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騷擾
災情過後半個月, 變成廢墟的房子終于開挖。
裏面挖出了六具屍體, 除了小辭和江諺,在屋裏的人基本都沒跑出來。
江美麗就在其中,老胡斟酌了一會兒, 告訴江謠, 他趕去警察局看江美麗的時候,女人的身體被灰塵裹住,癱瘓的下半身被砸爛, 白骨森森。
老胡蓋上白布:“別看了。”
江謠沉默地站了很久,老胡拍拍他的肩膀,把江諺一把抱出去。
江諺扯了下江謠的衣角, 老胡:“乖乖地, 讓你哥一個人冷靜會兒。”
江美麗年輕時候出生在南方臨港的一個小漁村。初中畢業就沒讀書,在小工廠裏打工時認識了他爸,他爸花了三十塊泡到了他媽,花了三千塊把他媽賣到北方,就這個時候有的他。
江謠從小和他媽關系不太好,江美麗認為江謠是她倒黴一生的開端,是那個害他男人的種, 對他動辄打罵, 鮮少有溫情時刻。
人家罵他婊.子養的都沒罵對, 因為他媽這個婊.子賺了錢也不給他花。
拿錢賭博、喝酒,或者吸毒,在他讀初中時, 又被人搞大了肚子,有了他弟弟。
江美麗年紀大了,在這個時候幹了一件人神共憤的事情,搞人口買賣。
做雞傷害自己,拐賣傷害別人家庭。
前者賺的錢少,後者賺的錢多,可見他媽還是個很有商業頭腦的人,創業不畏艱苦,英雄不問出生。
傷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終于遭到了報應。
綜上所述,他媽好像沒什麽值得救的價值。
活着浪費空氣,死了還為社會做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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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謠坐在江美麗身邊,用手給她整理了頭發。
江美麗生前最愛漂亮,也對她自己這張臉很有自信,總是指着電視上的女明星踩一捧一,吹噓自己如果去當演員,要比這些女明星都紅。
江美麗不長不短的一生沒什麽值得回憶的,風裏來雨裏去,大好的年華都在床上奉獻給男人了。
後來這些年,癱瘓在床上也是半死不活。
江謠輕輕地拍打江美麗的身體,隔着一層白布,冷冰冰的。
他哼了一首江美麗曾經哼給江諺聽過的歌謠,垂着眼睫看着她:“你從來沒有唱給我聽過。”
他們到了走廊,老胡才聽到江謠的哭聲。
小辭站在走廊裏,江諺看到他,立刻抛棄老胡,兩只手揮舞着要小辭抱。
老胡放下江諺,江諺就跳進小辭懷裏,小辭摸了下他的額頭:“還疼嗎?”
江諺額頭上被石頭劃了一下,有個幾厘米的小疤:“不疼,二哥,媽媽怎麽了?”
小辭沒說話。
江諺:“我看見哥哥在裏面哭,偷偷告訴你,你別嘲笑他。”
小辭:“嗯。”
江諺坐在小辭腿上,從小辭褲子口袋裏摸半天,摸出他的手機來,打開游戲玩起了俄羅斯方塊。
老胡嘆口氣:“他還這麽小。”
還這麽小,不知道什麽是死亡,也不知道什麽是離別,對他而言,這些都沒手機裏的游戲好玩。
過了會兒,陸谌來到警局裏。
小辭神色不善的盯着他,陸谌每回出門,身邊總是跟着他年輕貌美的特助,聽老胡說姓許。
許特助說話從容,十分溫和,脖子上有一顆很小的痣,跟江謠那顆痣位置長得差不多,年紀也不大,二十幾歲,微笑的看着小辭:“江先生,陸總有話想跟你單獨談談。”
小辭顯然不想理他,警局裏因為停放了不少屍體的緣故,氣味很難聞。
加上哭聲跟争吵聲,能在這裏待下去實屬不易,不适合交談,許特助才提出出去談談的要求。
“不會走很遠,警局後面有個小花園,我們去那兒可以嗎。”許特助笑道:“你放心,現在是法治社會,我們不會突然把你綁回去的,我們會尊重你的意願。”
老胡漫不經心地開口:“等江謠出來再談談吧。”
許特助直起身體,看向老胡:“您是胡先生嗎?”
“呵呵,別這麽叫我,怪滲人的。”
許特助彬彬有禮:“胡先生,小辭和陸總是有着血緣關系的親人,請你相信我們,我們不會對他怎麽樣的。”
一直沒說話的小辭忽然開口:“你們想談什麽?”
