落了空,他直勾勾盯着徐靈心,難掩憤怒和驚詫——
同床共枕七年,他聽得出,自家媳婦兒這句撇清關系的“不熟”,可真是冷若冰霜,擲地有聲。
04
陸天骐應對冷場的手段很娴熟,他轉而引姜小姐主動講話,徐靈心不好遷怒于友,在陸天骐見縫插針湊過來和他說話時,也只能尴尬地應和一兩聲。姜小姐早發覺他們有貓膩,但只以為是普通夫夫吵架,仍是從手包裏翻找出了一樣東西,遞給陸天骐:“差點忘了正事,這是別人介紹的醫生,蔣先生你們認識吧?去年他和太太去海釣,遇上風浪,撞在礁石上傷了眼睛,都說難治,可是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後遺症……”
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