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鑽戒
“醒了沒?咋還沒醒?”
江謠一睜眼, 沒适應刺眼的光線, 先聽到了房東的聲音。
小辭憂心忡忡地坐在他身旁,“哥哥。”
江謠喉嚨動了一下,撐起身體, 坐着發了會兒呆。
房東:“你們進屋看看吧, 他東西還沒扔,有什麽需要的就拿出來。”
江謠站起身,小辭擔心他:“哥哥……”
江謠擺手:“我沒事。鑰匙在哪兒, 我去看看。”
房東轉身進屋裏,拿出一大串鑰匙,生了鏽的, 零零散散十幾間屋子。
其中有一把最小的, 就是劉陽的鑰匙。
江謠打開門,屋裏一股黴味兒。
房東扇着鼻子:“我掃過了,他割手腕的,在衛生間死了。早上我來敲門才發現他,一地的血,水倒是關了。你說這小孩,挺好的, 怎麽就死了, 死前還知道給我節約點兒水費, 房租也是提前交的……”
劉陽的東西很少,一床被子,桌上四本書, 是四大名著。
江謠翻開紅樓夢第一頁,發現他還在不認識的字上面寫了漢語拼音。
紅樓夢底下,還壓着一個筆記本,小店裏買的那種,帶密碼的。
江謠沒有猶豫地就掰開了筆記本,裏面掉出一張他跟蔣青山的合照。
兩人都很年輕,仿佛是十九、二十歲的樣子,在西湖拍的,特土,邊上就是一塊石碑:歡迎來到杭州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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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本裏零零散散記錄了這些年和蔣青山在一起的小事。
剛和蔣青山在一起的時候,劉陽的字裏行間都非常開心。喜歡幻想兩個人的未來,幻想他們去很多地方旅游,更多的是提到蔣青山很有才華,又是大學生,能和自己在一起,是自己高攀。
斷斷續續寫了幾年,直到前幾個月,劉陽在筆記本裏遲疑地寫下:青山和他的老師關系非常親密,讓我心裏難受,我問了他,他說我想多了。
随後,他日記的惶恐和不安越來越多。
蔣青山哄騙他們會一直在一起,甚至買了對戒安撫劉陽。
後來又告訴劉陽他是為了進雜志社才跟陳老師打好關系,後來劉陽發現他身上出現了女人的長發,去質問蔣青山,兩人大吵一架,他喝了許多酒,正是被江謠撞見的那一回。
筆記本最後,只有短短的幾句話。
“我住在天目山路,推開窗看不見山,只能看見另一棟樓。”
“今天的天氣很好,可惜以後再也看不見了。”
江謠合上筆記本:“走吧。”
小辭開口:“剩下的都不要了嗎?”
江謠:“不要了,都扔了吧。”
房東告訴他劉陽的遺體停留在警察局裏,江謠去領遺體的時候,遇到了鄭景行。
兩人有幾年沒見面,再看見鄭景行時,江謠沒認出來。
倒是鄭景行先把他認出來了,挽留江謠吃一頓飯,江謠沒心思跟他周旋,只把劉陽的遺體帶去了殡儀館。
檔案顯示,劉陽老家是雲南的,父母都是農民,走的早,家裏親戚因為他是“變态”的緣故,沒有一個人願意趕來為他處理後事。
周圍與他相處的鄰居也不願意沾染這個晦氣,到頭來劉陽的告別室裏,只有他和小辭、江諺,還有四毛,以及匆匆從上海趕回來的老胡。
江諺還小,不能理解什麽是死亡,他睜着眼睛站在劉陽的棺材前,好奇的發問:“劉陽哥哥怎麽不動了?”
老胡摸了摸鼻子,只好搬出一個老套的說法:“他去了很遠的地方,要很久很久以後才回來。”
江謠吐出兩個字:“死了。”
江諺聽江謠的話,反問:“什麽是死了?”
江謠:“死了就是沒了,以後再也看不到他。”
江諺若有所思的聽着,“我還想多看看劉陽哥哥,他能不能不要死啊?”