陸谌:“雪時,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家。”
小辭:“我家就在這裏。”
陸谌:“你可以随時回來看他們。”
言下之意,陸谌勢在必得。
老胡心裏咯噔一聲:“哎喲……”
許特助從善如流的開口:“小少爺,陸總需要你,特別是現在,他非常需要你。”
小辭淡淡道:“很可惜,我不需要你。”
老胡看了江諺一眼,江諺放下手機邁着小短腿就跑去找江謠了。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忽然冒出來長得跟二哥很像的男人要幹嘛,但是老胡跟他說過,二哥要是被這個男人帶走了,自己以後挨打就再沒人幫忙了。
江諺懼怕自己的大哥,每次挨打,都是二哥幫他擺平的。平時給他買小零食跟玩具的也是二哥,比起江謠,江諺更喜歡小辭。
江謠出來時,除了眼眶有些紅,并無其他異狀。
他今天正式跟陸谌打了個照面,仔細一看,自己心裏也一驚。小辭和陸谌長得果然很像,他之前只是有所懷疑,現在連懷疑都省了,人家自己找上門來。
許特助先開口:“江先生?”
江謠伸手制止了他:“你不用跟我說什麽,沒用,你們找錯人了,請回吧。”
許特助的手下遞了一份包裝完好的資料:“江先生,我們已經做過DNA鑒定,毫無疑問,小辭就是陸總的孩子。請您別驚訝,DNA驗證并不需要本人前去,我們有許多特殊的渠道,可以在一天之內拿到檢查報告。”
老胡暗暗吐槽:特權階級醜惡嘴臉……
江謠拍開他:“我不承認。”
許特助:“江先生,不需要你承認,法律上小辭始終是陸總的親生兒子。”
他看了一眼老胡等人,做了個請的姿勢,壓低聲音道:“江先生,我想我們不必鬧得這麽難堪,我知道您舍不得小辭,不過無論如何,他是要回到父母身邊的。況且,現在的條件對你而言并不有利,我翻看過您母親的資料,似乎是拐賣過人口。”
江謠:“她已經死了,你拿她來威脅我?不好意思,你覺得有用你就繼續,想要把她帶回去鞭屍我也沒意見。江小辭是我親弟弟,在我家戶口上的,我不認識什麽陸雪時,麻煩你們讓開。”
許特助依舊微微笑着:“江先生,談談行嗎?”
江謠:“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
許特助連忙道:“小辭回到陸家,會得到更多資源,他是陸總唯一的兒子,就算我們帶不走小辭,他母家現在一定從北京動身趕過來了,江先生,小辭一樣會被他們帶走的。”
江謠側過頭看着他:“唯一的兒子?陸總花名在外,不是還有個大兒子和女兒嗎?”
許特助風輕雲淡地開口:“私生子女,終究是上不了臺面。陸總最在乎的還是小辭,江先生放心把小辭教給我們,我相信陸總會給他更好的教育。”
江謠冷笑一聲:“我自己教育不行嗎?非得交給你們?”
許特助含笑:“據我所知,江先生并沒有教育好小辭。”
江謠臉色一僵,血色瞬間退了個幹淨。
許特助言下所指,必然是前幾天在病房門口看到的那一幕。
江謠忽然又痛恨起自己來,心裏罵了一句:媽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把別人的親兒子教育成了同性戀,這算不上什麽成功的教育。
許特助道:“我們想要帶回小辭很簡單,江先生。只是考慮到小辭對你們的感情,才選擇跟您商量。如果你非要走法律程序,我想您也沒有太多的勝算,何必要鬧得這麽難看。您勸小辭和我們回去,他時常還能來看您,不是皆大歡喜嗎?對于您照顧小辭的這些年辛苦付出,為表感激,陸總會給您豐厚的補償。”
他:“而且,我聽說您也在做生意。這幾年,生意不好做吧?”
小辭站了起來。
江謠和許特助離他們很遠,許特助的聲音也壓得很低,從他們的角度看,兩人交談了一會兒,江謠的臉色就白了。
許特助最後說了一句什麽,離開了江謠,站在陸谌身邊。
陸谌看了一眼小辭:“雪時,有時間你可以好好跟我聊聊。”
許特助把名片遞給小辭,小辭沒有接,他只好把名片放在凳子上:“這是陸總的私人電話,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随時撥打。”
兩人走後,随即而來的一群保镖也跟着離開。
老胡撿起名片,“豁”了一聲,江謠拿過來一看,小辭緊緊地盯着他,好在江謠也沒收下名片,他的心才緩緩地平靜下來。
江謠沒看他,老胡抱起江諺:“我帶小諺先回家,你們倆看着解決。”
小辭上前一步,江謠走到警局門口,打了輛車,開門等小辭上車。小辭見車半天沒走,意識到江謠在等他,連忙鑽進來。
車是開去老街的,江謠買了一些花圈,又置辦了一些紙人紙房子,順道聯系了殡儀館。
小辭全程沒說一句話,就沉默地跟在江謠身後,幫他提東西,或者開車門。
晚上,江謠回到醫院辦理出院手續。
小辭馬路對面等他,辦好出院手續時,天色漸晚,到對面馬路,要穿過一條幽深的巷口。
江謠望着空蕩蕩的巷口,在路邊攤上買了兩份炒面,提着去找小辭。
風吹過小巷,地上的塑料袋滾了兩圈,江謠穿的少,手腳凍得冰涼。
巷子裏,垃圾桶擺的七七八八,地上空曠的啤酒罐子扔的到處都是。
一夥醉氣熏天地小流氓站在巷子中間,幾個人踢着一個垃圾桶,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音。
“江謠?”混混中,一個黃毛叫住了他。
江謠聽他的聲音有些熟悉,但是擡頭看他時,完全不記得自己見過這麽一個人。
黃毛看起來對他挺熟悉的,看到江謠還有一種喜出望外的感覺。
江謠的皮膚在一明一滅的燈光線顯得格外白皙,像一層泛着光澤的白玉。
黃毛走了兩步上前,樂道:“還記得我不,我們初中一起讀書的,我是三班的老六。”他開口:“你身體好全了?”
