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宴中(六)

王宮內院,燈火如晝。正如玄都預見,嫔妃宮女都清楚,今夜,要變天了。最好,偏安一隅,免于波及,唯有兩個深夜潛入的身手敏捷的侍衛,試圖摧毀這幾乎完美的偷天換日的計劃。

然而,因玄都的明智與預見,他們的保護計劃也進行的比較順利。果不其然,伊妃和九皇子已說服淩将軍站到吳相國一隊。施鴻持太子令求見淩将軍時,卻直接被衛兵挾以刀刃,若不是暗處觀察的李如發現情況有異并潛入宮營中刺殺了淩将軍,恐怕施鴻真的會控制不住脾性與一幹侍衛拼個魚死網破。除了淩賊後,二人以太子令暫時控制住了宮內禁衛。為防時機悄逝,二人議定,兵分兩路,施鴻潛入伊妃宮中除去伊妃和九皇子,而李如在之前刺殺淩賊是左肩受傷,不宜前往刺殺,便使之攜太子令往陳王寝宮求見。而,反賊下手快人一步,待李如到達陳王寝宮時,發現王已被鸩殺,只得與行刺完伊妃的施鴻會合。後二人臨危處置,施鴻從密道再次潛入相府保護玄都玄澈,李如穩住宮內局勢并帶餘兵在相府外埋伏接應。

閨閣以南數十丈外,是為一白牆黑瓦之偏院。內環屋八間,中有一繁茂槐樹,粗枝之上挂四盞玲珑綢燈,院內唯有五六婢女顧自清掃,較之院外之聲色繁華則更顯清幽寧靜。

偏院北屋書房內,兩盞燭火便足以照亮的狹小空間,兩個年輕人竊竊私語。果然,吳芊思來想去,唯有此處最為安全,便将玄澈藏于此院。

吳芊現已換了一身常服,如瀑秀發幹淨利落地挽于腦後,她安靜地走向軟榻旁的燭盞,秀腕輕旋燭臺,機關無聲開啓,軟榻旁的牆與書架交界處緩緩地打開了一扇門,複又轉頭望着玄澈,對方眼眸中有些許驚訝但是卻也有所預料。畢竟,越是王宮貴族,越是需要一些存儲秘密的地方。

“我這就去偷證據,我想了一下,果然還是這個偏院最為安全。你在此處安靜的等我回來,如果有什麽突發狀況,就躲進這個密室中,不可輕舉妄動。”

“這密室是何人所為?”

“死人建的,你放心,那人于我父母乃是故人,父親哥哥均不知這個密室所在更不知如何開啓。”

玄澈微咬着下唇點點頭,思慮之重盡顯于面之愁容。盛一雲護送自己的車乘回宮仍毫無消息,施鴻和李如不知在宮中處事如何,自己的父兄盡處于險境且不知安危,府內這數百官員的生死還未可知……這夜發生的紛亂的一切,都讓這個青年恐懼憂慮。

說也可笑,在一天前,這個青年在煩憂的是,自己與侍衛的不為世人所接受的情感面臨危機,在四個時辰前,這個青年煩憂的是,又要耗盡精力來應付愛慕自己的芊小姐。而在現在,當他意識到在兵、政、權的争奪漩渦中,所有的他關心的、愛慕的、在意的、嫌惡的人們的性命,盡如蝼蟻般可瞬間被輕易摧毀時,他原本的無憂無慮地生活被無情地打破了,世界觀也遭受了極大的挑戰。所以,他在此刻,不夠冷靜,卻足夠膽小與迷茫。

似乎看穿了情人心事,芊小姐沒再多說,轉身離去。

荷花池畔,施鴻細心的換下并藏起浸濕的衣服,換上一套幾乎看出差別的衣物鞋履,才裝作無事發生一般踱回席間。

較之施鴻離席之前衆多官員的拘謹,在香醇的美酒佳肴的作用下,此刻大家終于開始慢慢放松警惕,三五成群的或聚目交耳相談綽綽,或推杯換盞把酒言歡,連太子玄都也放下架子,任憑老侯爺扯着他的衣袖熱絡地聊起一些往事。當他在人群間瞥見施鴻時,陡然眼眸一亮,卻沒有做聲,而是徑自離席。

“事情進展如何?”

“如你所料,然,我二人潛入為時已晚,王已死。宮變被制止,淩、伊妃、九皇子身死,李如帶所餘禁衛們在相府外埋伏接應。”

得知了父王的死訊,玄都并沒有過多的悲痛,或許是早就預料到這纏綿病榻的天子遲早會走到這一步吧,又或許是帝王家的父子本就沒有過多的情誼,又或者,對于過于理智的玄都來說,此刻形勢并不允許他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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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不容緩的是,我和玄澈必須潛逃出府。”

“他在哪?”

“他被吳芊藏起來了。”

“什麽?!”

看着施鴻那緊張的神色,玄都無奈的嘆口氣。

“那丫頭會保證他的安全,你清楚的。我和玄澈做戲,讓盛一雲護送着空無一人的車架回宮,而後玄澈就随吳二小姐躲了起來。”玄都意味深重的望着施鴻,略作思考繼續說,“你既然放心不下他,就去尋着吳芊,自然也就找到他了。不然,盛一雲和李如都不在身邊,若突發變故恐難照應。”

“……”

“我與流雲自會尋着法子突圍,與李如回合。謹記,你二人要秉着能藏便藏、随機應變的宗旨,切忌正面沖突,熬過今宵,我定能保你們安全離府,至于老二,便随他去吧。”

施鴻後退半步抱拳施禮,微微垂首,眼眸中盡顯堅定如一的無所畏懼的神色,轉瞬,掠袍飛檐,消失在燈火通明的妖冶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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