小辭蹲下身:“過來。”
江諺邁着短腿撞進小辭懷裏:“二哥,我腿好酸。”
小辭抱起他,沉默地看着江謠。
殡儀館讓上香,四毛上了三炷香,低聲道:“好好的走,下輩子投個好胎,再也別遇見他了。”
老胡和江謠湊錢給劉陽在南山公墓買了一塊地,讓他在杭州入土為安。
此後幾天,江謠都不怎麽說話,沉默地有些厲害。
六月二十一號,高考成績放榜,老胡如願以償的考上了中國美院,江謠填了浙大,四毛職高讀完之後,沒考大學,直接出來跟着他爸開挖掘機去了。
小辭順利的升上了二中,江諺被送到了幼兒園的學前班,進園的第一天,鬼哭狼嚎,方圓三裏都聽得到他的哭喊聲。
暑假,江謠把家裏都托付給小辭,打算跟老胡去一趟上海鑽石交易所。
他們的網店越做越大,趕上了互聯網崛起的好時候,月銷售量十分可觀,供不應求。店鋪慢慢的從進貨售賣飾品轉換成小衆珠寶原創設計。
老胡雖然畫畫奇爛無比,但是設計出來的東西還挺受小姑娘歡迎。
一開始迫于資金短缺,兩人只在杭州珠寶市場淘一些邊角料來切割,也沒其他人幫忙,就江謠一個人在家折騰。
需求量變大之後,江謠就忙不過來了,轉而找了幾家加工廠合作,自己只做設計。
不過,加工廠負責了原料采購跟加工兩道工序,利潤極高,到了江謠這裏,百分點都被刮幹淨了,他賺不了多少。
而且加工出來的珠寶殘次品居多,一來二去,店鋪差評變多,江謠決定自己去采購原料。
小辭送江謠去火車東站。
零幾年,火車東站還沒翻修,到處都挺破,也沒高鐵,就是些綠皮火車。
小辭和江謠有個秘密基地,從小就看火車,一轉眼,現在輪到江謠坐火車了。
過了安檢,小辭一路送到站臺,火車還沒來,站臺上都是賣盒飯的小推車,穿梭在旅客之間叫賣。
老胡拖着箱子,開口:“那我先上去了!給你倆膩歪的,又不是去大半年,就去一個多月,開學就回來了。”
江謠踹了他一腳:“滾!就你廢話多是不是!”
他轉過頭:“我走了,你在家裏照顧好他倆。”
小辭扣住江謠的手:“一個月就回來嗎?”
江謠:“回來,不回來你幫我去讀大學啊?”
小辭垂下眼睫,神色委屈。
他身高蹿地飛快,江謠真怕自己這次回來,小辭就跟自己一樣高了。
“哥哥,你親我一下。”小辭抱完了不夠,又賴在他身上撒嬌。
江謠:“你多大了還要親?都上高中了。”
小辭:“我是跳級上的高中,不算。”
江謠:“不親不親,這麽多人看着呢。”
小辭提議:“那我們去人少一點的地方親。”
江謠無語:聽起來怎麽就這麽奇怪呢?
他不耐煩的在小辭臉上親了一口,打發他:“行了吧,再不上車我來不及了。”
小辭纏着他:“只親了臉,嘴也要親。”
江謠心虛地看了眼四周,兇巴巴地推開他:“有完沒完!”
小辭在他嘴上偷親了一下,抱着江謠:“哥哥一定要早點回來。”
江謠:“不是有手機能打電話嗎,搞的跟生離死別一樣。”
他揮揮手,上了車。
小辭站在車站前,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老胡撐着下巴,樂道:“你看你弟,跟送自己老公去城裏打工的小媳婦似的。”
江謠:“你沒得比喻了是吧?”
老胡:“不像嗎?你看他那眼神?”
江謠透過車窗去看小辭,感慨道:“不愧是我弟,真他媽帥。”
老胡:“你可夠無聊的。”
江謠第一次來上海,為了省錢,跟老胡住了個快捷酒店。
到上海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江謠在蘭州拉面對付了一頓之後,直接坐地鐵去了鑽石交易所。
申請會員的公司用的是老胡爸媽的公司,核對無誤之後,兩人進入了大廈。
交易所裏面很大,四面都是玻璃,大理石地板能照出人影來。
兩人都剛剛成年,懷揣着一筆巨款走在交易所裏,心裏都沒底。
好在購買鑽石的手續不麻煩,江謠買的也不多,只是想做幾個經典款,把價格調高,迅速買了之後,江謠跟老胡往門外走。
到了大門口,卻被保安攔住,要求他們在邊上等一會兒。
老胡不解的看着保安,保安非常不好意思,輕聲細語地解釋:“有個大客戶和他的夫人要來,這會兒在門外,稍等他們進來之後,您就能自行離去。”
老胡“豁”了一聲:“好大的牌面啊。”
江謠只好靠着背後的玻璃窗站了會兒,百無聊賴地玩起了自己的訪客證。
一分鐘不到,外面出現了兩排保镖,圍着一輛車,四面八方的站開。
老胡“哇哦”一聲:“雙牌照,香港的車。”
江謠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老胡挺激動:“我靠,這個車牌號牛逼,這車得有上千萬吧。”
江謠:“又不是你的車,你激動什麽?”