“嗯。”
江謠敷衍地答了一句,他連自己班裏的同學都不記得,更別說去記得隔壁班的同學。
黃毛看着他,舌頭頂了頂口腔,歪嘴一笑:“真的假的?不如外套脫了,哥幾個再檢查一遍。”
江謠木然地擡起頭,脫了外套,裏面就剩下一件薄薄的T恤。黃毛心跳如打鼓,真不敢相信江謠這麽聽話,畢竟這人初中時出了名的兇殘。黃毛按了按他的傷口,裝模作樣評價一句:“還行嘛,江謠,你身材保持的不錯,聽說你那癱瘓的媽死了?”
他的手往下,按住了江謠的腰。很細的一截,韌薄挺拔,細膩柔軟,白的晃眼,黃毛的幾個朋友齊齊吞了吞口水,感慨道:“你朋友這腰挺細的。”
江謠沒動靜,黃毛和他朋友看過去——江謠雙眼恢複不錯,嘴唇微微張開,帶有一種濕意的妩媚,眉眼間還是那股豔麗至極的神态,在他蒼白的臉色襯托下,顯出了菟絲花般的脆弱,同時也有驚心動魄的美麗。
鬼使神差,黃毛的雙手緩緩往上,被江謠捉住,拽了出來:“摸夠了嗎?”
黃毛小六臉色微微僵硬,江謠卻突然抄起地上的啤酒瓶子,往他頭上狠狠砸去。
黃毛慘叫一聲,跌坐在地上:“你他媽是瘋子嗎!!”
江謠居高臨下的踩着他的胸膛:“你是變态嗎?”
黃毛被他狠狠一踩,望見江謠的臉,因為怒意微微泛紅,比剛才更顯得楚楚動人,他身體誠實的反應出來,咽着唾沫,直勾勾的盯着江謠:“我聽說了,你不是喜歡男人嗎?哥幾個也是男的,你跟我一次怎麽樣,我保證不告訴別人,你打我的事情也就算了。咱們初中一塊兒讀書的,你也不虧吧”
江謠皺起眉頭,狠狠的往下一踩,黃毛的慘叫響起,他猛地踢了他一腳,把他踹到角落裏。他幾個朋友見狀,紛紛從地上爬起,連滾帶爬的往箱子裏蹿去。
江謠啧了一聲:“媽的,現在什麽世道,對着男人也能出手?”
黃毛被踩住,兇狠地看着他:“婊.子!立什麽牌坊!連自己弟弟都能下手!”
江謠瞥了他一眼,黃毛爬起後,沖上來,被他一頓暴打。
走出巷子,江謠擦了下嘴角的血跡,提起落到了手腕上的衣服。
兩份炒面落在地上,滾了一地的灰。
小辭站在巷子口,眼裏泛着血絲,就這麽盯着他。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江謠:“看什麽?回家。”
小辭拽住他的手臂:“哥哥……”
江謠岔開話題:“有吃的嗎?”
小辭渾身抖得厲害,從背後抱着他,把頭埋在他脖頸中:“對不起……對不起……”
江謠心裏一軟:“你道什麽歉啊?我又沒怪你。”
小辭死死抱住他,仿佛要将兩人合二為一,江謠都快喘不過氣了。
江謠靈機一動,現場教學:“你看見了嗎,這個社會對同性戀的包容不但小,而且充滿偏見。”
小辭只把他抱得越來越緊,痛恨和懊悔的情緒占據了他的大腦,他此刻什麽也聽不進去。
都是他……
都是他讓江謠變得為難。
都是他讓江謠承受了莫名其妙的騷擾。
江謠拍拍他的腦袋:“松開。”
小辭紅着眼睛,江謠舍不得看他難過,琢磨了半天,開口:“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看不起同性戀的,比如我,我對同性戀沒意見……”他話題一轉:“但是對你有意見,別人家的房子塌了我不管,塌的是我家的,我就容不下。”
作者有話要說:修改了原文,将男醫生的角色替換成了黃毛。
這件事是我沒有注意,導致大家産生了誤解,會立即修改原文,不會讓不正确的價值觀傳達出去。醫鬧是不正确的,是可恥可恨的,我本人堅定站在醫生的角度,文中三觀不代表本人三觀。我向大家道歉,此事是我考慮不周,沒有聯系社會時情,導致犯下嚴重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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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小辭澆水,讓小辭長大!
ps:成長型男主角!