車門打開,車上下來一名穿着紅色衣服的女人,雍容華貴,年輕貌美。
緊接着又下來了一名中年男人,由交易所的老板親自接見。
老胡樂呵呵的欣賞這個場面,“這就是有錢人啊,你說咱倆能混到這個水平嗎?”
江謠拿出手機跟小辭發短信,敷衍老胡:“你繼續做夢,沒人阻止。”
老胡:“你看這女的,比明星都好看。香港那邊的明星都嫁給富商的,我看這女的看的也怪眼熟。”
江謠頭也不擡:“你看哪個女的看的不眼熟?”
老胡:“我看這男的也眼熟啊!”
他本來是随口一說,結果越看這位富商越眼熟,他撞了一下江謠:“喂,你不覺得他長得有點兒像小辭嗎?”
江謠擡頭瞥了一眼:“哪兒像了?我弟才不會這麽油膩。”
“什麽油膩啊,你仇富,人家明明長得挺好的,一表人才。”
江謠:“一表人才個屁。”
他多看了兩眼,有些詫異:還真的挺像小辭的。
江謠連忙給小辭發短信,調侃他。
-剛看到有個有錢人特別像你。
小辭秒回。
-我以後也會有錢,然後養哥哥。
江謠笑了聲,讓他趕緊去預習高中的課本。
他跟老胡從交易所出來,已經天黑了。
回到旅館,清點了一下鑽石,江謠把他鎖進了保險箱裏。
接下來一個多月,兩人又跑了幾次市場,逛遍了上海幾百家珠寶店,選了七八個經典款式帶回去,準備做研究。
九月開學前,江謠才坐火車回來杭州。
一下車,小辭就緊緊地抱住他,江謠拉開他:“我看看長高沒?”
小辭抿着唇:“哥哥變黑了。”
江謠還挺愛美,連忙看自己手臂:“哪兒黑了?賺錢就會變黑的,男人黑了更好看。”
小辭:“我喜歡白一點的哥哥。”
江謠勾着他的肩膀往家裏走:“黑點兒的就不要啦?”
一邊走一邊問,家裏沒發生什麽大事,留的錢都夠用。
江謠到家就把鑽石放到家中的保險箱,又用被子給蓋好。
想了下還是覺得不安全,他看了眼卡裏的餘額,準備過段時間在杭州買一套小一點的房子,裝修一下住進去。
九月十號,大學開學,江謠報道之後回到家,開始切割鑽石。
老胡的設計稿已經送過來了,嘩啦啦一堆攤在床上。
小辭撥弄着床上的一堆鑽戒,有大有小,都是江謠從上海帶回來的。
其中有個特別好看的,小辭玩兒很久,“哥哥,這些鑽戒你要賣嗎?”
江謠目不轉睛地盯着機器,“嗯。我用不着,到時候挂在網上賣,調低一點價格就行。”
小辭把手上的鑽戒拿起來:“哥哥,我想要這個。”
江謠分神看了一眼:“那送你了。”
切割完畢,江謠伸了個懶腰。
小辭:“哥哥不問我為什麽要鑽戒嗎?”
江謠愣了下,發現小辭手裏的鑽戒是女式的,他瞬間警覺起來:“你不會要送給別人吧?”
小辭:“不送。”
江謠疑神疑鬼地看着他,忽然想起,小辭今年已經是個高中生了。
高中,早戀的爆發高峰期。
江謠沒關心過小辭的感情狀态,試探地問道:“你報名的時候,班裏有好看的女生嗎?”
小辭:“沒注意看。”
江謠松了口氣:“那就好,雖然讀高中了,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最好別早戀。”
小辭:“我不會早戀的。”
晚上哄江諺睡着,小辭才往閣樓走。
半年前,閣樓被改造成了他跟江謠兩個人的房間,中間換了一張更大的床,不用像以前一樣擠在一起,更不用擔心掉下床。
可小辭還是喜歡以前的小床。
江謠注意力高度集中了一天,已經累得睡下了。
小辭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躺在江謠身邊。
過了會兒,把他江謠的右手捉起來,将鑽戒偷偷地戴在江謠無名指上。
江謠的手又白又嫩,手指細細的,很适合戴女士鑽戒。
小辭認為這個戒指的鑽石太小了,配不上哥哥,他得花錢弄個更大的來。
他吻了一下鑽戒,又吻了一下江謠的手背,心滿意足的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小辭:賺錢給老婆買大鑽戒.jpg
13歲了!
14歲就可以…………做……那啥……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